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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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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红缨回忆,尸体被发现时,的确身穿绿色官服。
“你倒是记性很好。”刘红缨偏过头,抿了一口茶。
韩通达僵了一息,转瞬间恢复如常,恭恭敬敬地说:“谢殿下抬举。”
仅凭猜测和怀疑无法对面前的韩通达进行下一步审问,可刘红缨也不愿放弃如此可疑的相关者。正当场面僵持不下时,魏云志领着吕慈回来了。
魏云志大步流星地冲进大堂,单膝跪地,猛地向刘红缨一抱拳。
“殿下!您怎么来了?莫非是知道臣有好消息?”
刘红缨眼皮一跳,歪头向魏云志身后看去,吕慈正步履匆匆地向大堂赶,虽冷着脸,却气喘吁吁的,终于到了大堂中央,竟气都不换一下,直截了当地跪下了。
“邦”地一声,吕慈冲着刘红缨磕了个响头。刘红缨吓了一大跳,赶紧起身亲自将吕慈扶了起来,看着眼前模样清冷的女孩额头红了一大块,心中一揪,又觉着有些好笑。
“你作何行此大礼?下回见本宫不必行大礼,鞠躬礼就好,记住了吗?”
吕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退了一步,弯腰鞠躬。
“……嗯,可以。”刘红缨含笑着说。待吕慈直起腰,刘红缨这才感受到身旁灼热的视线,一转头对上魏云志迫不及待的目光,心下想起孔令勤那副模样。
“你也起来吧。说说发现什么了?”迫于魏云志不能再热切的眼神,刘红缨额角一跳,赶紧让魏云志开口。
魏云志欢天喜地地起身道:“自殿下告诉臣卷宗的那个方向后,臣便马不停蹄地赶去那户人家,谁知那里早就人去楼空,邻居们皆三缄其口。若一户也就算了,谁知户户都不清楚这家的情况。臣便料定其中有诈,再三逼问下,他们这才松口。”
“邻居说自从他家儿子进了府衙后就很少回来了,只是前几天回来一趟,给每户都分了些牛肉,要求我们不能说出他回来过的事情。吕小姐带了王江的画像,没想到这么一问,发现了这家住的竟然真是王江!臣便问王江有没有走丢过,邻居却说没有。如此说来,便只有一种可能,这家里还有一个儿子!”
刘红缨眉毛一挑,虽然她知晓这卷宗一定与本案有关,却没想到关系如此密切。
魏云志对刘红缨微微惊讶的反应很是满意,继续讲道:“知道了这个线索后,臣便又觉得案件陷入僵局,可吕小姐突然说了一句‘牛’。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王家都没有牛棚,哪来这么多牛肉?况且这个时间,王江应该已经在地上躺着没气儿了,怎么还能分牛肉?臣才想到,咱们认为死者为王江不过是因为官服和容貌,如果死者却是容貌与王江相似,又穿着官服的另一个人呢?”
刘红缨沉思片刻,点头说道:“很大胆的推测,你二人思维敏锐,本宫没看错人。宋县丞,你怎么看?”
县丞猛然被问及,肉眼可见地慌乱几息,待与刘红缨锐利无比的目光“短兵相接”,更是溃不成军。
“你不会要说,你不知道吧?”刘红缨逼近几步,宋县丞肩膀一沉,讪笑起来:“微臣也、为以为是他呢……谁知……”
“宋县丞当日你与韩主簿都看到了牵着牛的王江吧。”刘红缨慢悠悠地转过身,边说着边走到了桌案之后。
“韩主簿欲上前与死者交接,却被暗处的宋县丞制止了。并且宋县丞告诉韩主簿,等他日有人问起,一定要将今晚所见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待真的有人询问,韩主簿便对宋县丞所言深信不疑。加之如实相告本就不是什么坏事,韩主簿便认真地将那晚所见回忆了一遍又一遍。”
“啪!”地一声,惊堂木被拍得巨响,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句疾言厉色的“是与不是”。
宋县丞“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言不发,而韩通达却也跟着跪下,连连磕头:“小的并非刻意隐瞒!只是……”
刘红缨皱起眉头,对宋县丞道:“你若不知王江与他的弟弟互换,便不会特地嘱咐韩通达一五一十地说出所见。只有一种可能,你不仅知道,还帮了他。对吗?”
“……是。”宋县丞死死低着脑袋,身子抖成了筛糠。
一旁的魏云志看得目瞪口呆,瞪大了眼睛问道:“殿下,您是怎么知道的?”
刘红缨叹了口气,语气古怪:“刚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这话落到宋县丞耳朵里,他本颤抖的身子突然变得像钢铁一般坚硬,他再次抬起头来,眼神已然迸射出愤恨的火光。
“我就是帮了王江,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刘红缨惊讶于宋县丞态度的转变,这张油腔滑调的脸上此刻居然印着铁骨铮铮。
“这么说来,是你帮王江害死了他兄弟?”
“这……”宋县丞拧住了眉头,一言不发。
“还是此事并不在你的预料之中?”
宋县丞眉心一动,却还是紧紧皱着,他带着一股咬死不松口的狠劲儿对刘红缨说道:“殿下不必麻烦——”
正说着,突然仪门处传来高声的通报。
“宁王殿下到!”
