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剪风》影如沙

77、爱恨真切

　　“你。。。。你不杀我了？断弦刚才不是要你。。。”
　　“别和我提那个贱人！她是我的仇人！”
　　紫竹称断弦是仇人，我恍然大悟，脱口而出：“紫竹，你知道了？”
　　紫竹恨恨的道：“哼，我早就知道了，杀我妹妹的凶手，就是断弦。”
　　“难道说，那天断弦用琴弦杀死山阳子时，你看见了？”
　　紫竹双眉一蹙，眼中流露出了无限悲伤：“是用琴弦么？这我倒是没想到。”
　　她用力抿了一下嘴唇，抬起头默默的道：“紫藤，你好傻，为什么，要说那样的傻话！”
　　我心里暗想，紫藤说过好多句傻话，到底是哪一句，给她惹来了杀身之祸呢？
　　紫竹麻利的拭去泪水，一双眼睛冷冷的看着我：“程雨燕，你千万别误以为我不杀你是因为我对你有一丝的好感。从你来到琴庄的那天开始，我就讨厌你！我觉得你不过是棵野草，却能那么嚣张的生长着。我一直觉得只要用脚去踩，那野草就会折断，向我低头，可是，不管怎么踩，它还是那么嚣张。所以我就更讨厌你！只不过因为，断弦是我的仇人，我不想服从她的命令！”
　　紫竹说完这番话，转身便走。
　　“紫竹！”
　　我叫住她。
　　“不管怎样，我还是要谢谢你。”
　　紫竹微微转身，给了我半个侧脸：“我妹妹是因为白无常，才被断弦杀死的，我不想你也和她一个下场。”

　　她的背影很快消失无踪。我猛然间想起来，一次在子午台上练剑，紫藤曾经高声喊叫“晔公子，他早晚都是我的！”而那一时刻，断弦也在。
　　终于明白了，她为什么要杀掉紫藤。
　　然而我依旧糊涂的是，这个恶魔般的女人对他的前任丈夫，到底是爱更多，还是恨更多呢？
　　也许，爱和恨都是相辅相成的吧。爱至深恨至切。

　　几乎是连滚带爬，好不容易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一路上踉踉跄跄往外走。
　　偌大的岳山园中，一个人影都没见着。南焦尾每一间厢房都敞开着大门，里面空无一人。这种非常不正常的平静让我心跳加速。
　　我猛然回忆起茶婆婆和断弦的神情。头脑中反映老妖婆的一句话来。
　　“出大事了！”
　　眼前金星直冒，强扶着回廊里的柱子才没倒下去，我不管到底出了什么大事，现下当务之急就是赶快找点吃的，不然真要作了饿死鬼，这辈子就太悲惨了。
　　好不容易蹭到难续堂，推开两扇门，我忽然眼睛一亮。
　　只见条案上摆放着三个高足银盘，盘里盛着点心和水果。
　　一个月啦，终于又看见吃的啦！
　　饿虎扑食，我抄起盘子就往嘴里倒。
　　三个盘子里的食物，很快就被我一扫而光。
　　吃了东西之后，感觉眼前清楚了不少，腿也有了力气。

　　一脚踏出岳山园的月洞门，另一脚还没落实，突然间两个身着深灰色道服的身影闯入视线。我连忙闪在门后。
　　用余光瞧着，只见不断有穿着相同，手持宝剑的道士掠过。
　　这种深灰滚白边的道服，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对了，青鸾穿的就是这样的衣服，难不成，这些人都是紫阳派的？！
　　琴庄里怎么会忽然冒出来这么多紫阳的老道？
　　思量一番，我总算理解了为什么刚才断弦听到茶婆婆的话后会有那种眼望雪崩时震惊而又恐惧的神情。看来这就是所谓的“大事”了。不过我却一点都不觉得恐惧，正相反，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喜悦，没错，说白了就是幸灾乐祸。
　　断弦啊断弦，你一直计划着进攻紫阳派，这下好，不等你去进攻，紫阳派先来收拾你了。
　　不过断弦更名换姓，隐居在琴庄这个偏僻的所在。盗取《凤翔操》、攻打紫阳派的计划就更是机密。紫阳老道们是怎么得到消息，找上门来的？这倒是有点奇怪了。
　　我胡思乱想一番，再抬头时，发现那批道人已经过去了。于是将大半个身子探出月洞门。只见他们一行人正往雁足园方向而去。
　　不明白他们的路数，还是不要和这些人正面接触的好。
　　看来不能从大路走。我灵机一动，想起当初翠微骗我进雁足园时，走的是园子西北方向的一个角门。从那里进入就可以直通邀月楼，而且比较安全。
　　想到这里，便抄近路快步朝西北方向走去。

