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表妹叫薇安》含雨

29、死缠烂打（三）

　　打（三）
　　一顿晚饭，我吃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踩在了地雷上。含欣如，我算是看清他了，不仅无耻，还很无赖。不过，我不明白的是，他怎么就缠上我了。很有可能是这次服装代理人的事情，大概他觉得我对林子郡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力，所以想要争取我的支持。但是，之前我已经很明确的表示了，我只会支持凌宇。不过，也许是因为凌宇对薇安的特殊态度让他觉得我或许会终有一日对凌宇死心吧。但是，他们都错了，不管是以前的周叶秋，还是现在的含欣如，他们不明白，我一直就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凌宇心目中有着怎样的身份，也没有妄想过能取代薇安。我只是觉得，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哪怕有一天我必须离开他们，他们自此也要恨我入骨或永不记起，我也无法改变自己的决定，让他们走上幸福安康的路。
　　高考在即，我的心思还是要暂时回归学业的。薇安只需要完成基础文化课程，在我上大学的第二年就可以顺利的进入一所不错的大学，并且还有全额奖学金。我知道凌宇上的一定是最好的学校，我最多也只能上个二本的。这样也就意味着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了。也许我们已经走在越来越远的路上了，只是现在我们都没有发现而已，这会是最好的答案吗？我们在东大苇开始了命运齿轮的转动，一步一步其实都是原本设定好的，现在不过是原步撤回而已，或许早该这样了。
　　但是李波却在这个时候告知大家，他要去新疆当兵去了。
　　他在我们给他准备的酒席上喝得一塌糊涂，脸上的酒和眼角的泪一直在我心头挥之不去。他一直在反反复复说着一样的话：“小安，我不能陪你了，我没脸再陪你了。小安，我们以后还要继续当好朋友好不好，你会答应吗？小安……”
　　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但是他似乎很内疚，而且因为内疚他选择了去当兵。据我对李波家庭的了解，他的父母不会同意，因为他们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而且一直娇宠惯了的，怎么舍得把自己的孩子送去那么远的地方受苦。更何况还是在高考这么紧要的关头，我以为他是瞒着家里人偷偷报的名。
　　凌宇把他送回家，我也一起去了。很意外的是，他的父母不仅知道还让我们不要阻拦他。我之前因为薇安推荐信的事情找过李恒，所以对他并不陌生，但是李波的母亲我的确是第一次见。
　　李恒开的门：“你们随便坐吧，家里有点乱，我们也没有精力收拾。”
　　凌宇把李波送进卧室，我一个人在客厅等着。李波的母亲在厨房给李波煮着醒酒汤，李波的父亲李恒去了浴室接电话。
　　其实李波的家装修的很豪华，而且很欧式。宽敞的卧室，螺旋式的楼梯，高高的吊顶，以及流光溢彩的灯饰。略略一看，这些已经让人应接不暇了，更别提外面的花园庭院了。
　　但奇怪的是，地上乱扔的衣服和杂物让我觉得不像是这个屋子里的任何一个人的。而且这么好的屋子，不应该会没有保姆之类的人帮着打理。
　　抱着满腹疑问，我等着凌宇出来。
　　李恒在浴室接完电话就过来坐在我对面，我没料到他会开口和我攀谈。
　　“我知道李波是个什么性子，让他当兵未必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但也是因为他没有吃过苦所以我们才更加不放心。”虽然我不知道他这么跟我说有什么用意，但是我还是很配合的表达了我的疑问。
　　“那伯父怎么同意了呢？如果你们不同意他不会去的。”
　　李恒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头用悲痛的眼神看着我说：“我怎么会同意，要不是他说如果我们不同意他去他就跟我们断绝关系，以后是生是死都不会再回来，我和他妈妈怎么会同意。”
