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番外：几时花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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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上了些年纪，没给霓裳拖着跑几步就已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用力拽了霓裳的手才将她拉停住，抚着心口细细地喘。
只片刻间，那按在心口的手便已被人接过握住，抬起，执在唇边往手心里浅浅一啄，温湿的触感后便已背靠进熟悉的怀抱。
霓裳低低地笑，便有声音微怒地喝斥：“疯丫头，还笑。拖你娘亲出门不遮面也就罢了，连披风也忘了。看我回去不罚你。”
小姑娘是被这半真半假的训斥说惯了的，并不见她怕，可那是她多日未见的爹爹回来了啦，怎么也要哄哄他爹爹开心的。于是，她握了我的另一只手，边晃边说，边嗔着声音说：“娘亲，你看……”
那尾音拉得特别长，听上去甜丝丝的，像秋上的桂子蜜糖藕。她撒起娇来，我与她父亲都是受不了的。这丫头太聪明，刻意讨好她的父亲，我当然也不抹她的面子，转了脸，笑盈盈地转身望向身侧的男子：“你一回来就训她，当心她将来嫁了人，便不愿意回娘家，你想见都见不着。好啦！她也是心急拖我出来迎你，本就是好意，是该奖励的。你离家多时，回家歇歇吧！梅雨时，我采了院子里的青梅，淹了一些酸梅，你回去尝尝？”
我开口了，既是他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也不会驳我面子，更何况，只是做做样子的。他训霓裳，不过是见我被拖着跑了一段路，累得不行心疼了而已。他没说话，携了我的手，另一手轻扶我的腰转身往回走。霓裳托着我的另一只手，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开始问他爹：“娘亲那么漂亮，为什么爹爹你每次出门都要掩住她的脸呢？”
他爹这次道没有生气，淡淡地说：“霓裳，你将来也会遇到一个人，他也会想要把你藏起来，不愿意被别人瞧见。”
一句话，说得霓裳不再啃声，而听在我的心里，暖暖地。
晚膳用得早，霓裳到我房里来看她父亲给她带的礼物，并且有模有样的描述给我听。然后又把一样东西放进我手里：“娘亲，这是爹爹给你的礼物，你摸摸看，是一柄发簪，黑色的，纹理特别漂亮，雕得是莲花，可是很奇怪，一枝花茎上有两朵花儿。”
发簪在我手里细细地摸了摸，会心地一笑：“霓裳，这是并蒂莲，哪怕花谢，所结的莲蓬也是一双并立的。那是成双成对的好意，你将来出嫁，娘亲看不见，可也会请人给你绣并蒂莲的喜帐。”
到底是小姑娘，听着“出嫁”两字便羞了起来，腻在我怀里直叫唤“娘亲。”
她，是我生命的延续，我最温暖的阳光，我如朝露般的希望。
享受了片刻这样的温存，便对她说：“霓裳，你爹爹一路风尘仆仆地赶过回，要早点休息了，你回房吧！”
这个女儿是乖巧的，点点头，便从我怀里起来，要替我松下发髻为我宽衣。
“不必了，霓裳，回去睡吧！”他的爹爹开口发了话，她便乖乖地行礼退下，轻轻地合了房门。
他已经站在我的身后，双手扶在我的肩上，我微微低了头，握紧了发簪道了一声谢谢。
跟他回了江南不久，便嫁给了他。八人抬大轿，红红火火的绕了半个姑苏城，那是这个城里最热闹的一场婚嫁，他给予我身份，地位，还有家。
而我的随嫁，只有一柄发簪，他只以为我是喜欢这种饰物，所以，不管去哪里，总会给我带回一只来，各种材质，各种花样。并亲自作了三层的漆盒专门盛放。所以，我一直也没敢告诉他，当年我就是以那柄发簪自毁双目的。
如今我已寻得静美的生活，那些事，我该忘的，差不多都已经忘了。
苏深的紫竹笛，我就放在妆镜前，他本就是乐痴，见着乐器，自是要拿起来看看的。我本也就无计划瞒他，才将笛子放在特别显眼的地方。
他伏身向前取了笛子，片刻后试吹了几声才说：“好笛子，造型雅致，音色更好。”
我静静地告诉他：“那是苏深的笛子。”
给了他一些时间反应，然后又说：“嗣音，我今儿个见着他了。”
他听罢，轻轻地放下笛子伏身将我圈在怀里，紧紧地。鼻息喷在耳后，痒痒的。我缩了头想躲，却被他扶住，在耳后柔柔亲住：“好了，不需要解释。只要你心里开阔了就成。清雪，如今你与我和霓裳一起生活，没有什么比这个再好的了。我从来不记恨苏深，因为我知足，与你一同生活的是我。”
