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之战》简戎

5、一次北伐（5）

　　今日面圣之时，御花园里我们已经碰过面，那时东海王司马奕正是被几位朝臣拥着谈论北伐之事，我撇开一株桃花的时候，他正在笑，声音淙淙如流水：“谢大人有这等报国之心，上奏皇上即可，与我一介闲人有什么好说的呢？”

　　他口中的谢大人正是与我取消婚约的谢玄的叔父谢安，官拜王侯，位及桓温。隔着不多的人，我们默默相视，他又是一笑，淡淡低头与几位大臣说着什么，随意将他们引开与我相撞的那条小径。

　　雨瓷看着谢安离去，气呼呼道：“那谢老头真是的，以前见着郡主都嘘寒问暖，这次居然视而不见，真是可恶！”

　　我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自言自语道：“见面反而尴尬，这样挺好，眼不见为净。”

　　我不曾见到谢玄，自从他将我从北方救回来之后就不再来看过我。婚约已经断了，他也没必要为了家族的使命而同我培养感情了。要是从前那会儿，只要我一得空，他就会带着诸多好吃好玩的来我庾家，礼仪周全，风度翩翩。

　　我一回躲二回逃，三回桓冲再也不敢陪我乱来，说是谢玄也算是尽心尽力，我若不喜欢干脆就回绝吧，也省得别人三天两头往我家里跑。

　　于是我当真跟他谈判了，我问他是不是喜欢我，他温柔点头，不言太多。我问他为什么喜欢我，他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思量过后，觉得这种喜欢太不靠谱，就说如果他以后娶了我，我作为郡主有着皇朝公主差不多的待遇，也就是说他除了拥有我以外，就不能再娶别的美人了，这不是很不划算吗？

　　他给我一边泡茶，一边细说，只言片字中尽是温柔和煦，他说他不是一个强求的人，也不会朝三暮四，他认定的东西不多，有了就不要重复。

　　我还是不清楚，单刀直入问他，那你果真是要娶我吗？如果我不喜欢你呢？

　　谢玄的眼色跳动着一点灿烂的光芒，像是阳光洒了进去，他说郡主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臣也是在尝试着喜欢上郡主呢！

　　我彻底被他击败。

　　于是谢玄一而再再而三踏破我家的门槛，好几次我想让桓冲给我挡着，可他无奈道自己根本不是谢玄的对手，求我还是饶了他吧。

　　我也曾试着想象我喜欢的究竟是谁，可是我发现我对任何人都是报以一种态度，不是喜欢或讨厌，而是要不要在一起，成为同甘共苦的伙伴。

　　桓冲他教我武功，对我体贴，我喜欢和他在一起，他大我将近二十多岁，算起来很有长辈的感觉，我们在一起的话我会觉得很温馨，况且他也没有正式娶妻，他的几个小妾对我也是非常礼让的。

　　谢玄，人如其名，玄得很，他见到了我人生中最为悲惨的瞬间，他还要成为我的丈夫，我总有一种感觉，跟他在一起时看他的微笑，享受他的温柔都是假的，像是做梦一样，让我好不安心。梦境太短，所以我不想深陷。

　　司马奕，他若非跟我爹的交情甚好，我也不会认得他，从小到大他数次拜访我家，我跟他一直处于观望的态度，从未说过一句话。庾家曾经希望我能进宫，可是当今圣上司马丕迷信玄幻之术，对女人没有太多兴趣。更别说当初成帝驾崩，掌控大权的我爹拥立了先帝而非司马丕，如今他继先帝之位，肯定在心里恨透我爹，我爹的朝权这才一再被拔，至此庾家已经退居四大家族之末。

　　众所周知四大家族王谢桓庾，王家历代与司马皇家攀亲结附，出了不少皇后；而谢桓两家人才济济，个个都是经国之才；唯有我庾家，在父亲的衰老之后，几位大哥也不中用，庾家地位越发倒退。

　　爹与我哭诉衷肠一阵，他有些气喘便由下人扶着歇息一阵，要我去接待下东海王。我跟雨瓷走在花园里，司马奕也正站在游廊处，看着远方的夕阳。

　　这一点艳丽的颜色跟一年多前的一模一样，刺眼得让我看不清司马奕走来的身影。雨瓷欠身道：“参见王爷。”我也颔首一句，“见过殿下。”

　　他走过我身边，眼神轻轻掠过我：“想来你已经听说了，三公主与谢玄的事。皇上也是告知你了吧。”

　　我点点头，雨瓷惊道：“怎么了？”

　　我示意她别大惊小怪，“三公主喜欢谢玄，我也是今天才懂的。”

　　“当初你助她多回，帮她赶走一帮驸马，莫想她心仪的人居然是你的未婚夫，果真出乎意料啊！”

　　“那我该祝贺她了，如今算是什么阻碍也没了，也不枉我们交情一场。”

　　“你就不觉得可悲吗？”他突然转身注视我，“我当初告诉过你的。”

　　“可悲？谢玄的事非我能掌控，我也不想掌控，这样成人之美，我觉得可以。”

　　雨瓷都要哭了，喊道：“三公主怎么可以这样，这不是趁人之危吗？”她拉着我的衣袖摇晃，“谢将军分明是喜欢郡主的，他以前还对郡主这么好！他怎么可以说变就变呢？”

　　“要是一开始那一纸婚书就是为谢玄和三公主的话，他也会对三公主好的，感情的事他总是顺其自然，这样也好。”

　　“我看他根本就没有主见！郡主，三公主也是，她落井下石，枉费郡主曾经对她推心置腹，百般照顾。”

　　“想来过不了几天就要筹备婚事了，”司马奕看向远方的视线又移回我的身上，“届时你们见面，果真行吗？”

　　“多谢王爷提点，我想我还是留在这郡主府好了。话说王爷回京，为的就是这事吗？”

　　“不，”司马奕提起一方衣袖，“如今桓温权势正大，圣上怕他北伐之际叛乱，便央我搬兵回朝镇压，也算是暂时留守京城了。”

　　“那你知道皇上下次北伐是什么时候吗？届时会派哪些人去？”

　　司马奕转身靠在栏杆之上，对我柔柔一笑：“谁知道呢？”

　　正说着就听到远处花坛有些响声，司马奕警觉灵敏，喝道：“谁！”

　　花树后头钻出一抹娇弱的影子，看似有点眼熟，我正是迷茫着，司马奕这厢已经轻笑：“他就是你今日在街上收的男宠？我还以为传闻是假的。”

　　雨瓷立马辩解道：“谁说的！是郡主看他可怜，死了爹又没了娘才买下的！”

　　我挥手示意远处的身影离开，也不多做解释：“如今我已经离开庾家，断绝谢家，没有束缚。我是郡主，买一个人的权力还是有的吧。”

　　司马奕抓过我的下颚提到跟前，似是气愤，鼻息喷薄到我的唇边，“郡主需要男宠？倒不如让本王服侍你，本王自认为要比他好看多了。”

　　我轻笑：“殿下开什么玩笑，王爷万金之躯，我一个小小郡主，怎么要得起？”

　　他似是跟我杠上：“郡主要不起？郡主连名声都不要了，怪不得不要本王。”

　　从懂事开始，我每次有事都会碰到他，而且他往往都是跟我持反对意见的那个人，我要往东，他偏偏要把我拽着朝西，好像我做什么事都不会称他的心意一样。

　　“殿下太多情了，我们仅是一点缘分，殿下又何必记到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