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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谁家欢喜谁作单 ...

  •   对秦城和花向晚来说电光火石惊天霹雳的新婚之夜,并不好熬。蝎子也觉得累极了,她从花府打道回倾风楼。在空无一人的街上,伸了个懒腰。

      她仔细把这几日的事情想了想,被裘桓盯上,送走师父,去三余谷转了一圈,然后被莫名其妙的的带来了景国。不是应该找寻机会脱身么,不是应该立刻回去守孝么——可是自己好像并不愿意回去。

      自己从小长在景国,在师父的庇护下,几乎什么地方都没去过。这三年来,硬着头皮做了那些事情。对于问荆来说,景国鹿城边郊和师父的那座幽静小宅子里,除了与师父平淡无奇的生活以外,其实并没有多好的回忆。所以反倒是这里,仿佛有着不一样的气氛。

      “等这里事情办完,就搭裘桓的顺风车回去。”问荆这样想着。

      问荆回到倾风楼,闪身进了客房小楼前的小院里,正看见裘桓送走了江销暮,自己在喝着小酒。

      问荆在裘桓面前站定,道:“托我的福,阿晚姑娘没死成。”

      裘桓并没有抬头,只是淡淡的叹息了声:“哎,就知道要想不开。”

      问荆转身在裘桓旁侧坐下,仰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并不讲话。

      裘桓抬眼看了看,笑道:“有酒,自己倒。”

      问荆果真给自己斟了一小杯,抿了抿,却看见裘桓对着自己笑。她微微皱眉,脸却也微微红了红,冷声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喝酒啊!”

      裘桓收了笑,无奈道:“还真没有……”

      他忽然来了些兴致问道:“蝎子啊,如果你是这个花向晚,你会怎么样?”

      问荆眼眸动了动,如果自己是花向晚会怎么样?她想了想,闷声哼道:“如果我是她,就根本就不可能有这种事情了。”

      “嗯,为什么?”

      “其一,我不会听任何一个人摆布。其二,我也不会爱上秦城。”

      裘桓微微笑起来,他并没有再,只是点了点头。与蝎子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却已经明白眼前的这个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姑娘会忽然做了杀手?什么样的杀手会替亡魂种花?裘桓家后院里养着一山谷的杀手,裘桓从来只知道杀手便是无情,无情才是杀手。但是——蝎子似乎是个例外。杀人狂魔?名有虚传。

      “我睡觉去了。”问荆又伸了个懒腰,走了。

      裘桓看着她的背影,撇撇嘴。他已经有些微醉,饮罢最后一杯,收拾了杯盏,也回去了。
      月明星稀,天色暗淡。这一夜,除了呆坐新房的秦城,和握着柄匕首呆坐闺房的阿晚,红孤城再无波澜。

      次日,裘桓一走动,便看见了面色惊人的秦城。秦城当然是一夜没睡,见了裘桓,有气无力的笑了笑,便失魂落魄的去忙他自己的事情。

      裘桓也不去扰他,只是安安静静的坐了。他来景国,本就是为了避他二哥的杀手,顺便给她妹妹张罗锦缎来的。逗留这么久,他终于想起来要作正事了,所以便派了颜清和蝎子去街上转转。
      “秦当家在么,我是来找他的。”熟悉的声音。

      裘桓抬起头来看了看——宽松的男装,单薄的身子似乎比前几日还要瘦削。其实她不说是来找秦城的,这里的伙计恐怕也会把秦城找来。经过那么几次一闹,谁还不知道她是景国的公主。
      秦城从后院绕了来,此番一见长宁,他便苦笑道:“你怎么又来了。”

      长宁也并不介意,只是勉强笑着,提起手上两小坛酒,温柔道:“宫里进了些酒,我想请秦当家尝一尝。”

      秦城并无心情,只是摆手道:“公主,你回去吧。”

      长宁眼睛似乎又要红,但依旧笑道:“秦公子有了家室,怎么连朋友都做不了了?”

      长宁从未在秦城面前提及过朋友二字,因为她自从见过秦城,就从来没有想要把他当做朋友——她只想嫁给他。

      秦城听了便顿了顿,他就算如今心力交瘁,根本无心顾及长宁,但他也仍旧察觉除了一些不对劲,他仔细看了眼长宁,问道:“公主,你怎么了?”

      长宁依旧是笑,将手中酒顿在秦城面前:“下个月,我便要嫁去孟国,我知道你与那位姑娘新婚燕尔,加上上一次多有得罪,我是来庆祝顺便给你赔罪来了。”

      秦城的心却是抖了抖,新婚燕尔?这天底下,连新婚之夜都没过完就劳燕分飞的夫妻……如今还要接受别人的祝福,这未免也太过残忍。

      然而对于长宁,这仍旧是一件苦差事。因为她没有一分钟不想抱住眼前这个人委屈大哭,但她一分钟也不能哭,甚至连眼眶都不能红一红,就好像远嫁别国是一件自己愿意、司空寻常的事情。
      两碟小菜,靠墙位置。

      秦城拿来两只粗碗,长宁拔开了酒的封泥,把清酒倒在碗中。仿佛豪情万丈一如江湖豪杰:“秦公子,干!”

