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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有情也难成眷属(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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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向晚与秦城被众人推搡着进了洞房,等众人意犹未尽地离开后,两人全累瘫了。
秦城几乎帮花向晚挡了所有的酒,等红木雕花门一掩上,他倒头便栽进了柔软锦缎大床上。
花向晚虽然脸上红晕未散,虽然喝了点薄酒有些头晕,但是她醒着,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她伸手拔下鬓上珍珠玉簪,握在手中,藏在背后。一步一步走近已经躺在床上的秦城。
花向晚屈膝跪在了床上,架在已经昏昏沉沉的秦城身上,低声问道:“秦城?”
“阿晚……阿晚……”秦城伸手握住阿晚的手腕,似乎轻轻一用力就能把她拽到自己胸脯上来,她就会像一只温顺的小兽伏在自己胸口上。——但是他用了点力气,还能没能让她倒下。
“阿晚?”秦城看着阿晚的面孔,忽然清醒了半分。
“秦城……我问你,你们家祖传的食谱在哪里?”阿晚狠了狠心,凌厉问道。
“食谱?”此刻,秦城已经醒了一半了。他看着凌驾于他上方的阿晚,眼神迷离得有些难以置信。
“对!食谱!”阿晚的声音越发凌厉。
“阿晚你是为了……为了食谱才与我……?”秦城的头开始隐隐作痛,猜测的话说不完全,面上已然有了痛苦之色。
阿晚迟疑了片刻,很快,便斩钉截铁道:“是。”
“我们初见时,你才只有十岁。我们相识十年,你却说你只为一本食谱?!”秦城撑起已经醉得软绵绵的身子,原本白皙的面孔,此刻因为酒精,因为意外,而涨得通红。
阿晚又迟疑,又斩钉截铁道:“是。”
秦城摇头,却还当阿晚在开玩笑,伸手去抚她那双白玉似的手:“阿晚,你今天怎么的都是我的人。我不给你又怎么样?”
一双手确实如白玉一般。白玉一般的光洁,白玉一般的冰冷。秦城抚着这一双手,等看到手中那柄被磨得尖锐无比的簪子时,脸色才真正有些变了。
“你若不给我,我就杀了你。”阿晚毕竟练过功夫,一根小巧的簪子,反手一握,便抵上了秦城的脖颈,变成了一把匕首。
“新婚喜幛中,若是见了血,多不吉利。”洞房的红木雕花门应声而开,裘桓走了进来。
若是情急之中还能想到别的法子,裘桓是断然不肯就这样直接进去了的。但是听到花向晚已经急不可耐地丢出了这一句话,他也不能拖。
床上的那两人,看见了裘桓顿时都一脸尴尬。能这么闯洞房的,恐怕就裘桓一个了。能在新婚之夜就被青梅竹马的爱人胁迫的,恐怕也就秦城一个了。总之是无前例可循,不仅屋子里面的三个,屋子外面的三个,也全是面面相觑,不知该是什么表情好。
裘桓把之前揣在怀中的那本食谱,扬了扬:“花姑娘,你要的东西,之前秦当家借我看了看。我毕竟是个外行,不懂这些。既然你要,那你就拿去吧。”
“这……”秦城当然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才瞪了瞪眼睛,裘桓赶紧接口道:“诶,我说秦公子,你该不是舍不得吧。”
秦城微微皱了眉头,顺着说道:“不是,当然不是。”说罢,却看着阿晚,似有希冀,似有等待。
阿晚听罢,却无半点迟疑。立刻翻身下床,连鞋都没穿,直接过去夺了裘桓手中的册子,宝贝似的揣在怀里后,这才回去仔细穿好了鞋。回头看了眼仍半倚在床上的秦城,轻轻地动了动嘴唇:“对不起……”
这三个字随后便消散不见,阿晚脸上柔情敛尽,却也并无欣喜,只是冷淡地走了,飞快的走了。她一出门,问荆便从暗处走了出来,紧随其后。
江销暮万没想到这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食谱还能这么用,有些发愣,伸手拽颜清的袖子:“刚才这算是……救人了?”
颜清表示对江销暮的简单头脑也有些吃惊,对他斜了一眼道:“你以为这个与秦城相识十年的姑娘,真的会动手?”
江销暮眯了眯眼睛,眼中是难得的认真:“不会么?”
