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YI

14、第 14 章

　　厨房里，隋妈妈正在切肉丝，而隋原正在择菜。
　　隋妈妈切着肉低头瞥了眼隋原，微微一笑：“你刚才说那个张恭三是个什么样的男孩？”
　　隋原微微一笑：“他很聪明，很果断，体育也很好，个子也高，长得很端正！”
　　隋妈妈微笑着：“听起来是好的人呢，还真是可惜了。”
　　隋原轻轻一叹。
　　“可惜……也不可惜，跟他相处的那些日子我会永远记住的，每一段都是那样的鲜活……”
　　隋妈妈抬头来，她脸上绽放出一丝甜美的笑容。
　　“人哪，是会编造记忆的。不管如何，记住好的，日子就能过得下去。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隋原轻咳了声，微微挪了几寸方位：“我们是邻居。”
　　“那……你喜欢他什么呢？”
　　“所有的……”
　　隋妈妈轻轻一笑，将肉放进碗里，再倒点生粉和水拌匀了。
　　“他就没有缺点？”
　　隋原想起张恭三踢了他一脚又赶忙扶起他，不由轻笑了下：“我还没来得及看到他的缺点……他总是来去匆匆，忙得很……”
　　“听起来那孩子是很优秀的……”隋妈妈轻笑了笑：“估计就算你们能在一起，也要经过很多波折。怕是最后也不能在一起……就这样也不错。”
　　隋原应了声：“他家境不错，父母也都很好的人。实际上我也没指望能跟他在一起……”
　　“呵呵……你说的我越来越想看这个孩子什么样的人了，被你说的这么好……菜好了吗？”
　　“还没。”
　　隋妈妈蹲下来，隋原让开了些地方。
　　隋妈妈咳了两声，轻轻一笑：“没想到我们两个还能这样一块儿择菜，一块儿说笑……”
　　隋原看了眼他妈，微微一笑：“妈，你去大城市看看吧。”
　　隋妈妈皱着眉头，苦笑着：“妈妈不能再累赘你了，既然活不长了，那么就这样吧。也省得又害你一次，我现在疼也还好，咳也还好，还好这个病不过人。不然的话我也不能这样跟你一块烧饭一块说话。”
　　“妈，你不要这样想，就当是为了我，在这个世上感情上牵扯最多的是你。你如果死了，那就剩我一个人了……”隋原看到隋妈妈想说话，笑了下：“就算妈妈你说我还有个亲老子，那个也是从来没见过面的。就算他认我，也是没的感情的。那个样子的事也没的意思，不对吗？”
　　隋妈妈鼻头微颤，面容上激动和悲伤一并侵袭，然而很快被她用欢愉的口吻抹下：“那我听你的。”

　　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隋原把绘画班停了，把馄饨店关了。他带着所有的钱和他妈踏上求医的路途。第一站便是他曾经念过大学的X市。
　　走出通道，站在异地的火车站广场上，隋妈妈看到隋原那复杂的表情微微一愣；随即想明白了轻轻一笑：“那个张恭三的孩子还在这个城市吗？”
　　隋原愣了下：“不晓得……我们往前……”他想起张恭三当时跟齐琦姐弟俩说往前两站有便宜又安全的宾馆的话，顿了顿：“走，我们到那边公交车站去找车，去前面脊背路找住下来的宾馆再去医院。”
　　隋妈妈拉住隋原的手，轻轻叹了一声：“其实我跟你外来，不是为了治病，只是想跟你外来走走……我们从来没有一块外去过；再说了，就那个几千块钱，到这种城市里来治病根本就不够。”
　　“妈……”
　　“我们就来看看病，不治了，好啊？”隋妈妈挽着隋原的胳膊：“定下宾馆后我们去你学校好不好？”

　　现在是5、6月份，大学里快到暑假了。
　　来到大学校园里，隋原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一下子意识到他曾经拥有过那么美好的日子。他拥有这样美好的校园，却不敢抬头来看。这种感觉真奇怪，走过那么多遍的路，就像是从未走过一般。
　　他明明是一个陌生人，身边走过的人包括他自己，都是那么的自然。
　　“果然是个好大学，不念可惜了。”隋妈妈抚拍了下隋原的胳膊，笑着说道：“我们不回去了吧，咱们把学念完好不好？”
　　隋原苦笑了笑。
　　“妈……”
　　“隋原啊，妈妈就算没病也比你早死，你以后的人生那么长，总不能没个好的东西回忆……听妈妈的话，妈妈也来陪你；你念书，我出去摆摊，你自己也打工。这样辛苦辛苦个两年，咱们把书念完了，好不好？”
　　隋原看着前方的路，许久才说：“妈，我们去拍个大头贴吧。”

