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令》长辰

6、风云变幻

　　叶校尉，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我的心开始不受控制的加快跳动，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看他。

　　他亦看着我，两年没见，他的样子清瘦了不少，以前丰满的双颊，此刻有些凹陷，他的双目，牢牢的盯住我，眼中的东西，似乎多的快要满溢出来一样。
　　我看见他的喉结在上下不停的抖动，他的薄薄的唇，正微微颤抖。
　　我跪下，行礼：“微臣叶青，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让我平身，议事厅中没有半个人出声，直到大将军王坚轻轻的咳了一声：“陛下？陛下！”
　　他似乎猛然惊醒一般，语调中有着沙哑：“平身吧！”

　　我起身，站立在议事厅中最尾的位置，却听他说：“没想到叶校尉年纪这么轻，就能率三千铁骑立上头功！”
　　车骑将军陆冲开始说我的战事，林林总总，如何献计，如何伏击，如何英勇，又如何浴血奋战。
　　我全然没听进去他讲的什么，我的心中，我的眼前，满是他的影子，他的脸部线条比之以前，更加犀利，一直光洁的下巴上，也有了唏嘘的胡渣，他的双眼，虽然在看着一直不停说话的陆冲，可是眼角的余光，却牢牢的粘在我的身上。

　　末了，陆冲讲完，他对陆冲露出了个心不在焉的微笑，示意他说的好。

　　他们便又开始商议别的事情，如何定边，如何加强防御，如何处理俘虏。
　　在涉及到军中机密的时候，大将军王坚转过头来对我说：“叶校尉，你先下去吧！”
　　我躬身朝众人行礼，然后朝厅外走去。

　　到厅门口的时候，忽然听见他的声音：“朕累了，这些事情，明日再议吧！”

　　于是众人与我一道出去，竟走得都比我快。
　　也不知道，是他们的步伐太快，还是我的步子太慢。

　　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叶校尉，你留下，朕有些事情想问你！”

　　王坚和陆冲等几位将军对我露出诧异的眼神，陆冲甚至悄悄在我耳边说：“别害怕，圣上十分宽厚温和，他问你什么，你就老实回答！”

　　议事厅的人全部走光，一个不剩，厅外的侍卫将厅门的门帘放下，守在外面。

　　我深深的吸气，将眼眶中溢出的泪强逼回去，却有些难以做到，只得微微仰头，让它们回流进去。

　　似乎过了千万年，又似乎只过了一瞬，他在我背后，犹如叹息梦游一般，低声的喊我：“青儿……”

　　我没动。
　　我听见脚步声在我身后响起，他在走近我。
　　然后，那个温和的声音，便在我耳边，低沉沙哑的轻语：“青儿……”
　　我还是没动，我怕我一动，就会忍不住抱紧他。

　　“青儿……”他从背后抱住我，将我紧紧的箍在怀里，他的唇正好在我的耳垂边。
　　他的鼻息尽数吐在我的后耳上，然后将我全身包围，他的手臂微微发抖却又将我箍的死死的，如同梦游般的，再次呼唤我的名字：“青儿……”。
　　我猛然转身，死死的抱住他，将头埋在他的肩头，拼命的贪婪的吸入那只属于他的味道。
　　就好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我闯了祸，我夜不归宿，我大闹皇宫，他总是会在大怒之后，紧紧的抱着我，带着叹息之声，喊我的名字。
　　“青儿……”

　　我用低低的鼻音回答他：“嗯？”

　　“朕……这两年，找得你好苦……”

　　我抬头，愣愣的看着他，他的手带着颤抖，轻轻的抚摸我的面颊：“青儿，你瘦了，也黑了……”
　　我想吻他，无比疯狂的想要吻他，这两年在军中，我知道了很多之前不知道的事情，甚至撞见过火星四溅的场面。
　　在梦中，有无数次，我吻他的双唇，吻他的眉，吻他的眼，甚至是他的手指，他身体的每一个部分。
　　可是我不敢，我生怕他忽然就拉下脸来，忽然就命外面的侍卫冲进来把我捉回去成亲。
　　我最后，将心中所有疯狂的念头，只变成了一句：“姐夫……你也瘦了……”

