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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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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人不承认?”刘红缨眯起眼,似笑非笑道。
王闻逐渐镇定下来,想到代州传回的消息,更是稳住了阵脚。
“没做过的事,何来承认?”
“您是确信本宫没有证据了……”刘红缨皱着眉头,装作一筹莫展地叹了口气。
王闻直起腰,冷哼一声:“公主殿下,老臣敬您是公主,您也别再戏耍老臣了……老臣这身子骨——”
“陛下!可否传素心进殿?”刘红缨实在听不下去王闻的阴阳怪气,便硬生生打断了王闻的话。
万隆帝点点头道:“传。”
他也听不下去了。
王闻僵在原地,猛地看向刘红缨胸有成竹的脸,大声喊到:“不可能!”
“为何啊?”刘红缨漫不经心地问,语气中暗含着不屑一顾和对王闻先头那些话的嘲讽。
“她!”王闻瞪大了双眼,颤抖地看着素心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目不斜视,像没看见过他一般,直直地跪在了大殿中央。
“草民姜兰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姜兰掷地有声,声如银泉。
“王闻,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上首恍若无爱无悲的声音就像九霄天外渗入尘世的梵音,令王闻的脑袋嗡嗡作响。他昏昏沉沉地跪在地上,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在代州已经派人暗杀掉了的素心此刻竟活生生跪在大殿之上。
完了。
他想。
王闻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刘红缨盯上的,也不明白为何她今日就将他的把柄曝光于公堂之上。
因着他纵容儿子王町前去羞辱孙听竹?
王闻越想越是这么回事,神色逐渐鄙夷,转头挟了眼孙听竹,又面露趾高气昂的冷笑向刘红缨讥讽道:“到底是女人!”
刘红缨摆摆手,压根就不在意王闻的挑衅:“女人不女人的,现在不重要。王大人还是交代一下素心的事吧。”
“老夫认!酒后失德,自当受罚,这个罚臣认!难道陛下还要因此事砍下老臣的脑袋?”
王闻挺直了腰板,明摆着一副看你那我怎么办的模样。
处置王闻的问题,朝堂上下的眼睛都盯着,若高高举起、轻轻揭过,皇帝的威严也真是扫地了。但要严惩王闻,自然会有早存异心抑或自视甚高的世家官员提出反对动摇朝堂。
此刻,刘红缨和万隆帝,在众人眼里就像是烈火烹油,被架在火上烤,进退两难。
房为仪、郑自见这几位,虽然平日里对刘红缨多有看不惯的地方,但心里仍是佩服这位奇女子,尤其对皇帝忠心耿耿,于是见二人处境尴尬,想也不想地站出来。
只是笏板刚举过头顶,还没说话,便被刘红缨抢先了一步。
“王大人说得是。普天之下,执法如山,贵为天家也是要恪守法度的。法不一则奸伪起,政不一则朋党生。正因如此,本宫要王大人解释的,怎么会是您以为的这件事呢?”
刘红缨轻笑一声,转过身来朗声道:“姜兰姑娘,请你把暗杀之人的特征说出来。”
王闻猛然抬头,嘴唇翕张,仔细看,两片毫无血色的嘴唇正微微颤抖着。
“暗杀民女之人,身穿黑色劲装,下摆处绣有暗红色的三趾麒麟团纹。”姜兰目光坚定,从怀里掏出一块染血的黑布,其上栩栩如生地绣制着云团和腾云驾雾的三趾兽爪。虽然不完整,但仍能看出此兽的的确确就是三趾麒麟。
这块布料被姜兰高高举起,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众人又惊又怒,更多的是带着深深疑惑的不可置信。
刘红缨扫视一圈,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只有文林泉,死死地盯着王闻发抖。
心下有了个猜想,刘红缨便收回视线,高声道:“三趾麒麟,渤青国圣兽图腾,通敌为奸,够不够砍掉王大人的脑袋?”
万隆帝不欲再听来来回回的辩白,当下立断打入天牢,等待审查。
第一次,有官员从金銮殿中被千牛卫压出殿外。明晃晃的银枪铁剑就那么驾到了王闻的脖子上,寒芒一闪,裹挟着浓厚的杀戮和冰冷。
上方,年少的帝王仍正襟危坐稳稳坐于龙椅之上,他斜下首,便是锐利无比锋芒毕现的母豹般的镇国公主。
比起上位的深不可测,刘红缨的突然袭击更令人提心吊胆。仿佛脑袋上时时刻刻悬挂着一柄利剑,不知何时就会被其刺穿。自然,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朝堂并没如某些人所想的人人自危,反而雷厉风行的姐弟二人更让朝臣信任几分。
这场大戏落幕,随之最重要的赈灾人选也已敲定,敲定左骁卫大将军陆千帆做督军,左仆射欧阳悫为赈济总督,孙听竹为副。陆千帆仍是戴罪立功之身,不在京中,欧阳悫代他领了命,即可明日启程。待南下赈灾的各项事宜事无巨细地敲定好了,朝会也就结束了。
刘红缨虽面上不显,心下早已欢呼雀跃。
渤青国皇宫暗卫哪那么容易被抓住,她不过是让姜兰仿绣了一片,便真的唬住了王闻!
