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花家心结难相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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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花向晚怀着本不知真假的秘籍，出了秦家老宅，便开始往自家跑。
已经是入夜了，街上的小摊贩早就收摊回家了，街面上没有马车，也没有行人。映照在街面上的清冷月辉，显得四下里更加安静冷清。
所以也没有人，发觉这个还未来得及脱下喜袍的姑娘。
除了蝎子。
问荆从方才开始便与花向晚保持不出一丈的距离，不远不近恰到好处地跟着。是因为花向晚确实心事重重，也是因为蝎子的脚步实在太轻巧了些，所以寂静如此的夜，花向晚也没有发现半分异常。
直到进了花家后门，花向晚也依旧没有发现，只是木讷地推开木门，走进院落中去。问荆翻身跃上房梁，默不作声。
花向晚并未直接回了闺房，只是径直走向了秦家中堂。
正如她所料，这个时间，父亲大人还没有安睡。花家老爷子反背着手，握着一本书卷，来回踱步。深夜读书，本是他的爱好，只是今天他的脚步还是乱了一些。书中的字眼，也显得更加深奥了一些。——他在走神，走神得很厉害。
不知是因为平生算计过多，还是思虑过甚，这个年纪的他，头发竟然已经白了不少。他与秦家老爷的斗法，他从来也没有释怀过，但是——向晚为什么要为了他而牺牲自己？
这是这近二十年来，他头一次开始想这个问题。准确说来，是昨晚向晚跪在他面前瑟缩的眼神让他开始想这个问题。向晚那一句怯生生地“爹”在他心头颤了一颤，向晚母亲早逝，自己真的担负起一个父亲的责任了么？让一个女孩从那么小就开始学武，自己几乎都没怎么对她笑过，明明知道两小无猜日久生情，却还要让她这样利用秦城。直到今天，向晚走了，才发觉原来这花家也是这样的冷清起来。
“爹，拿到了倾风楼的食谱，华淑楼真的能……真的能胜过一筹？”这话是向晚问他的。错了么，自己真的错了么？就算没有错，就算能够胜过一筹，那又怎么样呢？秦家老爷子早就入土为安了，自己也恐怕可以掰着手指头数年岁了。秦城本就想着两家并一家。——所以，意义是什么？自己算计的意义是什么？把向晚牺牲进去的意义是什么？
花老爷子走神走得更加厉害了，不仅走神，而且手中还出了汗，粘着书页，连翻页都不利索了。他干脆放下书，仰起头来，叹息了一声，似乎意识到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爹。”直到一身鲜艳的向晚已经站定在他面前，他也依旧在叹息。
向晚只是习惯性地垂着头，对于这个爹，她从来是带着些畏惧的。
花老爷子抬了抬眼，眼神一跳，失声惊道：“向晚你怎么回来了！”
从没有哪个早上出阁的姑娘新婚之夜就跑回娘家的，花老爷子虽然想要尽快看到结果，但这结果来得也太快了！
花向晚的声音因为太过拘谨，听上去仿佛死水微澜：“路上没遇到人，向晚没有给花家丢人。”
花老爷子只觉得这话仿佛是在他心头上扎了一针，痛得难过，只是还未开口，却看得花向晚捧起本书来，讷讷道：“爹，这是秦家的东西，我拿到了。”
食谱。
花老爷子只觉得手已经开始发抖。他方才生起的愧疚，这一瞬间便又全数被压下去，看着花向晚手中的食谱，眼中升起光芒。
花向晚伸出手去，把那本食谱像是宝贝一样的交出去，像是自己的全部一般的交出去。花老爷子已如饿虎扑食，所以他当然没看见花向晚司空寻常低下头去时，那绝望而悲伤的一记苦笑。
喜服仍在身上，可新人要去哪里寻呢？
花向晚苦笑得只觉得心口阵阵酸痛。她与秦城初见时，才只有十岁。
