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起兮》末回

4、【生】3

　　并不知道追赶他们一行的到底是何许人，从已故妇人生前慌张不安的形容来看，似乎甚是凶险。曹戬担忧原路返回会撞见这些人，便於高处观察地形之後，选另一方向往山下走去。

　　朱九的身体被捅穿一个口子，曹戬占据其身醒来自然也被这个刀口所累，用从马车上搜出的金创药抹过一遍再仔细包扎方勉强止血止痛。只不过在下山途中因山路崎岖，又要时时护住怀中的孩子，难免顾不上伤口，不多时血丝又从受伤的地方渗出。

　　曹戬停下粗略看了看渗血的地方，觉得还能忍耐便不管不顾接著往山下走去。

　　他现在亟需找到村庄或是有人住的地方，虽然没亲自带过孩子，可毕竟也曾是一名准爸爸，工作闲暇之余自然满心欢愉地翻看过不少保胎育儿书籍。知道孩子出生後需尽早用热水清洁身体免得感染病菌，然後喂食东西，免得把孩子饿坏了。

　　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夜幕即将降临之时，他远远看到山脚下隐约冒出的屋顶。

　　爬了大半天山路又饿又累的曹戬精神为之一振，加快脚步朝山下走去。

　　其实若以他原来的身体走这点山路根本不在话下，长期缉毒的过程中，少不得与一些贩毒人员周旋。这些人异常狡猾，大路被重重封锁，他们便往深山老林钻，想尽办法企图把毒品贩卖出去。一来二往，就算没经过专门的训练，普通人都能练出一副强健的体魄，更何况是经过坚苦训练的缉毒警察。

　　只不过朱九身子後天长期营养不良导致四肢疲软乏力虚弱不堪，若不是曹戬意志坚定，这具失血过多的身体早在八百年前便承受不住如此繁重的行程倒下了。

　　等曹戬终於站在只有十几间屋舍的村庄前时，不禁愣住。

　　此时夜幕已然拉上，头顶一片漆黑，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眼前的这座村庄整个浸染於墨色中，没有一点生息。各户屋舍前杂草丛生，窗纸破烂，门板斜挂，每扇开启门窗都似一只只黑黔黔的眼睛幽幽冷冷地盯住这个陌生的不速之客，漆黑诡谧的气氛足以使任何一个站於这里的人头皮一阵阵发麻。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已经没有人居住的村庄。

　　曹戬吞咽口水，润泽干涸的喉咙。

　　是的，这个山里有强盗，这座村庄离强盗窝如此之近，如何不被波及？在朱九的印象中，这是一个为官不仁，为商不义，为盗凶恶，为民凄苦的年代。

　　曹戬深吸一口气，把压在肩膀上的绳子松松。甫出生的孩子本该很轻，可对此时的他而言，宛如一块沈重的大石挂於身上，加之背後的一大包行囊压下令他几欲挺不起腰杆。

　　孩子一直很安静，紧闭双眼沈睡，一路走来没有半点声息，好在曹戬几次检查之後知道孩子无甚大碍，这才松了一颗心。

　　曹戬带著孩子在这个小村庄里四处翻找，不久，他找到一个还算完好的木盆，一口缺了一角的大陶锅和几只破碗，选中一间比较干净近离井口不远的屋子。每一户屋舍都或多或少留下一些木柴稻草，他把这些东西全集中在这间屋子里，於屋中烧起篝火。借著火光把稻草捆成一把扫走土炕上的灰尘碎屑老鼠屎，又仔细地铺上一层稻草，接著才把孩子解下放到炕上。

　　确认孩子还在熟睡，曹戬这才走出屋外掩上木门，去井边打水，把水倒进屋前的一口大水缸里，来回五六趟约倒了五分满，便累得快喘不上气。

　　曹戬靠在水缸旁歇了一会儿，才推门入室，看孩子还在睡，便先清洗积了不少泥土的陶锅，於屋後的厨房灶炉里生火烧水，趁著这个时间，再把脸盆大小的木盆冲洗干净。

　　这时水也烧开了，曹戬把开水倒出，掏出一直揣於怀中的干粮取出几块放入锅中装水置於炉灶上，又取两根比较粗厚的木柴塞进炉中，这才端著脸盆去兑凉水，不时用手去试水温。

　　直至感觉不再烫手，才把水盆置於篝火边上，曹戬又取数根木柴添火，令其烧得更旺，接著才自包袱中取了一件棉制衣物撕成块，再抱起床上的孩子走到篝火前，棉布先丢入水中，曹戬屁股坐於一块石砖上，孩子置於膝间，仔细解开包裹孩子的布料。

　　孩子缩蜷著皱巴巴的身子睡得安详，任曹戬连番折腾也不动弹一下，直至小小的身子被放入暖暖的热水中，才轻轻地瑟缩一下，於火光之中，眼睛裂开一条小缝。

　　尽管知道孩子看不见，曹戬还是忍不住冲他笑，所有的疲惫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也许睁开这麽一条小缝便用尽了力气，也许只为确认身边的这个人为何许人，很快，孩子又阖上双眼，沈沈睡去。

　　於摇曳不息的金黄色篝火旁，曹戬专注而不失温柔地清洗孩子小小的身体。把孩子洗干净擦去水渍给脐带处上药後，曹戬便帮他换上他的母亲亲手为孩子缝制的新衣裳新棉袜。柔软的棉衣打底，精美的绣花绸缎衬托，把孩子装点得娇嫩贵气。

　　曹戬怜爱地亲亲孩子，便放回炕上用一件衣物盖好，再次走进厨房查看锅里的东西，这时干粮已经煮成稠稠的面糊。他想办法把这些面糊分别倒进几只已经洗干净的破碗里，把陶锅洗干净继续添柴烧水。趁著烧水同时把面糊晾凉的这段时间，他取一块较平整的木头，用刀削下一小块，不过两三下便让他削出一把小巧的木勺。接著自剩下的木头上又削下几块长条，同样是两三下，一双筷子，一把木制的叉子便做出来了。

　　这时水已烧开，他直接把这些东西放入水里滚过一遍，取出，晾干，灭掉炉中的火。去试面糊的温度，觉得还可以，疲惫不堪的他便先咽著唾沫吞了几口，热的食物暖了身体，他这才觉得好受许多。

　　也不舍得多吃，更怕饿著孩子，便端著碗坐在炕边抱起孩子，不顾他在睡觉，一小勺一小勺仔细地喂。

　　孩子於睡梦之中吞咽小半碗面糊後便再不肯吃，曹戬只得放下孩子，这才舍得把剩下的面糊一口气吃光。

　　肚子垫了热食，倦意不断上涌，曹戬强撑著睁开眼睛，把锅里的水倒进盆里，兑上凉水褪尽衣物给自己草草的擦拭一遍伤口抹一遍药包扎好再换上干净的衣物，盆里的水倒出屋外，房门一掩，找东西顶住，走到炕边把孩子往里面挪，坐到炕上就再也支撑不住倒下便睡，意识模糊之间也不忘把孩子抱於怀里护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