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老》禄小言

2、第二章 夜探公主府

　　深夜，月色恰被接连飘过的云层遮在了身后，只透出些若隐若现的暗淡光晕。
　　公主府错落交接的瓦顶檐角上悄悄出现了一个不断跳动的黑色小点，只是一闪而过，仿佛刚才不过是眼花而已。

　　几个轻轻旋转翻身，沐攸辞稳稳地落在了崇铭殿一侧的廊柱后。
　　今夜平阳公主留宿皇宫，府里不少暗卫都跟着她出去了，正是行动的最好时机。
　　等门前守卫恰好换了一拨，她便利用这个间隙挑起窗子钻进了殿内。

　　崇铭殿是公主府的藏物宝库，大部分的珍奇都放在其中，也有少部分被藏在单独的地方，不过在探查那些机关之前，还是先把这里摸清楚再决定今后的行动。
　　小心的避开那些藏着袖箭的暗格，翻身钻过抹着毒粉的蚕丝网隙，真是不知道平阳公主怎么想的，难道她平时自己取个东西也要这样冒着生命危险？
　　幸好毒粉异香恰是她的擅长，不用担心一进来就直接翘了辫子。

　　这些藏阁中，似乎都没有她想要的东西……
　　沐攸辞一边细细辨认，一边留心着屋顶上那些暗卫的气息。
　　真是什么都有，夜明珠，玉玲珑，甚至还有江湖上多少人削尖了脑袋也求不到的武功秘籍。
　　若非不能打草惊蛇，她还真想就此顺几个东西出去。
　　不行不行，沐攸辞，你有点出息好不好，你是杀手，又不是女贼。
　　虽然最近做的都是贼才做的事……
　　算算换岗的时间又差不多了，她便潜回窗口，一个轻跃离开了崇铭殿。

　　崇铭殿里也没有，那还会藏在哪儿呢。脱下夜行衣，一边快速向婢女院掠去，一边在心里一一滤过其他可能的地点。
　　冷不防身后突然出现一声冰冷低沉的嗓音：“贼。”
　　沐攸辞立时停住脚步，转过身，果然听到轮椅压过落叶的细碎声响。
　　小道一侧，渐渐出现一个黑色的低矮投影。
　　“你凭什么说我是贼？”看着这个把自己扔出院子的男人便气不打一处来，扬扬下巴，带着几分淡漠的发问。
　　“搜了便知。”男子话音刚落，便有一人来到沐攸辞身前。
　　“你！”沐攸辞睁大了眼睛，这个男人，居然要派另一个男人来搜她的身。
　　“动手。”
　　“你住手！”，她一跺脚：“女贼也是有人格的好不好，岂能容你说搜就搜，何况你哪只眼睛觉得我像贼了。”
　　“人格？你？”男子轻蔑的看了她一眼：“不过是个奴才，也妄谈尊严！”
　　“什么……”沐攸辞有些错愕的望着他，这个男人，还真是口中无德。
　　“一个婢女，却深夜在府中流窜。”男子的眸色深沉，有些凌厉的盯着她。
　　“你一个男宠，不也深夜在府里乱晃！”
　　“你！”眼中杀意毕现，只把手指狠狠的攥住了轮椅的扶手。
　　他剑眉深锁，似乎是极力压制了怒火，只是语调更加冰冷断然：“你绝不是普通的婢女。”
　　普通的婢女，绝无可能在被安木扔出去后还能一蹦三跳的离开，更不可能进出崇铭殿如入无人之境。
　　那其中上百种毒药，至今仍令他束手无策。
　　现在还不能杀她。
　　“你来公主府，是要找什么？”语气生硬中夹着火药味。
　　目光凛然看向沐攸辞，其中暗潮汹涌像一片黑色的风暴想要将她淹没
　　“和你无关。”沐攸辞狠狠瞪了他一眼，对着那个挡在面前的男人洒下一把粉末，转身就走。
　　“有本事，你追上我再说。”一个跳跃，已是轻身掠出好几米。
　　转了身，对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招了招手，不出意料看见他紧蹙的剑眉和眯出寒光的星眸。
　　“啪。”手下传来木头断裂的声音。
　　这个女人，居然敢一连两次故意挑战他的底线。

　　其实那些话还是挺伤人的，沐攸辞躺在床上，看着房顶的椽梁，不过他先侮辱了她，也怨不得她出口还击。
　　原来世上好看的的男人不都是谦谦如玉的温润样子，还有脾气这般凶暴的人。
　　也不知平阳公主到底看上了他哪一点，那副样貌，虽然清俊，在她心里，却绝对算不上顶好。
　　她翻了个身，从枕头下拿出一只香囊，放在鼻尖，淡淡的草药味就柔和的萦绕开来，仿佛轻轻抚平了那份焦躁不安，只在耳边化作温柔清润的一声轻唤。
　　云笺。
　　云笺清薄，相思如故。
　　梦里，唯有有一双清凉如水的狭长凤眸，晃着淡淡的戏谑与疏离，沉淀在悠远的目光里，划过永远也不能猜透的寂静流光……

