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惑》小叉

40、阿怍

　　从前，青州有个怪孩子。
　　怪孩子不喜欢说话，即使偶尔张嘴也只会说些别人不乐意听的怪话，于是渐渐的人们忘记了他的本名，就连父母都开始叫他“阿怍”。没有人喜欢，也没有朋友的怪孩子，有一天遇上了一个特别的人。
　　“阿怍这么聪明，为什么不去做官呢？”那个人说，“芳国需要你这样的人。”
　　芳国需要他吗？
　　怪孩子不知道。
　　只是因为找不到什么特别想做的事，又或者只是第一次有人称赞他，怪孩子成了官吏，还与那个特别的人成为了朋友。
　　官吏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日子也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着。直到有一天，长大成人的怪孩子听说他朋友的主人死了。于是偶尔也会像普通人那样担心的怪孩子去了王宫，虽然在他到达之前，他的朋友已经找到了新主人。
　　那真的不是个好选择。
　　而在他像往常一样，用旁人只会生气的方式表达了他的担心之后，他的朋友却对他说：“我知道，但是我无法违抗天敕。”
　　天敕？
　　什么是天敕？
　　难道只要冠名以天敕，他的朋友就必须把自己送上一条不归的死路？
　　不，他不认同，他也不接受。
　　但是显然，天帝的意旨是不容违背的，因为他的朋友一语成谶，最终被叛臣切下头颅。
　　他倒不会特别恨那个杀死他朋友的人。因为看着百姓成千上万地死去，对他的朋友来说已经是一种最深切的折磨。
　　他只是无法接受那样的天敕。即使在将近三十年后的现在，时间依然无法抚平他的悲伤与愤怒。每每想起他的朋友，那股熟悉的阴冷以及破坏欲都会蠢蠢欲动。所以当他第一次看见那只银毛碧眼的小猫时，心情绝算不上好。
　　但是下一瞬间就有趣了起来，因为小猫应该是只女怪。
　　阿怍对于满脑子都是麒麟的母兽没有多大好感，但是这只小猫显然处处都与他所知道的女怪不同。她的言行举止神态动作，完全就是人类的样子，只在在他刻意的引导下，偶尔才会露出一丝独属于兽类的冰冷与敏锐。
　　野兽的直觉与人类的聪敏，竟然可以在同一个人的身上融合在一起。
　　在感叹这一点的时候，阿怍只是有些遗憾。因为只要见过小猫看着那只麒麟的眼神，就能明白他已经迟了一步。虽然他极少有想得到的东西，但是也不想就为此设局陷害。倒不是因为他本性高洁，他只是不想做出任何事污浊那双浅绿的眼睛。
　　直到，他听说她要去斩杀钩吾。
　　女怪只是哺育麒麟的乳母，或许能陪伴麒麟寻找最初的几只使令，战斗力却只能用非常差来形容。即使小猫比一般女怪更强，但在她还是女怪的前提下，就绝对战胜不了钩吾。阿怍不信小猫不知道，但是明明知道的她却仍然要去斩杀钩吾。
　　所以阿怍想起了他的朋友。那个明明知道孙仲鞑不适合为王，却因为天敕无法违抗而低下头的朋友，最终的结果是死亡。
　　上一次他没能来得及，于是只能看着朋友踏上死亡之路。而这一次，如果麒麟不能保护她，如果在麒麟身边只会毁了那双漂亮的眼睛……
　　那么，他就要把她抢过来。
　　虽然阿怍并不以为一个青州小司马的职位就能奏效，但他的确能看出来当时她很想接受。既然麒麟只用一句话就把她从青州带走，那么把女怪的身份告诉她，就算是他对那只小麒麟的回敬之一。
　　“麒麟，听说是一种不会爱的动物呢。”阿怍听见自己对小猫说。
　　这只小猫，可不是只会躲在麒麟背后傻笑的那种。他要做的，只是播下疑惑的种子，然后等待它生根发芽。
　　小猫睁圆了那双清透的眼眸，虽然只用了一瞬间就压低眉毛微抿了唇，眼里都是一种他在欺负她的不满，瞪着他。
　　“不信？”
　　一瞬间，他的确是有点讶然。
　　就他观察所知，小猫的确会在意那种事的。她不是普通的女怪，不会要求没有回报的陪伴与爱情。那个名叫峯麒的孩子是不是发自真心地爱她，对她而言至关重要。
　　“峯麒会。”小猫再一次仿佛能探知他的想法似的，主动回答了出来。她言简意赅，然后又语调平稳，“我知道。”
　　阿怍一怔，然后止不住地轻笑起来。
　　就是这个。
　　她的语调没有高扬或低沉，只是简简单单的平铺直叙，就仿佛这已经不是一种“她相信”，而已经成为一种不可反驳的事实。才觉得她像恋爱中的女人，只用了三个字她又回复成了毫无迷惘之心的妖魔。
　　“这么说，我是没有机会了？”阿怍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小猫就像真的小猫一样，先是微微眯起眼睛来，然后才下意识地抬眼看着他。
　　“我喜欢你。”
　　“诶……”银灰色的睫毛一颤，小猫呆了一瞬后视线就垂了下去，脸上还浮起一阵淡淡的粉色。
　　看，又变得像女人了。
　　“可惜。”阿怍语调稍微放松了一点，“不过小司马的位置，我会为你留着，你随时都可以来。”
　　这当然不止是以退为进，因为就以她的才能来看，小司马的确胜任有余。
　　“阿怍，你……”然而小猫抬起头看着他，眉头蹙起，上上下下打量他好一会，“是谁？”
　　普通的女人，不，普通人大概都只会感动，唯独这只小猫却将之归结到一个问题。
　　“你说，”阿怍发现自己第一次期待起来，期待她的敏锐能带给他更多的愉快，“我是谁？”
　　“青州的……州侯。”
　　语声中的停顿并非不确定，阿怍只听到了一丝无奈。不知道她是无奈于他的性格，还是无奈他的官职，虽然阿怍只是觉得毫不意外。
　　不，即使他从一开始就刻意隐瞒，但他从来不觉得小猫会猜不出来。
　　所以……
　　“答对了。作为奖励，想吃点什么？”他突然抬手遮住她的眼睛，“不论‘什么’都可以哦。”他俯身在她耳边轻轻吹气，刻意的重音相信她能明白。
　　小猫身体一僵，在迟疑了一瞬之后，吐出了一个会令所有人惊讶，却令他十分愉快的答案，“三……骓。”
　　阿怍抬眼看了看花园的另一头，那里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
　　一个满脸阴沉的金发少年。
　　“活的？”所以又多问了句，当然是故意的。
　　“嗯。”
　　应和着小猫愉快有力的答应声，那个站在远处的少年突然掉头离开。也于是，阿怍无声地轻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那神马……我喜欢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