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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如是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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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人对于白晼来说,是一件非常遥远的事情。在她十二岁的生命中,所有的努力都只为了那一场选举。要知道,当某一件事情成为了执念,即便最初是多么不情愿,到最后也成了心甘情愿。所以现在知道她将要放弃,白晼突然笑了。
其实,她是想哭的,只是不知为什么,眼泪临了终究留不下,只化成了呜咽般的大笑。
那样的歇斯底里,大长老再也无法维持自己的高深和淡定。这个孩子他自幼教导,知道她的天赋,也看见了她的努力。十二年独自一人在荒岛,忍受常人不能想象的寂寞和艰苦,所求的只是那一次机遇。为了这个目标,她被迫放弃了白家大小姐的养尊处优,不得不离开生她的父母,白晼付出的太多了,仅仅是为了那凭借缘法的一次幸运。
“我要嫁给他?”白晼的手颤抖着指向了叶蓥,仿佛求证般的,带着祈求看着大长老。
大长老避开了白晼的目光,点了点头。
静寂,许久。
大长老不忍心的悄悄回头,白晼已经安静下来了。是的,安静。那双可以看得见流动的风,映的出清亮的水的眸子里什么都没有,空洞的令人心疼。
大长老突然觉得心疼。只是婚讯而已,就这样的刺激,那么如果白晼知道她的婚姻是建立在一场古老的仪式之上的又该如何?
叶蓥所中的是一种特别的毒——它不是蛊虫,但却是活的,像是有自己的意识和生命一样,不断的在寄主体内靠吸取元气而强大。这种毒,早已经失传了,更勿论解药了。
虽然不能解毒,但是却可以压制。白家的典籍里记载着一个古老的阵法,相当于一个联接的仪式,将白晼和叶蓥的生命共享。凭借白晼强大的灵力吸引扎根于叶蓥体内的毒,用白晼分担叶蓥每次朔月毒发的痛苦。而且白晼强大的灵力也可以补充叶蓥的被损耗的元气。
但,举行了这个仪式,两个人身上都会有一个仿佛刺青样的烙印。对于叶蓥来说没什么,但对于要参选神侍的白晼来说,她已经是不洁的了,再没有了资格。何况白晼又是个女孩子,那么只能嫁给叶蓥。
那天晚上,白晼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
她窝在墙角,摆弄着一个星盘,一遍又一遍。她不相信,那便是她注定的命运么——参选神侍,或者嫁给叶蓥。
轻轻的叩门响起,白晼无意识的将自己缩起来,像是这样就可以忽略了。
“晼晼。”叶蓥的声音很好听,虽然因为缠绵病榻而有些嘶哑了无力,但却因此平添了另一分的魅力,“开门,好不好?”
“你总该要用些饭的,开开门,好么?”
一声又一声,轻柔的,仿佛不知疲惫的。
门,猛地打开,白晼仰头,红着眼眶看着叶蓥。
叶蓥看着这个委屈的孩子,心头一软,边将她揽入了怀中。白晼微微挣扎了下,便沉溺与男子安稳的带着清苦药香的怀抱里,泪水再度打湿了男子的前胸,一点一点的渗入他微凉的肌肤,最后在他的心底凝成一汪清浅的叹息。
“别哭了,乖。”叶蓥有一下每一下的轻拍着白晼的后背,声音柔柔的传入,耳语一般,“缓一缓,用些东西吧。”
或者,便是那一刻的温柔,白晼突然觉得嫁给叶蓥也不是一件难以忍受的事情。
于是,在白晼十三岁的那个春天,她成为了叶蓥的小夫人。
这是一间很朴素的屋子,没有过多的点缀,除了方桌上摇曳的一簇鷓桑花。淡淡的馨香中,少囘妇抱着方睡醒的婴儿,哼着一首清扬的歌。
午后的日光洒在这方寸之地,弥漫出特有的温暖味道,却总是去不掉少囘妇面上的凋零之色。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少囘妇回头,正对上苏未,“他找你去了?”
苏未点头,“如你所料。”顿了下,少女又接着说,“如果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已经来不及了呢。”少囘妇将婴儿轻轻的放在摇篮中,空出的手掀开了那挡着半边脸的垂发。笑容在布满了黑色藤蔓似的刺青下有些可怖,“看到了么?小师侄,来不及了。”
苏未蹙眉——那是背叛了誓约的惩罚,象征着被束缚的灵魂,永远都得不到解脱。
“那么,如是香何时燃完?”放下头发,少囘妇问。
“如你的作法,开画阁从未有过。”苏未想了想,说,“若你灵力依旧,或可撑得上一十九日,但此时,难说。“
“我知道了。”
少囘妇很平静,她望着安眠的婴儿,神色柔和而迷离,似乎透过他看见了另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