　　“昨夜睡得可真沉啊，一觉到天亮~”柳吟烟伸了个懒腰，惬意的说道。
　　“是啊，早上都不想起了。”当然睡得好，那可是本小姐独门特制的迷香。
　　“不过，还是要快点啊，今天公主说了要去西亭轩赏花，得赶紧布置好。”
　　“知道啦~”一个骨碌爬起来，什么赏花，明明是日子闲的发痒，就来折腾她们下人。朝廷人真是奇怪，自己附庸风雅也就算了，还喜欢带上一帮子人凑热闹。

　　还走没到西亭轩，就能感觉到里面低沉压抑的气氛，像是冻结了十里寒冰，笼罩在隐隐的乌云下，只等风雨袭来一瞬的礴发。
　　“今天怎么感觉怪怪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柳吟烟偷偷拽了拽她的袖子，分明又变回了那副楚楚可人的样子。
　　“还能有什么事，想是公主不知为何提前到了。”压低了声音回应她。
　　真是流年不利，沐攸辞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这个诡异冰冷的空气，她已经完全可以想象，自己又撞上那个人了。

　　果然，一进门就看见那个男人沉着脸冷冷坐在轮椅上，一边的公主也是寒着面孔。
　　“我话已至此，非临还是好好想想清楚，这几日，最好便能给个答复。”
　　男人只是阴沉着表情，并不理她，抬起的目光，却刚好与抬眼偷偷望去的沐攸辞相对。
　　只是一瞬间，她在那双眸深似海的双瞳中看到了许多复杂的情绪，屈辱，压抑，愤怒，还有一抹浓的化不开的自嘲。
　　见她看过来，那双眼中所有的波澜都在一瞬归于平静，只剩下莫测难辨的漆黑。
　　是被强拖来赏花不爽了吧。这是沐攸辞脑海中立即跳出来的第一个反应。

　　“这轮椅扶手何时断了，你们这些下人，怎么办事的？”平阳公主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点，只把秀眉深锁，斜望向身侧的管家。
　　“不关他的事。”男子冷冷答着，视线却仍旧盯着沐攸辞。
　　某人暗自撇了撇嘴，却有些心虚的垂下了眼睛，好吧，是她明明知道他腿不能行还故意去刺激他才弄成这样的吧。
　　“非临每日生活打点，这些男人委实太过粗心了，还是要有个贴身婢女服侍才好。”平阳公主沉吟片刻，虽然已被拒绝了很多次，还是再提了出来。
　　无论如何，他身边没有她的人，总叫她不能放心。
　　“可。”出乎意料，他居然点了点头。
　　平阳公主大喜，就想指派身边一人，却听得那男人已经紧接着开了口：“我就要她。”
　　阴谋，这绝对是阴谋，沐攸辞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双冷冷盯住自己的眼睛和指着自己的修长手指，明显感觉到平阳公主脸上的不悦比方才更胜。

　　柳吟烟也是狠狠替沐攸辞捏了一把汗。
　　沐攸辞长相清秀出尘，偏有双慧黠灵动的清澈双眸，怎么看都是极好看的一张脸。
　　天下有哪个女人会把个这样的女子放在自己的男人身边。
　　何况这话还是由侧君自己提出来的，叫人怎么可能不多想。

　　“理由呢？”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向自己开口，平阳公主想了想，还是耐下性子，声音夹杂着强忍的不悦。
　　“她敢直视我的眼睛。”男人语出轻狂，带着些不屑：“我不需要一见面就直打哆嗦的下人，碍眼。”
　　他把“下人”二字咬得很重，却让平阳公主心下长舒一口气。
　　是了，这男人这般心高气傲，莫说荣华富贵，她当初塞了多少倾国倾城的美人到他院子里试探他，还不是一个个都哭哭啼啼的逃走了。
　　连自己都瞧不上，又怎会看上一个婢女？
　　也罢，便干脆先暂时顺了他的心意：“既是非临要的，本宫绝没有不给的道理。来人，把这丫鬟的东西收拾了，一并送去临风院。”

　　拜托，可不可以给她个拒绝的机会先？
　　好吧，现在公主是这里的老大，暂时不能得罪她，我忍。
　　某个明显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人就这样被带了出去。
　　不过，这表情到了别人眼里，却都变成了同情，毕竟，侧君的脾气坏，已经不仅是有所耳闻的程度了。
　　如今还要把这样一个清隽姑娘收去院子里……
　　来日堪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