　　他微笑，揉了揉我的鼻子，然后放开我，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在他的身旁。
　　他说：“青儿，自你走后，朕想了许多。是朕不对，不改逼你成亲的，这里又冷又脏，还吃不饱穿不好。跟朕回去，呆在朕的身边。”
　　我几乎张口就要说好，却听到了他的下半句：“直到你想娶妻的时候。”

　　他还是不明白么？又或者，不明白的人是我？
　　我的手指有些发僵，慢慢的，从他的手掌心，带着不舍和留恋，却坚决的将我的手，从他的掌心抽出。
　　“北戎未灭，何以为家？臣不愿国家未平，先行享乐，还请陛下成全！”

　　“青儿！”他的语调又开始变得严厉。
　　我站起身，直直的盯着他。
　　他有些不敢看我的眼睛，将头扭到一边去：“青儿，你还是这么任性，朕这两年，四处派人打听你的下落，也不知见了多少叫叶青的人。听说北部边境有一个叫做叶青的校尉，朕就亲自前来，你不要再胡闹了，跟朕回去！”
　　我咬牙，瞪着他：“赵峻，你为什么不敢看我？你知道为什么我不回去！”

　　他猛然转过头，上前一步，抓住我的领子：“叶青，你还想野到什么时候？你今年都十八了，朕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儿子都有几个了！”

　　我灼灼的看定他，不肯退让：“如果我不回去，你就要派你的御林军把我抓回去对不对？然后你觉得那个女人好，就要硬塞给我对不对？！”

　　他的脸色开始变得青白，他的眉头蹙在一起，他甚至扬起了他的巴掌，我知道他心里此刻肯定是想抽我一个耳光。

　　他却始终忍住了，松开我的领子，用着不容更改的语气：“朕是为你好！不论你愿意不愿意，朕这次，一定要带你回去！你姐姐临死前，让朕好好照顾你，朕不能放任你……”

　　他的话尚未说完，我就再也忍不住，冲他大吼起来：“不要提我姐姐！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你却非要逼我成亲，逼我娶妻，逼我跟自己不喜欢的人生儿子。赵峻，你看见我不开心，不快乐，是不是心里觉得特别爽？你逼我娶女人，逼我不再喜欢你，那你干脆就不要找我！你站在我面前，我看到你的时候只想吻你，我只想要你，你要是想绝了我对你的念头，那你就让我永远不要看到你！你就永远不要找我，你就当我死了，当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过叶青这个人！”

　　一口气冲他吼完，我心中忽然觉得舒畅，我看见他呆在原地，他用着那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我亦抬头看着他。

　　他开口哂笑：“你竟然想侍寝？”
　　我低头，咬唇，片刻之后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是！”
　　他朝我逼近一步：“叶青，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侍寝？”
　　我忽然觉得心头一片没来由的慌乱，却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我知道！”

　　他猛然伸出手，将我打横抱了起来，我从未想到，他的力气竟然有这么大。
　　然后，他抱着我，跨进了议事厅偏房。
　　偏房里面，有张临时休息用的床。

　　他甚至是将我狠狠的丢在床上的，我的脊背撞到木制的床板，被撞得有些生疼。
　　他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他恶狠狠地骑在我身上，粗鲁的扯开我的腰带：“叶青，你太让朕失望了！朕教养你多年，你居然半点圣人的话没听进去，只想做这样下贱的人！”
　　我看见他的眼中带着愤怒，狂风暴雨一般即将爆发，我想要争辩，开口：“不……我是喜欢……喜欢你……”
　　他的双拳紧紧的捏在一起，咬牙切齿：“既然你想要当娈童佞幸，想要男人操，朕成全你！”

　　我从未见过他这种气急败坏的样子，他的眼中也从未有过这么多的暴戾之色，我忽然想起来陆冲对我说的话“陛下温和宽厚”。

　　我开始在他身下挣扎，他却死死的按住我，刺啦一声，我的裤子被他扯烂。
　　我被他吓到，带着哭腔：“姐夫……别……”

