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的密语》唐予赫

42、第 42 章

　　中午的时候，陆允淮带着姜时也来咖啡厅找他们了，当时祁之焓被庄谓当成模特坐在高脚凳上，宋今俞在前台坚持不懈地学拉花。

　　直到陆允淮他们来，三个人才惊觉已经到了饭点。庄谓是个很自来熟的人，难得自己两个员工来了同学，他也很好的和他们打成一片，一群人一合计，当即决定关门两小时，在咖啡厅来一次聚餐。

　　然后他们就分成了三波去附近的饭馆、快餐店打包了一桌子菜和油炸食品，虽然健康等级为零，但快乐程度加倍。

　　不得不说碳水才是带给人快乐的不二之选，一打开包装盒，各种香味就溢满整个咖啡厅。祁之焓和庄谓给油画区盖上了白布防止气味染上颜料。陆允淮将大家买来的食物一一打开摆到桌上，然后将包装袋，纸盒塑料袋等垃圾一并打包丢垃圾桶里。姜时则是忙着布置桌子，摆饮料抽纸这样的小玩意，至于宋今俞……还在咖啡机那儿做最后的努力。

　　虽然只是五个人的小聚，大家分工明确，各司其职，没有豪华的大餐，高档的餐厅或者名贵的酒，但该有的仪式感还是少不了的，而且有朋有，聚，就是不拘一格的快乐。

　　等大家都坐好后，共同用可乐举杯一碰，庄谓作为一群人里唯一一个“高龄”人，又是咖啡厅名义上的老板，理所应当的站起来做了个开场白的致辞，充当仪式感流程。

　　在这样欢快的氛围里，宋今俞难得没有呛他两句，只是在祁之焓准备鼓掌捧庄谓的场时，眼疾手快地压住他的手，举着杯子给他喂了一口可乐，然后挑衅地瞥着庄谓。

　　庄谓当然不在意，才怪！

　　只是屈服于宋氏集团的淫威，他默默在心里给宋今俞狠狠记了一笔，然后故作大方地在陆允淮和姜时的掌声里坐下。

　　祁之焓又好笑又无奈，自从宋今俞来咖啡厅后，庄谓连画画都走阴郁风了。

　　等庄谓说完，大家才动筷吃饭，一群人吃饭，吃得就是个热闹。

　　只是……

　　果不其然，昨天晚上吃了宋解屿的饭，到现在宋今俞在这样的场景下，面对这样一桌碳水盛宴都能心静如水，完全激不起他的食欲。

　　他手里拿着筷子都没怎么夹过菜，胃里甚至有点恶心。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祁之焓见他很少动筷，聚餐也是临时决定，现在过饭点挺久的了，他不太放心地问了一句。

　　宋今俞仰头喝了一口冰可乐，压了压胃里的异样，不怎么在意地回：“没事，刚刚咖啡喝太多了，有点饱而已。”

　　他把陆允淮那边的炸年糕端到祁之焓这边，朝他点了点下巴：“吃吧，我看你不方便夹。”

　　祁之焓看着纸盒里的炸年糕愣了愣，他确实觉得炸年糕好吃，只是离得太远了，他不太好意思就夹过两次，没想到宋今俞居然看出来了。

　　他低头用竹签插了一个给宋今俞：“你要尝尝吗？我觉得很好吃。”

　　宋今俞就着他的手尝了一个，糯叽叽的，非常有嚼劲。

　　很适合祁之焓。

　　他赞赏地朝祁之焓点头，然后看着他吃完了那盒炸年糕。

　　这顿饭快吃到末尾的时候，屋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隔着雨幕，路上的行人来去匆匆，有用公文包遮雨的，有共撑一件外套的，也有屋下避雨的。

　　直到雨声渐急，水珠疾降砸向地面，苍茫万线顷刻间炸成水花，四溅而起，氤氲之息蒸腾而上，汇与天地之间模糊整个城市。

　　笼罩大城小市，横于街道、穿于窄巷的水雾茫茫然倾吞所有纷乱嘈杂，归于极静，唯有雨声泠泠，倾盖在咖啡厅上方。

　　像一场浩荡的归宿，始于沸乱，终于宁静。

　　大自然真是神奇，连一场雨都像一次叶落归根。

　　也不知道是谁先站起来的，咖啡厅里谁都没说话，姜时坐在角落里的软座上凝神地望着窗外，陆允淮睡在他的腿上，双目紧闭。

　　良久，姜时悄然抬起右手在窗上一笔一划。

　　透过字体，窗外风雨正急，他轻呼一口气，名字消失不见。垂下眼眸，陆允淮恰好缓缓睁眼。四目相对之间，陆允淮突然怔住，说不出话来，余光不停地在窗上打转，也看不出个什么。姜时望着他懵圈的样子，忍不住别开脸偷笑，假装继续看雨。

　　藏于风雨，镌刻我心。

　　咖啡厅前台，伴着急雨，打奶泡机器声嗡嗡细响，奶白的牛奶高速旋转，细密的奶泡溢满杯壁。宋今俞的小臂衣袖挽起，肌理线条隐隐可见，奶泡沿着缸体引流槽流入马克杯里的意式浓缩咖啡液，渐渐充盈满杯时，他食指轻抬，奶泡停止流入，手腕再轻微动作，操作线条在咖啡表面游走，最后一滴奶泡融入时，首尾精确聚合。

