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眉断相思》墨色

5、海上风波

　　“青小子，你在哪窝着？”洪亮的叫嚷声传遍船舱的四周，一个彪悍的水汉子赤裸着胳膊，放大嗓子搜索。

　　船舱边一个瘦小的家伙笑道，“大哥，又被青公子刷了一次吧！人家那还是手下留情的。看您下次还赌不赌！”

　　“呸！小猴子你也来凑热闹！老子是看他细皮嫩肉的，故意让着他。哼，这些玩意老子才是祖宗！”

　　“得得，您说的有礼！祖宗吗，不就是拳头大些！呀，别说说就上火！哎呀，别打我啊！”

　　汉子恼羞成怒，逮住那破皮猴崽子不住的敲他脑袋，“小猴崽子，长志气了，敢笑你爷爷！”

　　小猴子被扁的团团转，眼一尖，冲着船桅杆上空求救，“青公子，您可要救救我！”大汉一听青公子，立马松手抬头一看，结果除了耷拉在一起的船帆，看不到一个影子！他回头，只见那小猴子蹭蹭几下顺着船桅干真像只天生的猴子爬上去，悬在半空中得意的冲下面做鬼脸。

　　大汉火了，破口大骂到，“小猴崽子，有种你下来咱两比划比划！老是爬树，下次小心老子砍了你的树干！”

　　“大哥，你要是真看了我的树干，小猴子不和你拼命，嘿嘿，就是船老大能绕得过你？得，你拳头大，小的就是爬树快了点！”

　　“你要真的想揍小猴子，不如，您就，爬上来！哈哈！”

　　地下的大汉怒急，原地转了几圈，咬牙切齿，“看我不把你小子拎下来好好揍一次！”他将下摆缠紧，吐了几口唾沫在手掌上，磨蹭几下，沉下气息开始爬起桅杆，一旁的水手们全部在一旁起哄尖叫，大有不比上一次决不罢休的气势。小猴子站在高处，做出各种各样的搞怪表情，逗弄着下面吃力爬行的大汉。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狮吼如雷贯耳，震得大汉心尖一抖，丹田之气立刻破散，整个人像快砖头恶狠狠砸在船甲上，引得一片笑声！

　　大汉狼狈爬起，瞪一眼四周，又是一片死寂。再看来人，竟然是他的亲身老子——船长头子，马上就气势瘪下去，垂头丧气站在一旁。船头老大中等身材，只是长了一脸媲美狮子的鬃毛，而且天生的微红色毛发，看上去威风凛凛的像个将军，他刀子一样的眼光刮过去，当场没有人敢吭声。“小猴子，你还在上面干什么？”

　　小猴子浑身一抖，马上抱拳回话，一时却忘记了自己身在半空，结果手脚离杆，像块破布飘荡下来，眼看着就要活活摔残。原本叫嚷着大骂的大汉，却是第一时间跑到下面，试图不顾自身安危去接住他，就在此时，半空中的船帆中伸出一只手，轻飘飘捏住小猴子的衣襟，如同捏着一只酒壶，晃荡几圈，悠悠然扔到船甲上。

　　“青公子！”

　　“青小子！”

　　一片欢呼声中大汉的叫声极为突兀，引来他老爹一个狠辣的眼刀，缩到一旁不做声。小猴子尊敬的躬身道，“青公子下来吧，也好让小猴子谢您救命之恩。”

　　空中一声悠然长叹，我伸伸懒腰，将最后一口酒倒入口里，有些遗憾的抛之入海，手一推船桅杆，平平的跳落到众人面前。“什么救命之恩，若不是我刚好在那喝酒，也没得兴趣救你！别想错了。”

　　结果这小子的眼神越发变得崇拜！真是的。

　　“船老大，找我有事？”

　　船长头子直指船舱内部，微微蹙了眉头到，“那小子已经是三天未进食。再下去，只怕熬过不去。您劝劝吧，一个小孩子，再大的难题也比不上身体重要！”

　　哦！我倒是有些奇怪，微笑道，“没想到船老大是个热心肠的人，也好，我这就去看看！对了，我估算着杭州就要到了。我大哥不善与人多言，不过一路上多亏船头子照料，这些就当是请大家喝酒快活了！”

　　我将银票塞到船长头子的手里，他也不做作，爽快的接过，“两位公子是豪爽人。也得了天助，您看，本来这个时候海上少有这般的顺风。却没想到竟然一路吹到现在，时辰少了大半！公子简直就是贵人！”

　　我含笑不语，自然不想告诉他，大哥自所以难得出来其中之一就是施法改变风向。否则顺风顺水那有这样的好事。

　　寒暄过几句，我转身去找那个想不开的小鬼，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今天还要做个心理医生。还是孩童版的！突然身旁凑来一张谄媚的脸，满眼的热切，“青小子，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这么大方，一叠的同省银票？少说也有三百两。”

　　“无他，家传积蓄而已。”

　　“别蒙人了，看你们抬手举足讲究的很，不是大富就是大贵。偏偏你小子还一手的老千出神入化！唉，你不会是什么神赌世家吧！”