　　他冷笑：“你不是想当娈童吗？你还记不记得，先帝的那两个娈童是怎么死的？”

　　又是刺啦一声，我的上衣也被他撕开，他那膝盖压住我的肚子，开始扯自己的裤子。
　　我害怕，我真的感觉到了害怕。
　　我知道他在生气，我从未见过他这样生气，我想的，是他能温柔的抱住我，温柔的吻我，温柔的如同他平时那样对我。

　　我发现我自己哭了。
　　他猛的抓住我的头发，捏住我的下颌骨：“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爽？很快活？是不是觉得被这样侮辱，很舒服，很光荣？”

　　我的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不……
　　于此同时，是心一点点的破碎。

　　他怒喝：“哭！你现在知道这种滋味不好受了吧！你告诉朕，是不是还想做佞幸，是不是还想被男人操！”

　　我摇头。
　　他松开了我，然后颓然的，沉默的坐在我身旁，我缩在床脚，一言不发，泪却不停的流。

　　他叹了口气：“青儿，朕只是想让你知道，那种生活，不适合你。你如果真的成了朕的娈童，若是死在朕之前倒好，若是朕比你先死了，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不语。

　　他转过身，自顾自的穿好衣服。
　　他只是褪下了裤子，轻易的一提，就和先前毫无分别。
　　我的衣服，却全部被他扯烂，全身上下，不着片缕，此刻开始觉得冷。

　　他走出厅外，片刻之后拿了一套新的衣衫进来，放在我面前：“朕是皇帝，不论朕怎么做，都不会有人敢说半个不字。可你不同，大齐的第三任皇帝，宠爱一个名叫李嫣的伶人，待皇帝死后，李嫣被人分尸；大齐的第五任皇帝，爱上了他的伴读，结果那个皇帝一时疏忽，伴读被太后抓到错处，腰斩于市；我的父亲，宠爱一名叫做白絮的仕人，结果你知道朕登基的第一个月，参奏白絮的折子，堆了有多高吗？”

　　他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我有些不甘：“那些是佞幸，未有寸功，便得泼天富贵，当然引人嫉恨。要是我立了大功……”
　　我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他打断，他背对着我，背影显得无比孤单：“本朝开国太祖皇帝的宠臣，就是和他一起打天下的名将。结果在太祖死后，那位名将被冠上淫-乱后宫之名，骑木驴游街而死。一世英雄，最后裸死菜市口，被人唾骂至今。朕是皇帝，是不能够当真爱上什么人的……朕，希望你好好的活着，在朕死了之后，也能好好的活着……”

　　我似乎，有些渐渐的，明白他的意思了，明白他为什么非要逼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
　　我小声叫他：“姐夫……”
　　他回过头，拉住我的手，犹如多年前一样，将我拉到他身边，然后细细的帮我梳理刚刚弄乱的头发：“就好像现在，朕只要提上裤子就行了，你却要重新穿衣服，重新梳头发……朕不是讨厌你，不是想要赶你走，只是……只是……”
　　他连着说了几个只是，都说不出口，最后，他只是低低的叹了口气：“只是希望你能堂堂正正的，生活在阳光之下，活的长长久久的……”

　　最后，他将我的发束好，对我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青儿，你将心中，对朕的念想，去了吧……”

　　我忽然觉得悲哀，我忽然就知道，我永远不可能，再靠近他一点点了。
　　他就站在我面前，他的手指正温柔的擦去我脸上的泪痕。
　　然而他和我的距离，却永远的那么远，远的不可跨越。

　　我抬起头：“陛下，臣……明白你的一片苦心了……只是，臣愿留在边关，求陛下成全！”
　　然后，我深深的跪了下去。

　　他沉默，然后哂笑，最后低声喃喃：“是朕太自私了，想把你留在身边，日日能看到……”
　　然后，他猛然抬头，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朕成全你！”

　　我谢恩，然后走出议事厅。
　　在门口的时候，我掀开门帘的那一刹那，忍不住回头看他，他背对着我，双肩微微耸动，好似压抑的猛兽一般。他的影子，在厅外射进来的夕阳中，显得无比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