　　因为时隔已久，那角门的具体位置我记不清了。七拐八绕，找了好半天，汗都下来了，总算看见了一道朱漆垂花门。
　　我心里一激动，嘭的把门推开。
　　就在门被推开的刹那，数不清的讶异目光全部射到我的身上。
　　而我的惊讶程度绝对不亚于他们。
　　“雨燕！”
　　大家几乎是一口同声。

　　西焦尾的姐妹尽数都在这里。青空和烟霞从人群中挤出来，一边一个将我拉住。
　　“雨燕，你没死！太好了！”青空惊喜的说。
　　烟霞伸出手来，轻轻摸着我脸上的伤痕，差点哭出来：“断弦太狠了，怎么把你折磨成这样！”
　　“雨燕姐姐，你怎么瘦了？连眼睛都抠进去了。”香儿这时也挤过来。
　　“我。。。。嗨，先别说我了。你们快跟我说说，琴庄里怎么会有那么多紫阳派的道人？还有，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的？”
　　青空道：“我们也很奇怪啊，那些老道好像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从天上掉下来的。不知什么时候，就到处都是了。”
　　香儿接着说：“茶婆婆说他们是坏人，是来抓我们的，让我们拼死也要抵抗。还说什么，要是被抓走了，会被卖去做小姐。老道有那么坏吗？而且当小姐不是很好吗？总比在这里当丫鬟强。”
　　凌霄嗔道：“傻丫头，哪个会卖你做‘小姐’啊，死老太太说的是‘窑姐’。”
　　香儿眨眨眼睛：“窑。。。什么意思啊？”
　　青空挥手拍向她的小脑袋：“说正事儿呢，你少添乱！”
　　烟霞一脸严肃的对我说：“一交上手才发现，他们剑法套路和我们一模一样，小道士还能对付，可他们有三个领头的人，武功非常了得，一出手便伤了南焦尾七八个姑娘。又仗着人多，结果大家抵挡不住，一点一点从龙龈园退到雁足园。”
　　“不对啊，我一路过来怎么都没听见刀剑声？”
　　烟霞点一点头：“自从断弦露面，三个道士头领便和她交涉起来，双方才停下不打了。”
　　“他们在哪儿交涉？”
　　“就在那边。”烟霞拿手一指。“飞鸿堂门前。”
　　飞鸿堂？！前面不是邀月楼吗？
　　我抬眼四顾，发现这里根本就不是自己曾经走过的那条小路。看来雁足园不止一个侧门，我是进错了。
　　“邀月楼，邀月楼在哪儿啊。”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挤进人群。
　　“哎，雨燕你干嘛去？”
　　“我去前面看看。”
　　青空喊道：“大家都往后躲，你怎么还向前冲啊！”
　　烟霞等人不放心，跟在我的身后。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容易挤到前面。踮起脚尖，刚刚可以看清。
　　飞鸿堂前是一片开阔地带，邀月楼前琴庄派众女子和紫阳派的道士分列两侧，手持宝剑，就如同象棋中对弈的两个阵营，杀气腾腾，随时做好了交汇在一起，拼个你死我活的准备。
　　而站在楚河汉界位置上的，这边是断弦和茶婆婆，那边是三个青年道长。
　　那三人道服不同于普通弟子，一个器宇轩昂、一个眉清目秀，还有一个看上去老成持重。
　　我注意到他们手持的宝剑剑穗颜色各不相同，分别是赤色、白色和黑色，心中一动。
　　莫非他们就是传说中紫阳七星剑中的三位？
　　早听说紫阳派有七位青年弟子，是剑派后辈中的翘楚。江湖人称紫阳七星。
　　通过剑穗颜色判断，这三人依次是天枢赤星孙道义、摇光白星武道灵和天权玄星周道晨。

　　只听周道晨朗声说：“断弦夫人，万念从善，我们不愿枉杀生灵。只要你肯交出《凤翔操》，我可以保证，一定不会伤害你手下弟子。”
　　青空在我身后低声问：“凤凰什么？”
　　我说：“《凤翔操》，是本万恶的琴谱。可人人都想要。”
　　烟霞道：“听他们的意思，全是冲着断弦去的，跟我们没有丝毫关系。”
　　身旁的一位南焦尾的姑娘也轻声说：“是啊，既然是这样，只要夫人答应道士的要求，咱们就没事了。”
　　于是姑娘们翘首以盼，都等着断弦服软，交出《凤翔操》。然而断弦的回答让他们彻底失望了。
　　只见她妩媚一笑，缓缓吐出了四个字。
　　“绝无可能。”
　　孙道义将剑出鞘：“师弟，我们已经和她说的太多了。没必要再说了。”
　　一直站在断弦背后的茶婆婆这会儿一步跨到断弦身前，将烟袋一横：“臭道士，就凭你们几个，想从夫人手中抢东西，真是活腻了！”
　　断弦用手将茶婆婆胳膊扶住：“茶妈妈，先不要着急，我还要再问这位小道长一件事。”
　　说着款步走向三位年轻道人：“我想知道，《凤翔操》的事，是谁告诉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