　　我没有料到李波这次竟然这么决绝，而李恒接下来的话更让我觉得不知所措。
　　“林小安，你知道李波他为什么要去当兵吗？他是为了你，我不是要让你内疚，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李波他是个好孩子，虽然从小到大他总是惹祸，欺负同学，逃课打架，但是现在他已经完全变了。我隐隐知道这其中有你的功劳，也知道他或许是早恋了，但是我却很高兴，他懂事了，长大了。”李恒也许跟我谈话并不是因为李波要走他心里难受，也许只是站在一个做父亲的角度告诉我，他觉得有李波这样的儿子很自豪。
　　而我站在李波班长的角度向他传达：“伯父，我知道，李波是个很优秀的人，他坦诚直率团结同学。我也知道，您一直以他为傲。”
　　也许这一番话戳中了他的心底，他转过脸去，肩膀有些抽动。久久才回过头来重复我刚刚的最后一句“我知道，我以他为傲。”正好李波的母亲从厨房出来，红着眼睛也跟着重复这一句话。
　　直到凌宇出来惊讶地看着我们，大家才不好意思的止住了。
　　我赶忙说：“伯父伯母放心，我相信李波去当兵也不是什么坏事，说不定他这次真有一番成就。我和凌宇也会和他经常联系的，不会让他一个人那么难熬。今天我们就先回去，你们好好休息，明天我们给李波送行。”
　　李恒夫妇连忙说：“多亏了你们，天也不早了，你们路上小心点。”还把我们送往门口，嘱咐这小心点的话，然后挥手道别，那一瞬间我觉得他们似乎苍老了很多，也恍然觉得那一瞬间成为了我和李波的永别。
　　凌宇在回去的路上又开始沉默，这是我和他和好以来，他第一次和我无话可说。
　　为了打破沉闷的气氛，我试图没话找话：“其实天也不是太早，才九点多，我们可以去簋街逛逛，或者去地坛附近坐坐，还是你喜欢在我们经常去的青木小公园？”
　　他不说话，我只好继续：“那就这么决定了吧，我们去青木那边。”说完也不理他的反应，径直领头往那边走去。
　　我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凌宇坐在旁边。即使不说话，我也觉得很安心，因为他现在最起码还能陪着我，而这样的时光现在对我来说，弥足珍贵。
　　“凌宇，你知道现在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或许十年后，不，也许不用十年了，我们再相遇是什么样的情形。你和薇安携手站在我的面前，旁边也许有你们的孩子，你们来这个公园散步，我呢也许来这里寻找回忆吧。那时候你们还会不会记得我呢？”我自言自语，也不知道凌宇有没有在听。
　　正当我沉浸在自己编制的遐想里，忽听见凌宇道：“小安，我是不是错了？”
　　我被他仿佛刚刚经历过什么可怕的事情的表情吓到了：“什么错了？”
　　他抬起头凝视着我，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眷恋，失望，决绝和痛苦，纠缠着我的心脏，仿佛我呼吸一下就会被彻底撕烂，最后停止跳动。
　　最后他不再看我，仿佛我是什么不值得他注意的花草。我听见他说：“原来，我以为你是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我想等到合适的机会你会好好跟我解释也会跟薇安道歉，把属于她的一切都还给她。可是，我错了，你不打算还，你也不打算告诉我。因为一开始你就要抢走这一切，你找含欣如调查常梦和童晴，暗地里毁了校长的推荐信，骗李波说你找过他爸爸写推荐信。只是你没想到被林子郡办了一道，他事先已经帮薇安铺好路子，甚至想好为她争取那一半的‘万隆’股权。”
　　这些话无异于晴天霹雳，一瞬间惊得我目瞪口呆。我很想说，不是那样的，可是我不能，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我就知道，你不会反驳。你每次都是这样，被人揭穿之后就无话可说。其实我倒宁愿你伶牙俐齿，说你没有，说你是被我误解了。可是，丁小安，你知道，刚刚我送李波回房间的时候他对我说什么了吗？你一定猜不到，虽然李波他喜欢你，但是他也不愿意欺骗我，所以他选择在喝醉酒的时候告诉我真相。他说‘小安，我对不起你，我爸爸没有写那封信，我已经知道了，但是我不能告诉任何人。对不起，小安。’你说，他为什么跟你道歉，他为什么明明已经决定了不告诉任何人却还跟你道歉？”