这话，让我心上微微酸着，吸了吸鼻子说：“嗣音，我也是知足的。因为有了你和霓裳，我才能够真心地对他笑了一回。你知道，我有多想对他笑一回。”
“我知道，所以替你高兴。清雪，恭喜你美梦成真。”他扶我站起来，然后再纳入怀里。这是他给我安心的方式，将我的整个人收容在他的气息内，不再漫无目的的四处飘荡，像是一株生了根的花，可以勇敢的迎着太阳。
嗣音，你早已经是我的光，我愿意四方跟随的光。
他的嘴唇印下来的时候，我尚在恍惚中，直至唇齿被占了许久，才不自觉的喘着气儿回应着。当他亲上脖子的时候，我的人已经躲在他的怀里不愿意出来。男子窃窃地笑，闹得我以手直捶他的背。他反手握住，拘在身侧，另一手解我的衣带，边解边说：“好了，都成亲这许多年了，连霓裳都八岁了，你怎么还羞涩地像个新嫁娘。”
衣裳褪得只剩贴身的小衣后，被他弯腰抱起，安放在床榻上。随后又听见衣料摩挲的声音。我伸手探了探床铺，又往里挪了些，拥了被子躺下。片刻后，他也上榻来，靠近，伸手将我抱进怀里，紧紧地搂着。
“如今，你心结已解，有些事情我就不再需要瞒你了。总归要让你知道他对你的好意，那些你不知道的事情，他宁愿自己苦，也不会告诉你。”
我听着好像并不惊奇，翻过身，一手也环在他的腰上。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你怪了他那么多年，可知，你的命其实也是他救的。见你那一年，他便把这件事告诉我，并嘱咐我不能告诉你。他的委屈，并不想带进棺材，但也真的没有可说的人，直到遇见我。当年，你血溅公堂，他抱着你撕开衣裳替你裹眼，可血怎么都止不住。他的夫人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作为交换，他娶柳小姐，换取为你延医救命的机会。他用一生，换你一命。从小镇找回你，护你在身边。哪怕知道你已安妥地随我离开，也要千里万里地寻来亲见你幸福才肯安心。清雪，他一早便知他是爱你的，只是一早也失去了爱你的机会。这么多年，你一直错怪他了。”
我眼角有泪，却也不多悲痛，他用手指轻轻地抹去了，又用了几分力搂得更紧，我却笑了：“是不是很奇怪，我好像没有你预期的反应强烈。嗣音，我并没有难过到不行。”
换了他的轻浅笑容在耳边流转：“因为你有我，有霓裳，有家了。你有地方可以避风挡雨。最重要的是，你的心已经找回来了。”
他默了片刻，手掌轻轻地抚在我的脊背上，来来回回的安抚：“其实，他才是我真心要谢的人，将你守得很好又完完整整地交给我，苏深他比谁都懂你，知道你留不下来，狠了心斩了自己的情，放你走。重遇你的第一日，就开始为你安排，拼死了也不放弃，逼你吃了十多年的药，才让你有机会诞下霓裳。除了你的眼睛，他想为你办到的事情都办完了。所以，清雪，他的好，你要永远的记着。”
我点点头，面孔埋进他的肩上，放任自己眼泪横流：“嗣音，我也要谢你，自始至终的爱我如初。给我生活，给我家，给我孩子。最重要的是，你将我的名字还给了我，这是我想都不敢想的。”
这样的相拥，是这么多年我们最契合的姿势。他低了头便能亲得到我的发，我纠纠缠缠的发：“嗣音，我一直都知道你爱我。就如花开有它的花信，潮涨有它的汛期，你对我的爱，也终会得到我的回应，你可高兴？”
这大抵是我能说得出口的，最暧昧的字句，虽然没有言明，但这个人，聪明如厮，如何能不明白。
可他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只是紧紧地抱着我，直到我眯眯瞪瞪快睡着了，才听到有声音在耳后轻轻地说：“花开花谢有其时，云起云落有其归，我失去过才知道珍惜，而他一直是明白的。清雪，我从不关心花几时开，云几时归，我只愿与你活在当下，花开便赏，花谢则种，云开沐阳，云遮听雨。”
大约是他动了情，拥得有些紧了，我透不上气便在他怀里翻了一翻，转了个身背着他继续睡。
他又贴过来，手继续环着腰道：“听说太湖边的白莲花开了，明天就带你去。”
我向后往他怀里蹭了蹭，随口“嗯”了一声，就真的睡着了。
夜可入眠，是堪比花开的幸事。多么高兴，我有。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番外：几时花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