颜清攥紧了手中的剑,攥得越来越紧。心底中有些东西破土而出,冲散了沉淀多年的淤泥,他坚决摇头道:“不会。”然后伸手拍了拍江销暮的肩膀:“你还太年轻。”
江销暮也看了眼颜清,满不在乎道:“哦。”
而屋内的尴尬,却炸得裘桓头皮发麻。秦城干脆浑身一软陷进了软床里,裘桓站了一会儿,尴尬道:“秦公子若是累了,就好好休息吧。”
裘桓转身便走。一步,没有声音。两步,没有声音。还差一步就能迈出门槛时,秦城却坐了起来,痛苦道:“秦家本没有食谱,你那一本是从哪里弄到的?”
“不过是地摊货……”裘桓答道,但瞬间就发现了重点,他转身惊道,“你说什么?秦家没有食谱?”
秦城坐在床上,苦笑着戳戳自己的脑袋:“就算有,也在这里。我爹打拼了一辈子,是生意人,也是手艺人。食谱全记在心里。”
“那花家?”
秦城冷笑起来:“花家与我们秦家本是世代交好。只是那花家老爷子,看我爹逐渐风生水起,不服这口气,非要一较高下。我爹本不愿与他费事,他却还不消停。没想到……”
裘桓转头道:“你与花姑娘这么长时间,就没有发现……”
秦城摇头苦笑:“怎么可能,阿晚只是普通女孩子,总会有破绽的。昨天我就……哎,罢了罢了。”
裘桓揣度秦城说的便是那件在自家祠堂遇到阿晚的事情,便没有多问,只是瞥了眼秦城着实不好看的脸色,试探问道:“那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秦城眼神一乱,又苦笑摇头:“不知道。”
任凭谁碰到了这样的事情,都不会立刻之后以后该怎么办的。天色已经黑了,一轮圆月银盘一般挂在天空中,皎洁月华给万物镀上一层貌似美好的外衣。
夜色美极了,人心情都差极了。
这是秦城的新婚之夜,本该是人生中最好的一夜,可它荒废在勾心斗角的计谋里。这是阿晚的新婚之夜,本该是幸福欢愉的开始,可它颓废在一份根本没有的食谱里。这是两人最好最好的十年之遇,可它死在了过往。
裘桓觉得心中烦闷极了,他起初不想帮长宁,后来同情长宁。他以为自己看透了秦城再狭隘不过的生意人的心思,但现在又开始同情秦城。——他一个晃神觉得在宫外这五年,白混了。
他以为自己的心越来越硬,却没想到还是一样的。明明什么麻烦都不愿意惹,但就是有着什么麻烦都会找上门的运气。
“公子,在看什么?”江销暮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裘桓身边。
“月亮。”
“月亮有什么好看的。”
“是没什么好看的,销暮,陪我喝一杯。”裘桓揉着自己的眉头。
“小生不会喝。”江销暮摇着手笑着推脱,“不过,看公子似乎需要一个陪着喝酒的人。”
“知道就好。”裘桓已经开始倒酒,习惯性的倒了两杯。
“黑蝎子呢?”江销暮看着面前的酒,问道。
“我让她跟着花向晚了。”
“颜清呢?”
“他今天沾了血,累了,我让他休息去了。”
“公子很累?”江销暮端起酒杯晃了晃,清酒中漾着月光,反射出清冷的光辉。
裘桓已经在喝酒,没有回答。
“为了别人的事情?”江销暮笑了笑,“据小生所知,公子出宫五年,被你二哥追杀过不下二十次,光是小生都不知帮公子和颜清包扎多少回了。小生实在不知道,公子还是能为别人动容的人。”
此时的江销暮看起来竟不知是带着嘲讽,还是带着同情,微微的笑着。
裘桓眯起眼睛看了看江销暮,这个人说话忽然正经起来,倒是真有几分玉树临风的意思。他闷哼道:“还是一样不会说话。”
江销暮无奈道:“是是是,那小生就祝公子做个铁石心肠,不问风月的冷面公子。”说罢,把酒仰面倒入喉中。
裘桓闷哼一声,没有再理江销暮。
江销暮说得没错,自己就是在同情别人,同情了一圈人。同情没有错,心软没有错,只要这些不在未来某一天影响决策,这都没有错。“铁石心肠,不问风月”?自己会变成那样么,会在未来某一天这样么?
裘桓觉得喝酒叫上江销暮简直就是一个错误,因为他现在心中更乱了。
“诶,公子~”
“又怎么了!”裘桓头疼。
“记得回去把小生的医药费结了,这次被你们带出来,要算出诊。小生要得也不贵,翻一倍就好了。”江销暮笑得人畜无害。
裘桓恨不得一酒罐子砸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