　　听到这里我就已经明白原来上次薇安推荐信的事情并没有像我想象那样简单，大家都忽略了一点就是李恒。我以为他和林子郡应该没有什么关系，理所当然认为他不会做出对我不利的事情来，但是我疏忽了，他是最有可能做手脚的人。而我却以为他真的帮了我，这点李波也同意，但是后来因为什么原因，李波发现了李恒和林子郡的阴谋，才知道我一直被他们蒙在鼓里。而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决定离家远走，只是觉得亏欠我。他真傻，他不知道我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吗，林子郡固然阴险，但是我也不一定要听他摆布，我只是希望能回到东大苇，希望所有的事情像最初那样。
　　我笑了笑，看着凌宇已经不愿意正视我的眼睛：“我不是因为愧疚，也不是因为无话可说，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因为，你根本不懂。当然你也没有必要要懂，我只是做我认为对的事情，而且坚定不移。”
　　他的眼睛绝望地闭了闭：“这就是你想要说的话？这种话你还说得出来，你不觉得自己很无耻吗？你没有看见薇安每天以泪洗面，没有听见她毫无尊严地祈求吗？你竟然敢利用我对你一时的怜惜和同情伤害她，骗她我们要结婚了，你怎么敢？”
　　我怎么敢，我是为了谁才敢这样。我也很想问问别人，我是怎么没有尊严屈居在林子郡家的，是怎么和他谈条件，把心里的哭和痛压在看不见的地方的。
　　事情的进展急转直下，已经出乎我的意料，大概林子郡对我不够放心又加了这么一道防线，想让凌宇对我彻底断了念头。为了配合他，我只好接下去，把这出戏演完整。
　　“你这段时间以来，对我死缠烂打，还请了狗仔偷拍我们，故意把那些照片放在她房间里让她误会。我本来以为那是林子郡干的，现在我终于知道，那天那个狗仔我明明已经抓住为什么你一过去他就跑了，因为你就是故意的，因为那根本就是你一手策划的好戏。我真是没有想到，世界上竟然还有你这样的女人，简直是蛇蝎心肠。”
　　听到这里我已经无法承受，站起来指着他：“你凭什么这样说我，我为什么要这样，你以为我稀罕和你在一起？要不是林子郡要我对你死缠烂打，要骗凌波我是真的铁了心要嫁给你，你以为我稀罕每天都绕着你转来转去？你以为我愿意对你死缠烂打？你以为……”
　　没等说完，凌宇上前一甩手就给了我一个巴掌，我被打得趔趄一倒，向后扶住椅背，才勉强站住。我甚至还没有缓过神来，也许是不敢相信，凌宇竟然打了我。
　　而对面的凌宇似乎也怔住了，看着刚刚打过我的手有点颤抖。
　　我的心像是浸在寒冬的湖水里，冷冷的，疼得麻木。没有泪水，没有难过，只有悲凉。我缓缓透气，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把眸子锁在对面我最爱的人身上：“凌宇，我不怪你，这一巴掌是我活该。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例如‘不愿意为什么还要死缠烂打，你这种人就是贱’，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我不是贱，我只是想要报仇。你以为你在东大苇对我做过的事情就能这样一笔勾销了吗？你诬陷我砸伤方勇，故意让我爸知道那张多加了分数的数学试卷，在我想要逃回东大苇的时候背叛了我。你以为这些事情我都不计较了吗？你凭什么以为自己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理所当然的，你有考虑过我那时的感受吗？是你亲手把我留在北京的，是你让我有机会夺走薇安的一切的，难道你忘了吗？”
　　凌宇看着我，不可置信的眼神让我以为他已经不认识我了。良久，他才说：“那你报复我好了，为什么把薇安也牵扯进去？”
　　我冷笑回道：“你以为她脱得了关系吗？要不是因为她的出现你会三番五次跟我作对吗？你会总是一心维护她而对我冷眼相向吗？我承认我是对你报有过幻想，但是这幻想也是你亲手打破的，你们是最完美的一对，我算什么呢？只要你们都痛苦，我才会好过。”
　　说完我就毫不留恋的走开了，我怕再呆一秒我会忍不住哭出声来。是的，凌宇和我已经彻底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