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花宫辞》九梨

3、晚餐（上）

　　转眼残阳映天、落日余辉，又到了每天最热闹的晚膳时间，大姐一如既往地没有准时回来，二姐照例不到动筷子绝不出现，奇怪的是每每开饭总是第一个到场的爹今天居然也无故缺席。老爷子不到哪能上菜？害我只能对着一张擦得铮亮的空桌子干瞪眼。
　　幸好多了位稀客，让我不用一直以望穿秋水之势看倒映在桌面上的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
　　“穆子晴，肃穆的穆，夫子的子，晴天的晴。”他回道，声音不大但细细的，很好听。
　　“我叫练宫辞。”我也学他的样子自我介绍道，“冷宫的宫，与世长辞的辞……”只是话未说完，便看见周围几道鄙夷的目光狠狠朝我射来，心一虚，最后一个字竟湮没在自己的鼻息之中。
　　“你怎会一个人来到洛阳？你的家人呢？”
　　“我……我没有家人，以前就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娘亲，三个月前村里流行瘟疫，娘病死了，我就把自己卖给了行商路过的阎老大，做些杂活来讨口饭吃，前些日子才到的洛阳。”话间他的头一直低着，只是短短几句，脸就红了数次。
　　“阎老大……”乍听之下莫不有几分耳熟，我细细嚼着这三个字。
　　“就是先前在街上被我一掌拍晕的那个大叔。”身旁有人提示道。
　　“啊！阿秋你怎么可以这么暴力！”
　　“小少爷教训的是。”他目光一闪，深沉的瞳里放射出千万寒芒向我射来，“以后练秋绝不会随便出手，就算有人被揍的鼻青眼肿也一样。”
　　“……”我错了还不行么……
　　正了正身子，我继续道，“那就奇怪了，既然你替那个大叔干活，他又为什么要欺负你？”
　　“队……队里丢了银子，那些人非要说是我偷的，如果我不交出来，就活活打死我，我拼命地逃，，没想到还是被他们追上了，把我围了起来。”
　　“后来呢？”这孩子，怎么一说到紧要关头就不说了呢？
　　“后来？后来练大哥就出现了呀！”
　　“哦。”我恍然大悟，一不小心瞥到众人抽筋的表情，立刻深沉地道，“这我当然知道，但是娘和二姐不晓得嘛，所以才让你讲下去。”
　　“那我要不要继续讲下去？”穆子晴抬起头，精致的脸蛋红扑扑地，刹是可爱，望着我的双眼中盛满了景仰与推崇，看得我从心底涌上一股一股的优越感，源源不断。
　　“说吧。”我手一挥，示意他赶快说下去，好让我英勇救人于水火之中的壮举立即呈与人前，尤其是长年欺压我的这些人前面。
　　“练大哥真的好厉害！”
　　那是当然！
　　“只是飞了一下，阎老大就昏过去了。”
　　飞了一下……我猛然听到心灵深处有什么东西龟裂的声音，原来练大哥指的不是我呀。
　　“不过练姐姐更厉害，她只是跳出来随便喊了两句，练大哥就飞起来了。”
　　练姐姐……不管怎么说，终于轮到我了……摸了摸逐渐回复温度的心脏，我欣慰的笑道，“听到你这么说，姐姐真是很开心。”
　　“姐姐！”
　　“小晴！”
　　我俩抱在一起，饭桌上盈盈充斥着纯洁的友谊。
　　“你们再抱下去，今晚就没饭吃了。”娘笑吟吟地念道。
　　我松开怀抱，只见上菜的丫头们都一个个躲地老远，谁也不敢近这饭堂的门。
　　“咱家的人不止这点心理承受能力吧？”我问道。
　　“远不止。”阿秋对答如流，“她们只是不想离你太近而已，免得以后上街给你认出来，在这城里可就抬不起头做人了。”
　　“你倒是很理解嘛！”
　　“鄙人深受其害！”
　　……死练秋！
　　“对不起。”这时，一个嗫嚅的声音想起，我和练秋都一怔，只见穆子晴惴惴不安地看着我们，“都是因为我，让你们闹的不愉快……”
　　“不用担心，咱家就是这样的。”娘狡黠地朝他眨眨眼，那孩子竟似看得呆了。
　　哎……纵使长的如此可爱也毕竟是乡下来的孩子，一日之中见了这么多惊世绝艳之人哪还能正常如初呢？不过没关系，适应几天就好了。我拉起他的手，“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想报答练大哥和练姐姐。”他信誓旦旦地说。
　　娘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因为，要不是，要不是练大哥和练姐姐，恐怕我已经……已经见我娘去了。”他的手抓紧我的，眼中蓦然泛起盈盈泪意，叫人不由得心一紧。
　　“别说的这么严重嘛，你现在不是好好地坐在这里跟我们谈天了么。”这小子，见娘就见娘嘛，非得边看着我边说这话吗！
　　“姐姐！”他忽而起身扑过来，满目景仰与尊崇地看着我，道，“我真的很感激你救了我，可是我现在身无分文，也没有其他可以报答你的方法，所以，所以我决定把自己卖给你，你留我下来好不好？”
　　“这……”我是很想这样啦，卖给我也就是我的人了，身边多个人使唤欺负践踏虐待我当然高兴，但这个家做主的人可不是我呀，留你吃个饭住上三两天还可以，一直住下去的话……恐怕有人会发难的，我苦兮兮地想着。
　　“原来是以身相许。”娘泯嘴直笑，眼睛却是看着练秋。
　　“夫人，你不用暗示我了。”练秋沉声道，“我已经很后悔当初把自己卖掉了。”
　　……臭练秋，你绝对是故意的。

作者有话说

　　部分段落有修改~无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