就算再怎么有谋算，总不能连十岁的初见都是装的。
那年秦家老爷与花家老爷会面，本是兄弟手足一般的生意人，当然是心平气和的在一起喝茶谈事，任由得十岁的花向晚和十四岁的秦城在院落里闹腾。春意盎然，阳光灿烂。十年后的今天，想来却恍如隔世。
十年青梅竹马，总不能什么都是装的。
秦城曾说与她听要如何两家并一家，齐头并进。也曾说与他听要如何生几个娃娃，过衣食无忧的生活。方才秦城问她，“我们相识十年，你却说你只为一本食谱？！”，她答了“是”，可这个答案连她自己都骗不过。
那么现在呢，自己的事情做完了，接下来该怎么样呢？
秦家当然是回不去了，可是没有秦城的地方还有什么意思呢。
她伸手往枕下摸去，摸到的一柄冰冷的匕首。这匕首是爹爹在十一岁生辰时送给自己的，爹爹虽然没有明说，但到如今她却也已经能明白这匕首的含义。
那么早就种下的苦果，到如今才尝到滋味。
那么早收到的匕首——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花向晚推开刀鞘，刀刃寒光迎面一闪。花向晚握住刀柄，将刀尖对准自己——正当这时，从窗外竟然飞进一枚石子，猛然打在花向晚手背上，匕首顺势落地。
问荆从黑暗中闪身进来，不动声色地掩好门，踱步过来，捡起匕首，仔细看了眼花向晚，这才悠然开口道：“就这样，就想着要死了？”
而花老爷子如饿虎扑食一般将食谱捏在手里，迫不及待地翻了两页后立刻变了脸色，浑身发抖。食谱是假的，花向晚被骗了。花老爷子还没来得及想秦城为什么要骗她，只是捏着这本食谱，脚下生风赶到花向晚卧房前，还未走近，却正看见问荆从外面跳进去。花老爷子直冲过去，大掌猛然推门：“是谁敢在我花家撒野！”
这一推，却看见问荆从地上捡起那柄匕首捏在手里，老爷子当即面色大变，疾呼一声：“向晚！”
花向晚却并不问问荆的来历，只是听得自己爹爹这痛心疾首甚是关怀地一声惊叫，脸色却变了变，竟是有些哀婉。
老爷子却依旧不依不饶，大叫一声：“来人！把这个人给我赶出去！”
一个普通家宅里能有什么人，应声而出的，不过是些睡眼惺忪的小厮罢了。问荆扫了一眼，便看也不看，也懒得与花老爷子搭话，只是看着花向晚道：“命要留，人要见，刀子不能动。”
花向晚似懂非懂，听得愣了，等问荆都转身走了两步才想起来问道：“你是谁？”
问荆头也未回，只是低声道：“倾风楼。”然后推开门来，径直从那圈满眼敌意的小厮们中点跃而起，遁身于黑暗中。那小厮们手拿门闩锄头，只是干瞪眼着急，连敢上去拦一下的都没有。
花老爷子也是看得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无可奈何地让小厮们全退了，自己坐在花向晚身边，将花向晚送头到脚扫了一边，才淡淡开口道：“没事吧，刚才那个……是朋友？”
花向晚点头，垂头揉着衣角，一与她爹说话，她就是这样浑身不自在，只是闷声道：“应该是。”
花老爷子微微叹息了一声，把手中的食谱摊给她看：“这个，假的。”
花向晚眼角一跳，惊道：“什么？！假的？”她随即顺手翻了两页，全是家常小菜，一样倾风楼的糕点都没有。
花老爷子又叹息，无奈冷声道：“是秦城骗你，还是你朋友骗你，还是——”
花老爷子没有继续说下去，花向晚抬起头来，水色眸子对上她爹冷冽的目光，她仿佛觉得寒透骨骼，直想打寒战，忍了忍笑道：“爹以为是我故意的？”
花老爷子没有说话，也没有退开目光，只是这样冷冽看着。
花向晚觉得鼻子有些酸，只得冷声道：“爹高看向晚了，向晚没这个计谋。”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花家心结难相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