　　白色小羊跃然面上。

　　宋今俞看向祁之焓，两人会心一笑，交换彼此手里的咖啡。

　　奶白色的小白羊与棕褐色的小太阳。

　　两个人靠着吧台，面向屋外大雨，一起品着彼此的咖啡。

　　即使不是雷雨，祁之焓也很少以这样平静的心态赏完一场雨。

　　等这场雨下完，庄谓将门打开，雨后空气正是最清新脱俗的，几个人在新鲜凉爽的微风里收拾了咖啡厅，祁之焓把垃圾丢完回来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还有半个小时下班，庄谓就提前放了他们两个的班。

　　陆允淮没多少可支配的时间，今天出来玩一下已经很不容易了，他妈给规定了晚上八点必须回家，他和姜时就先走了。

　　祁之焓和宋今俞去了换衣间换好衣服出来，和庄谓告别。

　　庄谓整理着颜料向他们摆手，突然在画布后够出头，朝走到门口的两个人喊了一句：

　　“天气预报说晚一点还有雨，有雷电，你们不要出去玩太久了，早点回家，听见没？”

　　祁之焓朝他嗯声作答，回头无奈地朝宋今俞叹了口气。

　　他们本来打算去附近商场逛一逛的，现在说早不早，说晚不晚的，好像干什么都不太合适。

　　宋今俞放眼望了望四周的街景，敞开手臂深吸了一口气，说：“我送你回家吧，雨后漫步很舒服的，怎么样？”

　　这样悠闲的时光，沿街的树都还积聚着雨点，白日喧嚣尘杂都被清洗一空，剩下满身清爽，闲庭散步确实很惬意合适，祁之焓被说得有些心动，然后点头答应了。

　　这也不是宋今俞第一次送他回家了，只是以前都是坐公交和坐车，走路送他回家还是第二次。

　　六点多了，城市路灯都亮起了，喜欢雨后漫步的人显然不止他们两个，这场雨好像是给快节奏的城市按了0.5倍速，平时疲于白日的人纷纷从蜗居的四四方方的钢筋水泥里出来。有牵着孩子散步的，有遛狗的，也夜跑的。

　　祁之焓记得宋今俞第一次送他回家的时候也是下了一场急雨之后的夜晚，像今天一样走在湿漉漉的地砖上，偶尔跃过几个盛了灯光的小水洼。

　　迎面走来一个女孩，牵了条狗出来遛弯的，路过他们时，那条活蹦乱跳的金毛大狗一下挣脱女孩儿手里的绳子，从后面围着宋今俞转圈，拴狗绳被它绕成圈围住宋今俞。

　　女孩赶紧倒回来要去捡绳子，嘴里不停喊着“啊毛回来”，事发突然，祁之焓才愣了一下，就见宋今俞捂住肚子弯下腰，他心里一突，连忙伸手去扶他，结果还没扶上宋今俞，他就瘫软着倒在祁之焓怀里。

　　“宋今俞，哪里痛！？你怎么了？”

　　祁之焓心神俱颤，托起他的脸才发现宋今俞脸色惨白，好像极力隐忍着什么，在这样凉快的温度下，连额头都蒸出一层汗。

　　那女孩以为是自己的狗冲撞了人，引起他一些过敏反应发病，强硬地拉开狗，吓得不停在一边道歉。

　　祁之焓根本来不及应付她。

　　“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你撑住！”祁之焓焦急地替他捂着肚子，二话不说反过身拉着他的手臂往肩上搭，将人背了起来，转身就要往回跑。

　　虚脱的宋今俞猛地抓住他的衣服，只是没什么力气，伏在他身上大口喘着气，虚弱地挤出一句话：

　　“别去医院，我胃痛，你送……我回去，用热水……捂一下，就行。”

　　这瞬间，祁之焓也是慌的，哪里顾得及教育他这挑剔的毛病，闻言，一刻也不敢犹豫，背着人就往出租屋方向跑，但又不敢跑太快，怕颠着他的肚子。

　　一脸惶恐的女孩牵着自己的狗，不知所措地望着祁之焓远去的背影，站在原地挣扎着要不要跟上去。

　　只是这一犹豫的间隙，人就消失在转角，不知去向了。

　　转过拐角，还没到到十字路口时，祁之焓扫了一眼红绿灯，车来车往，沿着车道放眼望去都是堵塞的长龙，祁之焓果断右转进入一条狭窄的巷子里。

　　宋今俞胃里翻腾似海，好像有刀片在里面绞一样，痛得他冷汗直流，所有感觉都集中到腹部，浑身都软的一塌糊涂。汗水粘湿的头发垂下，迷迷茫茫间他抬眸透过额前的发丝，看到一阶一阶的台阶在他眼前掠过。

　　祁之焓扶着老旧的铁栏杆，大步大步往前跨，喘气声愈发粗急。

　　“你放我……下来，祁……之焓，我自己可以走。”

　　虚弱无力的声音在狭窄的小巷里响起，两侧的墙壁还滴着水，祁之焓蓄着力上了一个又一个平台，拐了一个又一个弯，不闻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