　　我哑然失笑，这家伙，童心未泯海真是夸他的。这都是什么和什么，神赌世家，也就他想的出来。“海野，听我一句。赌，靠的是三分运气六分实力一份财气。你啊，还是下辈子在想做赌神吧！好好做你比较有前途的下任船老大的本事，弄不好，还能做出一番事业。”

　　“什么事业？成天对着同个颜色的水，不发神经就不错了，什么刺激都没有，妈的，恨不得有一天老子去做个海贼也好！”他甩动着家传的红发，满脸的不满。

　　“一片深蓝背负天，巫山万里任回旋。手提三尺青峰剑，逍遥四海独成王。傲视群雄硝烟起，威震八方四野平。翻手为云覆为雨，红尘滚滚掌中戏。天下，不是你想象中的那般狭小！”

　　果然，眼前的人双目惊讶的瞪大，满是不可置信。我微含了眼，弯出妖孽特有的魅惑，“你难道不想走尽天下一切可走之境，阅尽天下一切可看之景，把更为庞大的世界掌握在手中？谁掌控大海，谁就掌控世界！”

　　“谁掌控大海？谁就掌控世界？？你，你，你是叫我造反？”

　　“海野，我只是说海的那一边是另一个天地，你不想称王称霸？你不想封侯万里？在那里，可没有什么规则可言，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规则！”

　　我松开自己高扬起的拳头，加深笑意，我知道海野闪烁的眼神里全是心动，不需要再言语。虽然不清楚异世界的背景，但是海洋外拥有更为广阔的世界，是不会有多大的差别。而且，像他这般嚣张跋扈擅长海战的家伙，说不定真能创造一番有趣的事业。

　　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未来的被称为‘海洋之狮’的海王，竟然是在我的蛊惑下从此走上危害四海的道路。而这，就又是别人的故事了。

　　“青，青，青小子，你真他妈的是个妖孽！”海野回过神一声悠长的感慨，言语中全是心服口服。我眯眯眼，扬起嘴角，惹得他叫嚷到，“就是这个样子，开始还以为是无害的书生，没想到狠起来，比老江湖更要命。乖乖，老子简直是连内裤都输在你身上。”

　　“我一向有分寸，总是留人一点后路。”

　　“所以说是妖孽吗！亏得我老爹还拿你当良民榜样，切，比我黑多了！”

　　“哦，那你不至于是怀恨在心，所以整了我带来的小鬼吧！”这家伙刚来时没少在我的伙食上面泄愤，只是后来全部被我笑语言言的让他自己吞了下去，才有收敛。

　　“哪敢！老子什么都胡来，就是恩怨分明，不管事的人从不招惹。再说，你带来的那小子，年级不大，一双眼睛和狼崽子一样，看上去狠辣吧唧，饭都吃不下！”海野委屈到，激动的一头红毛耸动。

　　“我大哥怎么说？”

　　“白少爷，谁知道！他老人家比那小子厉害多了，看一眼，没冻僵的，大半就残废了！还剩下一个宁可跳海，也不愿意去搭话。”

　　我失声一笑，没想到大哥施法时候的功力外泄竟然这般严重，看来他在收发之间尚且缺少融合。不过以他七百年的修为来说已是难得。

　　说话间，舱门已在眼前，背光的设计使得它看上去象一张打开的嘴巴，试图去吞噬四周的生物。门半掩半开，黑色的阴影中隐约一个瘦弱的身影蜷缩着，我遮住上空的光芒，定眼一看，果然，里面的人明显的体弱气虚，偏偏一双狭长的眼睛极尽可能的璀璨，像是吸收了他身上所有的生命力，试图看透来者的五脏六腑。

　　我走进，看他身上一振动，面露厌恶，自动止步，淡淡问道，“为何不吃饭。”

　　小家伙倔强的看着我，起泡的嘴角上咬出了深深的牙痕，鲜血干枯在上面，一片诡异的红色。他双目赤红，像是充血般怒视我，气势饱满的象头咆哮的狼崽。

　　看看能看死人吗？我嘲讽看着小鬼，挥手斥退了海野，他为人极有分寸，知道进退，不做声的离开，也顺带斥退四周监察的水手，留下空间给我这顽固的小鬼对峙。

　　“你——，妖怪！”小鬼试图撑起自己的身体，却因为虚弱重重摔回地上，一腔愤怒瞪我。

　　大步走进，拽着他的衣领将他轻松拎起，我把他的脸紧紧贴着我的眼睛，直视他严重浮动的虚弱，“听着。我只是答应别人把你送到即可。在这里你不过是一货物，生死无差！而且，现在能保你周全，恰好就是我这妖怪！所谓骨气，不是拿来和人赌气！”

　　手上一用力，紧紧勒住他的脖子，我冷冷看着他涨红了脸，然后眼珠蹦出，泪水四溅，张着嘴巴试图挣扎。“要死，很容易！你以为你是谁？别把自己想的太高了！”