她急急忙忙地进了乾安宫,见万隆帝同样面有喜色。
“王闻之事暂且不说,赈灾的方案总算是敲定了,明日即刻启程,朕真是太高兴了!”
“就是可怜臣,新婚燕尔又要分隔两地喽!”刘红缨垂着脑袋,故作悲伤。
万隆帝自是知晓刘红缨的玩笑话,只是毕竟这玩笑话说的是事实,听过后面上少不得正色起来,带了些歉疚。
“朕知道难为了你二人,待孙卿回京,定少不了封赏……”
刘红缨眉毛一挑,也严肃起来:“为陛下尽忠本就是臣等职责与殊荣。况且朝臣之中,属孙大人熟悉南方且蒙陛下信重,此番得有用武之地,也不枉费陛下的栽培。”
万隆帝叹了口气,神色欣慰:“这朝中,也只有你与孙卿令朕敢全信了。”
……
许是太久太久不曾想起儿时的光景,刘红缨总觉得如今的她与刘克,始终隔着一层砖瓦。登上了那个位置,便是孤家寡人,高处不胜寒。二人都装作这堵厚厚的墙不存在,努力地演这一出蹩脚的戏,可心知肚明的,君臣之间如何免除猜忌?
书不尽言,言不尽意。
言外之意。
有所表达,有所揣测,有所开始便注定了结果。
……
从乾安宫出来,时间尚早。想到孙听竹仍在门下省办公,刘红缨便找了过去。
她悄悄地靠近孙听竹的理事堂,只见他正专注伏案批改奏章,就像在公主府那般认真。
昨日如小山一般堆积的折子已经消失了大半,看来多亏了孙听竹马不停蹄地审核。
刘红缨犹豫片刻,还是又悄悄退出了理事堂,只在门口留下了一株漂亮的小花。毕竟明日就要启程了,此刻最要紧的正是要把手头所有的工作清一遍,实在做不完的,就尽可能交接给代班的大人。
门下省代理纳言是刚入京不久的外地州官,是先帝时贬谪出京的,听老一辈的人说,此人博闻强记,博古通今。
越是博学之人,越容易接受变革。刘红缨已然决定,在代纳言这处,完成女子科举的改革。如此一来,既有大儒支持,又能避□□言蜚语中伤孙听竹,一石二鸟!
刘红缨打定了主意便不再去想,出了皇宫就转头去向长京县廨。昨日吕慈实在令她好奇,刚好出了王闻这档子事,大理寺缺人,需要将魏云志赶紧召回大理寺,如此一来,她便可以顶上空缺,探查此案了。
到达县廨,县丞一眼就认出了刘红缨,赶紧带着一群衙役呼呼啦啦地下跪,生怕晚跪一点就会惹得面前之人的不快。刘红缨哭笑不得,赶紧道声免礼。这县丞停了,就跟收到多大荫蔽似的,感恩戴德地站了起来。
“吕慈呢?今日怎么不见她?”刘红缨开门见山地问。
县丞哈着腰笑眯眯道:“回殿下,吕慈跟着魏寺卿去王坊村了。”
“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是快了、快了!”
刘红缨点点头,径直走到大堂坐下。她修长有力的手摆弄着惊堂木,“啪”得一声,敲得震天响,吓得县丞双膝一软,竟然跪倒在地。
“哎哟,县丞这是作甚!”刘红缨瞪大了眼睛,拼命向下压住嘴角。
县丞臊得脸皮通红,支支吾吾地找补道:“累了,最近事情太多……累着了……”
“哦~”刘红缨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画风一转问道:“平日里旧案卷宗都由谁保管?”
“主簿韩通达。”
“人呢?”
县丞怔愣片刻,恍然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了什么,此刻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把韩通达叫来。
“再替本宫取来王江一案的卷宗。”
“是。”
不一会儿,韩通达就到了。长得白净,相貌端正,看起来年岁不大,垂着眼睛端端正正地行了个跪拜礼。
“臣韩通达拜见公主殿下。”
“免礼。”刘红缨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番韩通达,发觉此人看到她竟丝毫不紧张、惧怕,要知道,就算是长京县也很少有达官贵人造访。若不是此子心性坚定,那便是有些来历。
“是你掌管文书?本宫记得,也是你在王江失踪当晚见到了他,对吗?”
“回殿下,正是微臣。”
“可否将当晚的情形再给本宫描述一遍?”
刘红缨拿起案上县丞刚刚取来的卷宗,翻来记录口供的一页,逐字逐句比对起来。
“……当晚,微臣欲与王江交班,远远的见到王江牵了一头牛向县衙走来,微臣向王江问好,王江并未回复。微臣便转身回家了。”
到此结束,刘红缨眼神中划过一丝寒芒。此番口供与几天前的一字不差,而且韩通达的表述行云流水,毫无回忆、卡顿、模糊。
若是她猜的那样……
刘红缨决定再试探一番:“还记得是几点吗?”
“亥时正。”
“可看清了脸?”
“看清了,正是王江。”
“王江那时穿的什么?”
“朝廷统一的绿色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