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画阁之蝶杀》苏吟裳

13、如是3

　　第一次见到白晼是在潋眉坞的港口。

　　那一日，叶蓥还记得，是个雪天。并不是很大的雪，却絮絮的不肯停歇，像是谁的低语，带着一种清冷的缠绵。

　　披着风氅的少女站在船头，似乎很好奇自己的呵气，不停的用手指画散那流与半空的白气。像是终于发现了什么好玩的，少女指尖闪过月白色的光，将那些不成形的呵气化作了一只只雾白的蝴蝶，点缀着流萤般的光，围绕在她的身边。

　　仿佛神女一样，叶蓥喟叹。但随即，风便送来了少女清灵的笑声，像是抚过远黛山的春雨将漫山的鷓桑花都浇开了。

　　原来，只是个孩子呢。叶蓥心底又荡起了忧虑——这样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真的能在叶家生活下去么？

　　不同于白晼，叶蓥知道自己母亲的打算。白晼所具有的力量对于叶家的嫡系来说，是一个非常必要的存在。无论如何，母亲会留下白晼的，而没有什么比一场婚姻更好的挽留方式了。作为唯一幸存的嫡子，叶蓥知道，白晼将会是他的妻子，一定的。

　　白晼有一双很清明的眼睛，宛如这时间最纯净的宝石，一闪一动之间照尽了人心。那个时候，白晼还不到叶蓥的胸前，梳着高高的辫子，红绳上绑着一串银铃，随着走动奏出一曲轻快的歌。

　　“你是叶蓥么？”她仰起头，“你快要死了，我看见了。”

　　对上那样一双眼睛，叶蓥所有准备好的说辞都静寂了。他只是俯身，认真的看着那个面庞依旧稚胤嫩的少胤女，像是要从那样一双清澈的而纯净的眸子里找寻些什么。然而，少胤女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就仿佛她能够看见他渐渐被侵蚀而消退的生命一样。

　　事实上，白晼的确伸出了手，轻轻点在了男子的眉心，“这里，有奇怪的东西。”

　　白晼的手指微凉，也许是因为方才嬉雪而滞留下的，但是却很舒服，像是被清风拂过，叶蓥只觉得自患病以来的沉疴都一扫而空了。

　　“我现在只能帮你困住它。”白晼似乎很抱歉，对叶蓥这么说。

　　“没关系。”叶蓥不自禁的微笑，然后起身，牵起了白晼的手。

　　甫一动作，叶蓥便一怔——和白晼在一起，他觉得很舒服，所以不自觉的就想要这么做。可是这样，是很唐突的，即便是表兄妹，也不可以的。但白晼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她反过来拉住了叶蓥，蹦蹦跳跳的就到了马车边。

　　“抱我上去吧。”白晼理所当然的说，对叶蓥伸开了双臂，示意他。

　　叶蓥像是被吓到了，只是看着白晼，没有动作。

　　“晼晼！”一直沉默的跟在白晼身边的大长老出声，几不可察觉的摇了摇头。

　　白晼很扫兴的样子，“晓得了，晓得了。”她嘀咕着轻轻一跳就上了马车。

　　脚步声传来，简素清朗的声音唤胤醒了叶蓥。

　　他逆光而望，跟在青年身后的少女婷婷，低着头的角度，垂下的发胤丝，奇迹般的和印象中的少胤女融合。于是那一刻，叶蓥奇特的有一种违和，似乎白晼又回来了。

　　“真是失礼呢，那么，就请公子与老夫人先行归家，七日之后在下必将携带好信拜谒。”

　　这是委婉的送客么？

　　叶蓥没有追究，只是在经过苏未的时候微微停顿了下，眼光从少女身上一扫而过，带着一种怀念和歉疚。而回应他的，只是一声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