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世界》梅若水

144、求真情呕心沥血

　　“你当我是真心愿意管的么？以往我料理家事的时候，忙得不可开交，总盼着弘儿可以快些长大，从我手中接过这担子，我也可以清闲许多，可真到了这么一天，清闲下来我反倒觉得闷得慌了，总想再找点什么事做，人就是这么矛盾。”
　　杏儿只是听着，不再搭话，跟随着周氏向餐厅走去。
　　“这孩子究竟是不比情儿呀！认字不多，连个读诗词的人也没有了，又不明多少事理，同她讲的话她也是只懂得一半，哎，真不知道情儿现在在上海过的怎么样了。”周氏这样想着，竟怀念起新情来了。

　　而此时新情正躺在床上恬静的睡去，伊凡轻轻的为她盖好被子，忽然来的电话铃声把伊凡吓了一大跳，他的浑身都是猛地一颤，他马上轻步又快速的跑下楼，生怕这铃声会吵醒她，他刚拿起电话还未讲什么，电话那段就传来了金雨的声音，“请问这里是上海市的梧楸公馆么？”
　　“金雨？”伊凡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压低声音惊喜地问：“你怎么会给我来电话？信收到了没有？”
　　“我收到了，刚刚才读完就迫不及待的给你打电话了，看来我是误会你了，你能有情儿这样的姑娘，可以为你不顾一切的，真的很令我羡慕，发生这样的事情真的很令人痛心，不过，好在情儿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子，只要你还能一如既往的对她，我想你们在一起一定会是很幸福的。”
　　伊凡听到他这话，又勾起了自己的许多不愉快，长叹了一口气，满腹哀愁，“别再提这件事了，我都快愁死了。”
　　“怎么了？又出什么事儿了么？”金雨本来还是挺高兴的，听到他这样说又疑惑了，伊凡并不理他的话，只是沉默。金雨耐不住了，催问道：“我在问你话呢，你为什么不讲呀？难道你还信不过我么？”
　　“我对你还能有什么不信任？我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了，还会在乎这件事吗？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件事对情儿的伤害会是那么的大，她现在的情绪糟的很，我陪她在外面一直待到晌午才回来，好不容易我才劝她睡下了，我本来不想提这件事了……”
　　“到底是什么事儿呀？我与你也算是同甘苦共患难的了，难道还有什么事会比眼前的更严重么？”
　　“差不多吧，花开了总是要结果子的。”伊凡淡淡的说，声音里充满的憔悴。
　　“什么？”金雨并未听得很清楚，“你是指……情儿的事儿？”
　　“现在除了她还能有谁？”伊凡无可奈何的说。
　　金雨也懵了，这样的结果是他万万也想不到的，电话两端都是沉默。好久，金雨才再一次开口，“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还能怎么办？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早已把我的心煎透了，煎熟了，对痛苦这两个字我早已麻木了，只是情儿现在的情况真的很不好，情绪也很不稳定，我只知道她是那么坚强的一个女孩子，却不曾想同时她也是那么的倔强，无论我怎样说都不能使她平静下来，这该是她多年积攒的怨恨的一个总爆发吧，不过好在她的善解人意还是没有失去理智，知道我们之间还有爱，为此她委曲求全忍受了一切，这件事情暂时是告一段落了，但我的心里却更加的难受了，我的爱已经不是能够带给她幸福的那种爱了，相反的，它只会带给她痛苦，带给她压力，带给她负担……”
　　“那孩子你怎么办呢？你会选择杀死他吗？”金雨待他说罢，沉默了一会儿这样问。
　　“你以为呢？”伊凡反问他。
　　“当然不会！”金雨地回答很坚决也很迅速。
　　“是的。我们没有权力去决定别人的生死。”伊凡的嘴角掀起一丝笑，心里觉得轻松开朗了许多，他难得有这样一个知己，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心里。
　　“你我都是读过新书的人，两个人的婚姻不是以孩子，以传宗接代为基础的，那只是老一辈的论调，说真的，我是一点也不在乎的，尽管心里是很难受，但这和孩子没有任何干系。她想把她生下来也好，毕竟这也是她的骨肉，毕竟这个孩子是无辜的，就算是爱屋及乌吧，我会尽力去爱她的，至少我是不会恨她的。我只恨她会有这样一个卑鄙无耻的父亲！”伊凡说到最后，忍不住愤怒的拍了一下桌子。
　　“这才是真正的、无私的、伟大的爱，你竟可以为了不让她受苦而接受这个本不属于你的孩子，但白讲，我不如你，真的，虽然我现在还未谈情说爱，可是我还是了解我自己的，日后假使这样的事发生在我的身上，我一定会无法承受。”
　　伊凡笑道：“那是因为你还没有接触到真正的爱情，同时，像我这样悲惨的事并不是都会发生到每个人的身上的。”
　　“也许你说的对吧。”金雨简短的回了他一句，又把话题扯开了，“今天中午我见到二哥了。”
　　伊凡略有些意外，“你同他讲了些什么？”
　　“也并没有说什么，他只是问了问我关于今年参加结业考试的事，不过我感觉，对于你写信给我这件事他是知道的。”
　　“什么？你告诉他了？”伊凡惊讶的问。
　　“没有，但是他知道有人给我写信了，像我这样在外面没有多少朋友的人，除了你还会有谁呢？这也不难猜的。他若是知道了自己的亲弟弟把心事全部告诉我而并不理会他这个做哥哥的，心里一定会很不舒服吧。”
　　“金雨，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你抽出时间来把这件事告诉二哥好了，就说是我要你告诉他的，不过要记住，只准他一个人知道！”伊凡这样叮嘱着。
　　“这个我知道！你现在联考准备的怎么样了？真羡慕你有这样一个机会参加这样有权威，有影响力的考试，而我也只有临渊羡鱼得分了。”
　　“怎么？难道家里的学校没有资格参加吗？”伊凡惊讶的问，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当然没有！这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城市里的一所普通中学而已，哪里有资格参加？”金雨带些醋意的说。这种事也并非人为的，伊凡也改变不了，转而安慰他：“好了，你别这样说，我有什么好羡慕的？不参加也好，省得搞得像我这样焦头烂额的，倒是你金雨老兄比我早一年进入大学这才是令人艳羡的，再说，这个联考也没有什么，最起码对我来讲是这样的，你身为市长的大公子，还在乎用这种手段来扩大在社会上的影响力么？我也是不怎么看重它的，非但没有多大的好处，还把我累得够呛！这种联考不参加也罢！”
　　金雨再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最后淡淡的祝福了他一句，“祝你在联考中能够去个好成绩吧！”
　　“彼此彼此！”尔后两人相继挂断了电话。