刘红缨神色微变,示意地上跪着的二人赶紧起身。宋县丞表情错愕,将信将疑地站起来,腰一塌,挤出个和往日一样带着谄媚的笑容。
不多时,刘正便擒着温润的笑意从外进来了,见到大堂中站着的众人,神情不解地问道:“皇姐,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刘红缨尴尬地打着哈哈,有些羞赧地笑着说:“这不是阿姐我还没断过案子,想找他们来陪着演一出戏……”
刘正轻蹙眉头,略有不赞同地说道:“此时未该放衙,怎么能如此兴师动众地胡来呢?”
“哦……”刘红缨嘟囔着嘴,有些不悦地点点头。
刘正一脸无奈,转头询问魏云志案件的进展,魏云志从刘红缨的态度中察觉到了什么,敏锐了换上了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撇着嘴说,只查出来了王江家与邻居关系不好。
“案件毫无进展,皇姐竟还想着来这里游戏!”刘正袖子一甩,重重地叹了口气。
刘红缨却是靠着椅背一仰:“我倒觉得,保不齐是王江的邻居们看不惯他,趁他牵着牛回家的时候将他杀掉,牛呢,则分食了。”
“查案岂能靠凭空猜测!”刘正背着手,气不打一处来。
刘红缨嘴巴一咧,眯起眼睛笑嘻嘻道:“要我说,此案就这么结了吧!正巧大理寺缺人得紧,魏云志得赶紧上任喽。”
刘正虎着脸还想说些什么,只见刘红缨灵巧地从案上翻过,端起一副纨绔子弟模样,领着吕慈道:“本宫瞧着吕小姐面善,带她去本宫府上坐坐,晚些时候本宫亲自给吕小姐送回家。”
刘红缨勾唇一笑转身就走,快要消失在刘正视线中时,才遥遥地冲他扬了扬头。刘正一看便知是刘红缨怕他说教,一溜烟就跑没影儿了,只得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回过神来,宋县丞还是那副钻营小人的做派,另一个站得笔直却耷拉着脑袋的也没什么特别的,再看向郁郁寡欢的魏云志,刘正清清嗓子,无奈地说道:“县令缠绵病榻已久,县尉又空缺多年,魏寺卿也要复职,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下官看来,公主殿下说的也不无道理……”宋县丞点头哈腰地小声说道。
刘正眼珠一瞪,半晌,又无奈的叹了口气。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魏云志拧着眉头说:“宁王殿下,恕微臣直言,如今各个线索全都断了,就算再有几个月也查不出任何东西了。”
刘正紧紧闭上眼睛,许久,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随后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县廨。
上了马车,刘正长长地舒出一口浊气。随后,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为何会什么也查不出来呢?”刘正眼睛微闭,纤长的睫毛随着眼睑下眼球的转动而轻颤。
刘正是先帝孩子中长相最柔美、白净的一个,此刻,他阖着眼养神,竟如同宝相端庄的菩萨,只是并无慈悲。
他呢喃得如此轻,就连紧靠在马车旁护卫的近侍都不曾听到。半晌,刘正轻声一笑,嗓音中裹挟着自己都不成察觉的轻松与欣喜。
另一头,刘红缨带着吕慈回到了公主府。命人将吕慈送进偏殿休息。甫一回来,孔令勤就神神秘秘地将一份文书交给刘红缨,她低头一看,竟是多年前长京县尉吕氏灭门案的卷宗,还有头几年长京县寻找吕氏遗孤的公文!
“辛苦了。”刘红缨神色严肃,兀自拿了一摞文书进了书房闭门不出。
直到正午已过,黄梅见饭菜都要冷了,不得已到殿外喊人,刘红缨这才从桌案上抬起头。
孙听竹还没放班,刘红缨便带着吕慈一同用了午膳。
“给驸马送去一份没有?”
正吃着,刘红缨突然想起来,赶紧抓着黄梅问上一嘴。
黄梅眉眼带笑,赶紧点头说:“回殿下,早就提前送去了!哪能驸马的午饭还让殿下操心的道理?”
“你呀,嘴上总不老实!”刘红缨促狭地瞟了一眼笑开花的黄梅,心里倒也喜滋滋的。有个惦念的人在心里,倒也不错。
刘红缨在军营待得习惯,吃饭又快、饭量又多,总像是有谁跟她抢似的。吕慈本来老老实实地可着近处的几样菜浅浅吃几口,可见面前身份尊贵的女子吃得如此喷香,竟然胃口大开,忍不住比平常多吃了许多。
吃得多了,吕慈放下筷子,便感受到从胃里顶上一股直冲喉咙的暖流!此刻,纵然吕慈性子里就是沉稳清冷,也顾不得什么风度了,捂着嘴巴抬腿就想冲到厅外,起码到一个没人的地方。
可打嗝这事儿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忍住的!
“嗝——”
吕慈红着脸,捂着嘴打了个长长的响亮的嗝儿。
“不活了……”吕慈心中默默地想。她偏着头,梗着脖子,刻意回避刘红缨火辣辣的目光。
吕慈本以为刘红缨会说些什么调侃、挖苦的话,可她没想到,刘红缨擦擦嘴,也跟着打了个嗝儿。
“是吧,我们公主府的美食就是能诱人大快朵颐!”
听到这句,吕慈终于有了抬头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