　　第二天他们去了医院，前面各项都按部就班的。直到拍CT这边，医生凑近电脑去看。他看了会儿，找护士辨认着器官那边的东西，没多会儿他让护士找另一个医生过来。等到另一个看起来很精明的医生看过后，他们让隋妈妈先出去。看着他们一本正经的样子隋原不由扑哧一笑。医生们都拧着眉头，脸色凝重地看着隋原，似乎在谴责隋原的笑。
　　隋妈妈微微一笑：“我们先前检查的时候，说是胃癌晚期，所以医生你不用忌讳……”
　　医生摇摇头：“什么癌症！你不是胃癌，但问题是你的胃上方有一个金属球状物……”
　　隋原一愣：“不是胃癌？”
　　看起来精明的那个医生板着脸：“胃癌这种东西，尤其是你们说的晚期，人哪里还能这样活蹦乱跳的！”
　　隋原瞪圆了眼睛，上前一步激动地抓住医生的手：“那就是说我妈不会死了！”
　　“怎么可能！人都是会死的，而且你妈体内的那个球状物不弄出来，也用不了一两年肯定会坠死人的。”
　　隋妈妈双手合心不敢置信，眼睛睁得圆圆地看着医生：“医生，你们说的是真的？我不是癌症？”
　　“当然不是！”医生很气愤地说，“是哪个医院说你这个是癌症的！这么不负责任！”
　　精明的医生仔细地看完前面的报告，眉头拧着。他敲了敲很气愤的医生，指着报告的某一处抬眼看了看隋原和隋妈妈，清清了嗓子说：“你们先出去等着，一会儿好了，会派护士去喊名字的。”
　　隋妈妈紧紧地搂着隋原的胳膊走出了检查室。

　　在椅子上坐等了半个多小时，隋原抬眼看了眼他妈，他妈双手抱着胳膊，蜷缩在椅子上，看了就让人揪心。
　　隋原靠近他妈，将他妈搂在怀里。
　　慢慢地隋妈妈才放松地靠着隋原。
　　隋妈妈轻轻地说：“隋原……”
　　“哎……”
　　“如果我死不了，你不要恨我，好不好……”
　　“不恨，我很高兴，人活着就是希望。”
　　“嗳……”
　　“妈，你为什么不想着去找我的亲爸爸？”
　　隋妈妈闭上眼睛：“我哪好意思见他，当初我把责任都推到他身上……我……”
　　隋原轻轻一笑：“本来嘛，让女人怀孕就是男人的责任，这个当然是他的责任了。”
　　隋妈妈轻轻发笑，她扭头看了看门，再看隋原：“你也不希望我死吗？”
　　隋原看着他妈，毫不回避也毫不犹豫地点头说：“你是我妈。”
　　隋妈妈很感动，慢慢地低下头，吞咽了下口水，才勉强能把话说出来：“谢谢……”
　　“妈妈，我也要谢谢你把我生下来……”

　　到了做手术那天，隋妈妈拉着隋原的手，笑着说：“等手术后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隋原看着她盖着浅蓝色的床单，还撑着身子对他微笑。等到门关上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心在颤抖，不仅是心，是全身，手和脚都在颤抖。
　　狭窄的通道对面的有一个房间。在隋原手脚发抖的时候，从房间内里走出一个带着浅蓝色口罩的护士。她抬头看了眼隋原，摘下口罩，对隋原说：“只是个小手术，不用担心。可以靠着墙等一会儿。”
　　隋原抬眼看着护士，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是多么的无助，被看的护士呆了。护士红着脸，低下头走进内里房间。没一会儿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平头男人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张纸；他低着头看着走出来时抬头看了眼隋原这个方向，看见隋原的时候淡淡地说了一句：“在外面等可以，不能进来阿！”
　　隋原没说什么，只是扭头来看着手术房。
　　手术房不像电视里放的那样。有着什么手术中的电子灯，也没有长廊和尽头，更没有一个可以让人坐着等的心力憔悴的长椅。
　　站了时间长了，心里的那份焦虑已然淡薄了很多，脚上的那股酸劲慢慢地侵上身来。
　　“哎……”
　　隋原慢慢地回头来看，看到刚才那个护士手里拿着一个塑料的凳子，他愣了会儿。
　　护士微笑着往前递：“拿着吧，你站了快一个小时了。”
　　隋原上前来接过凳子，医生朝他看了一眼。
　　护士转进里间后，医生看向隋原淡淡地说：“什么手术啊？”
　　隋原愣愣地看着医生：“摘除胃里异物……”
　　“喔，小手术，不用担心。估计马上就出来了。”
　　“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