　　看够了小鬼挣扎垂死的丑态，我嗤笑一声，随手把他扔到一边的甲板上，明晃晃的阳光照的他一脸恍惚，趴在地上拼命咳嗽，大口大口喘着气。

　　“现在，告诉我，你要死要活！”我温柔笑问，只是双目全是不耐的冷冽。

　　小鬼停住了咳嗽，抬起眼睛，泛着泪水的朦胧，我好心擦去他眼角的泪水，感受到他身上的战栗，低笑几声，他看向我，扯着沙哑的喉咙问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你，——你，可知我的身份！”

　　身份，又是一个二世祖吗？我轻抚他脖子上的红痕，挑眉无所谓道，“我既是妖怪，怕你做什么？就算你身份高贵，不过是借的别人实力，与你何干！况且，有时候，死，不见得有什么可怕的。”最后一句，我含在嘴巴里没有细明，死亡对于现在的我只是另一个回家的尝试而已。
　　“所以，你不怕我，也不在乎我！”

　　聪明的孩子！不错！我收敛笑意，正色看着他，在荣华富贵的漩涡里成长的果然个个都不简单。我干脆蹲下身体，拉起他让他与我平视，“我无求与你，自然无需对你惧怕。生死面前，人人平等。没有人告诉过你吗？”

　　“小鬼，世上英雄辈出，宁有种乎？”

　　小鬼静静看着我，不自然的扯动脖子，宣誓一般说，“妖怪，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要你真心服我。不为别的，只因为我！下次，一定是我握着你的脖子！”

　　低低笑几声，最后是不可抑制的朗声笑出，我瘫坐在地上，不顾形象的躺下，张眼入目湛蓝深深浅浅呼应着身下的深渊，我看到一群鹏鸟飞过，排成长长极服秩序的长队，留下几声鸣叫。

　　因为长久停留海上的抑制之气一时尽销，我侧过身，学着罗汉睡卧的动作，支起下巴，视线越过小鬼看向走来的人，不禁真正的开怀笑出，是一种悄无声息的笑靥，来人看着我很是不赞同的摇头，不分言说直接运气托起我。

　　撑住我的肩膀，询问到，“为何这般不知礼节，看了别人笑话！”然后冷着脸却是极为温柔的掸去我身上的灰尘。

　　我偷笑着，眼中全是得意的快乐，忽觉衣角有动静，转头看向那个倔强的小鬼，“你若真有本事，我就暂且等你十年。看看你有如何光景！”

　　“何用十年？三年！我只需三年，定要你刮目相看！”

　　呵，刚才还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现在却死活要我认可他！这小家伙的心思也很是反复。我有些不信的看看他，不过到胸前的高度，三年时间他能长多少？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有多大的作为？

　　大哥握着我的手一紧，低语到，“他如果是王爵国的皇室之人，就一定可以修□□家内功，平日里限制成长。成人礼时候变化极大！不过看的是授礼者的功力如何！”

　　原来这小子是拌猪吃老虎啊！我恍然大悟，眼神多一些慎重，单手掰开小鬼的手，在他掌心上轻轻一击，“既然如此，你我击掌为誓。三年为限，三年后，我自会登门造访！”

　　心中不由的大舒一口气，看着小鬼一脸坚定的表情更是大觉顺眼。想起桃娘那一脸盈盈笑靥就觉的心慌，“既然青公子是读书人，自然善于教诲。这个少年公子天生尊贵，却缺乏上进之心。这次的交易不妨公子再授之以礼，教之以志，那么报酬上本店更愿奉赠杭州白堤近处的一家空居作为公子在杭州的落脚之处。您看如何！”

　　愿者上钩，我才演着这一场不伦不类的戏！不然，我抿了嘴巴懒懒的笑，他就是饿死与我何干！

　　“白少爷，青公子，杭州已在眼前！”船头老大领着一帮人满面春风的走来，举止间也有终于靠岸的喜悦。我和大哥相视一笑，皆是舒畅不已。

　　“小猴子，带这小家伙去吃点东西。最好是些清淡的，空腹人就简单些好。”

　　小鬼极其用很是耐人寻味的眼神注视我许久，见我不懂神色，不言不语的离开，不见丝毫的不悦，只是半路转过身，说了声，“我叫许源！言午许，水头源。”然后沉默的走开。

　　大哥皱了漂亮的眉毛，问，“你又驯服一头狼了？”

　　“没有。”我笑得眼眉弯弯，和顺清明，“爪子锋利的很，还欠些时候。”

　　“别太招摇！皇室的人手段多的烦琐。”大哥似有所感的感叹，我不禁想到那位被死当了王令沦为他人窥视目标的东藏王，心有凄凄然。

　　“大哥还不知我为人？天下纷乱与我不过一眼风景。青岚为人低调，不过生活所迫！”一想到西湖边白堤旁的黑瓦白墙，我就觉得心境大好，“大哥，你现在可看得到杭州的大好风光？”

　　“风光不见，我看风水到是不好！”

　　什么？我一听不对，顺着大哥的视线一看，竟然是！天，还真是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