      秦城忍不住笑了起来,按下长宁就快凑到嘴边的酒,端起来分了一半在自己的碗中:“你准备一口气喝这么多?你醉了,我可没办法送你回去。”

      长宁看着秦城倒酒的样子,鼻子一酸,赶紧低头,接过碗来,仰头把脸埋在碗中,生怕再看一眼秦城,所有的伪装尽数崩塌。

      长宁饮罢,僵着脸看着秦城笑。攥着碗沿,手中生着津津的汗,她终于开口问道:“你的妻子呢?”

      秦城面色变了变,手似乎也抖了抖,淡然道:“她有事忙去了。公主呢,怎么忽然要嫁去孟国?是看上了孟国的哪位公子?”

      长宁苦笑,还能看上哪位公子?我陆长宁看上的,只你秦城一个罢了。

      长宁只好说:“不,这是王命。我不能不去。”

      秦城只是点头,并没有说什么。他端过酒坛子,给两人添了些酒,勉强笑道:“那秦城就当是为公主送行了,愿公主去了那边,一切安好,早登后位。”

      长宁的唇已经贴上碗沿,只闷头喝酒,模糊的哼道:“嗯。”

      可是秦城啊,你为什么这样凉薄呢。长宁只是这样想着,哪怕一点点甜言蜜语,哪怕一点点温柔,当做未来的缅怀也好啊——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凉薄呢。

      直到多年后,嫁去孟国的长宁想起今日与秦城喝的酒,才蓦然醒了:面对着一个不喜欢的,一个谈不上熟悉的人来说,肯陪着喝酒已经是莫大的温柔。换做了自己,其实是一个浅笑都不愿意露出,一句好话都不愿意说出。这并不叫凉薄,这也只是人之常情。

      长宁与秦城的酒喝得其实并不愉快,秦城只是想着阿晚,长宁更是每一分钟都在濒临崩溃。

      正当这时,一个姑娘走了来。

      茶馆本不该是女子来的地方,所以这个姑娘面上黑纱拂动。莲步轻移,似有委婉,直走到秦城身边才站住了脚。伸手揭了面纱——正是花向晚。

      秦城大惊,说不出是心酸还是惊讶,滕然站起身来,道:“你怎么回来了……”

      阿晚只是垂着头,并不抬头看秦城,也似乎是没看到长宁一般,踌躇了片刻,噗通便跪了,苦着声音道:“秦城,我对不起你。”

      秦城一愣,他当然知道阿晚说的是什么。他赶紧扶起阿晚,拥进怀中:“说什么蠢话,回来就好。你可是我已经过了门的妻子啊。”

      阿晚伸手环住秦城,只埋头去嗅他身上的淡淡清香。仿佛一夜未见,已是隔了千年。秦城心中石头轰然落地,抚着阿晚的肩头,终于露出释然的微笑来。

      长宁从未见过笑得那样安心的秦城。

      长宁仍旧笑了,看着秦城怀中的阿晚,笑道:“你们……”后半句话,忍了忍,终究说成了:“算了,我还是不要知道你们的事情好了……”

      免得知道了你们的事情,我又要和自己过不去。

      阿晚在秦城怀中,早已经红了眼睛,她依旧抱着秦城不放手,转头来看着长宁,破涕为笑:“让公主见笑了。”

      长宁果真还是掩嘴笑了,大方道:“夫妻家本就该是这样恩爱的,不见笑不见笑。”

      站了片刻,长宁已然觉得无趣,她勾了嘴角,说道:“宫里有规矩,我就不在这里留了。”

      秦城点头道:“在下送公主一程。”

      “不用——”长宁摆了摆手,笑道:“马车就在外面,我这就回宫去了。”

      秦城又点头,依旧拥着阿晚,道:“也好,公主一路小心。”

      长宁转身离开。她转头看去,别人新婚燕尔,一对璧人。“公主一路小心”,原来这就是秦城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长宁!”长宁正失魂落魄的走着,袖子却忽然被人扯住了。

      “长宁。”裘桓忽然闪身跳出来,看着长宁拧着眉头,一脸严肃。

      长宁挥挥手,淡淡道:“我没事。”然后只垂头走路。

      裘桓张了张嘴,却并无话好说。只得松开了手——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自己在挽留什么。

      他就这样看着景国的公主,长宁公主就这样走开了。她钻进了自己的马车,马车也走远了。

      没有人知道长宁在孟国的生活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甚至从此以后连长宁在远方到底快不快活都没有人再会过问。但是此时此刻,裘桓心中那一闪而过的悲伤,的的确确是为长宁而留下的。

      “公子,你在看什么?”问荆与颜清在集市上转了一圈,回来时正看着裘桓面无表情的站在倾风楼门口做旗杆,擦肩而过时,问荆忍不住问道。

      裘桓回过神来,胡乱答道:“啊,看夕阳。”

      “夕阳?”

      “走啦,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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