　　下午放学后金雨果然来到了梧楸，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伊秋，伊秋听罢以后脸上的痛苦表情无以复加，他还未来得及做任何反应，书房的门就被老太爷身边的老仆人老刘推开了，他进门问过好以后说：“二少爷，老太爷要您马上到水阁去。”
　　伊秋不耐烦地摆摆手，“我知道了，你先走，我随后就到！”
　　老刘应声离开了，金雨的脸色惨白，他怔怔的问：“该不会我们的谈话都被他听到了吧？”
　　这样一问，伊秋的心也“噔”的跳了一下，不过他还是勉强保持一份镇静，有些心虚的反问：“应该不会吧。”其实他的心里也没有底。他很清楚这是很有可能的，这便是他多年生活在这种人多口杂的环境中的一个直觉，他的心里是有些害怕的，不过这件事暂时老太爷还是不知道的，但突然找自己又是为了什么事儿呢？这不得不让他费脑子了。
　　当伊秋前脚才踏进水阁的门，还未进屋，更为来得及讲半句话，老太爷早已气呼呼的站在她的面前了，把手上的报纸往他身上重重的一摔，怒斥：“这是你做的好事？”
　　伊秋开始还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当他从地上捡起报纸来一看，原来是《新女性》，自己写的那篇《浅谈女子的剪发》的文章正对着自己，他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你这孩子是什么心理？竟然鼓吹女子剪发？你眼里还有没有规矩了？你真的是想气死我呀？”老太爷怒气冲冲的朝他大吼，伊秋吓得心都在打颤，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老太爷生这么样大气，更何况还是因为自己！可是一想到这是有助于社会进步的好事，若是三弟在时一定会同他争辩的。顿时他也来了一股勇气，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勇气是从哪里来的。于是他忍不住辩解了几句，“爷爷，这本来就是顺应时代潮流的好事，像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里，女子剪发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唯有在这样的小城市里还是那么保守！现在社会上都倡导男女平等，女子剪发也并不伤大雅呀。”
　　“什么？不伤大雅？”老太爷气的浑身打颤，回头对孟妍说：“你听听你听听，我们这个宝贝孙子在说些什么呀！女子剪发？那和男子有什么不同？我看这个社会早晚要毁在你们这一代人的手上！女子上学堂本就是过分，渐渐的世人们接受了，又闹着要剪发？难道你们要把这个社会闹的男人和女人都一样了才肯罢休么？”
　　“这就是我们所追求的理想的社会。”伊秋鼓起勇气又回了他一句。
　　“你放肆！我看你也快和老三差不多了！你们就这样闹吧，把我气死了你们倒也自由了！”
　　“爷爷！孙儿没有那个意思……”伊秋见他说这样的气话，赶紧道歉。
　　孟妍赶紧在一旁打圆场，“既知错了，还不赶快向爷爷道歉？”
　　“我……”伊秋觉得自己并没有说错什么，可是看到孟妍不断给自己使眼色，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便委曲求全，低声下气的说：“对不起爷爷，孙儿知道错了，孙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老太爷这才舒心了些，觉得对孙子的教训卓有成效，不过叫他离开之前还是不忘叮嘱他几句，“以后决不允许你再去做这种事情！若是再被我发现的话，可不就像今天这样说说那么简单了！”
　　“是，爷爷，孙儿记下了。”伊秋乖顺的回答。
　　老太爷这才笑着摆摆手叫他离开了，回过身来却看到老刘还站在一边，连上略显焦急的神情，他一皱眉，不悦的问：“你怎么还不下去？难道还有什么事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