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1、第 41 章 ...
-
“儿子,爸爸回来了,有没有想我?”宋解屿双手扣在他肩上,上下仔细打量着,“啧,怎么都瘦了,是不是想我想得吃不下饭?”
“……”宋今俞仰头远离些他一股油烟味的头发,“你干嘛穿成这样?”
“咳,”宋解屿放开他,抬手松了下领带,清了清嗓子,“我这不是显得正式嘛,给你一个惊喜。”
他眼珠子转着往门口看了看,“怎么……没带朋友回来玩一玩儿?”
宋今俞一听他这语气就知道他爸找岑姨打听过了,就算不找岑姨了解,接祁之焓来家里时他秘书肯定也汇报过了,宋今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他无语地说:“谁大晚上来家里玩?”
“家里又不是没房间,朋友之间住一晚上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嘛。”宋解屿反驳了一句,“算了,我就想说你要多和同学交流交流。”
他说着迫不及待地拉宋今俞往餐桌走,“来,老爸好不容易出差回来,特意给你准备一桌子菜,我跟着你岑姨学了好久。”
宋今俞被按到椅子上,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祁之焓和他一起住的日子,他转头看一眼岑姨,岑姨隔空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安抚眼神。
他老老实实转回头来,多少有点人去楼空的悲凉。而宋解屿已经在拼命给他夹菜了:“来,多吃点老爸做的菜,你看看都瘦了,放心,最近我就多费点心,做几顿饭的时间还是要挤出来的。”
宋今俞看着碗里的菜,也没怎么挣扎,反正隔三差五就要来这么一遭,他的胃再历练一下也就差不多了,于是隐忍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只是吃着碗里的,想的却是祁之焓那天给他煮的那碗面。
这次宋解屿再看过来的时候,宋今俞终于没有面露嫌弃了,因为联想到了他自己做的饭。
怎么说呢,要说这玩意儿有毒,宋今俞到底是活了十多年也还没死,但你说这菜没有杀伤力,每次他吃了宋解屿做的饭,都能轻易地抹杀他的求生欲,然后接下来的几天对任何食物都提不起兴趣。
第二天,宋今俞穿戴好准备出门,换鞋时,宋解屿正好从楼上下来,打着哈欠问:“大早上的你要出门?”
“嗯,你不是让我和同学多交流嘛,我在咖啡厅找了份兼职做,和同学一起。”宋今俞一边穿鞋,一边回他。
宋解屿哈欠打了一半停住,不可思议地问:“你居然找了兼职!?”
他心里顿时就活络起来,这小子莫不是看上哪家姑娘,追人追到咖啡厅去了?不然就他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惰性,能去找兼职干?
笑话,他又不是什么封建大家长,巴不得宋今俞出去活动呢,不然闷在屋里,人都要变阴暗了。
“你小子可以啊,有老爸年轻时的范。”宋解屿新奇地看着他,仿佛第一天认识他儿子,还特意穿了身行头,明显是有备而去的。
宋今俞没理他,挎上包就匆匆出门了。
“吃早饭了吗?”宋解屿在他后面喊了声,宋今俞飞似的,一溜烟就看不见影了,他嘀咕道:“这么急的吗?”
宋今俞几乎是踩着点到的咖啡厅,祁之焓已经早早换好衣服清理操作台,庄谓显然更早,可能早上是他灵感爆发的佳期,他拿着画笔在画布上画得很投入。宋今俞见状也去换衣间换好工作服加入到这个三个人的咖啡厅。
周六大清早的,咖啡厅难得有几个上早班的社畜,没人点单的时候,宋今俞就帮着祁之焓用磨豆机取粉,转动布粉器和压粉操作后将咖啡粉交给祁之焓萃取。
萃取和打奶泡要根据顾客点单的种类,对温度和时间有精确的掌控,拉花更是要讲究技术。宋今俞没做过咖啡,负责在前台点单和送甜品到桌的工作,做好的咖啡通常是祁之焓去送。
其实咖啡厅常来的都是老顾客,因为庄谓忙着搞艺术,咖啡厅都只在周末开,地理位置又不怎么行,所以没什么新面孔来。
等迎完早班高峰期的时候,基本就闲下来了,这时候祁之焓才会给庄谓做一杯焦糖玛奇朵,帮助他蓄力灵感。
做咖啡也是门手艺,祁之焓前前后后学了半年,不能说手艺精湛,但完全在合格之上的。
从城南一中退学的那半年,祁之焓第一次离开施苓出去找兼职,这对一个几乎没有什么社交能力的人来说,经历是相当崎岖的,尽管他当时没什么感觉。
直到现在,祁之焓也不知道他的第一份工作到底叫什么。
当时他只知道自己需要钱,但不知道该怎么找工作,往大街上走的时候见一群大叔站在一起举着牌子,然后就有人来招呼他们去工作。
他站在旁边看了很久,想着该去哪儿找牌子,还在愣神的时候,有个穿西装的中年人问他是不是要找工作。
祁之焓点头,那人就带着他走了,一路上一直叽里呱啦地和他说了一堆,语速又快还带了口音,祁之焓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在那个人停下来看他的时候点头。祁之焓一点头那人就又说个不停,于是等下次那人又停下时,祁之焓就不点了。果然那人见他不点头就不继续叽里呱啦了。
祁之焓得了安静,跟着他去了一个看起来应该是宾馆的地方,男人让他在门口等他,祁之焓看着他进去,站了一会,那人带了一个穿裙子的姐姐出来。
他们用祁之焓听不懂的口音说话,祁之焓只记得他们总是一边叽里呱啦,一边看着他笑,等他们笑够了,那个姐姐才拉着祁之焓往楼上去,用普通话说很简单,到时候有人会教他之类的话。
祁之焓只是点头,结果到了一个房间门口的时候,那个姐姐又进去让他在外面等。这一次祁之焓等了很久,站了半天也不见那个姐姐出来。
房间门再一次打开时出来的却是个男人,嘴里含着根烟,烟雾飘到他面前。祁之焓凝神望着那缕烟,在烟要靠近他的鼻子时,停下呼吸,等待烟消散才继续呼吸。
他抬头看面前的男人,觉得他应该很累,因为他在流汗,而且胸膛都是敞开的。
那男人把烟往高处吐,然后才看他,让他进屋,祁之焓正要进屋的时候,走廊里又出现了一个穿着西装的很年轻的男人。
年轻男人叫住他们,然后他们又开始交流了。
祁之焓没听,因为他站得好累,他一整天都在走和站,这会儿腿很酸,他的注意力都在腿上了。
等他再次回神时是抽烟的人给他递了两百块钱,祁之焓愣了一下,然后收下了钱,穿西装的男人就让他跟他走。
当时祁之焓是真的很不想走的,他走不动了,但年轻男人一味往前走,他只能跟上,好在出了看起来应该是宾馆的地方后,那个男人让他坐进了车里。
在车里那个人告诉祁之焓他叫萧逸,然后把他带到一家没人的酒吧。
走到吧台的时候萧逸停下,然后转身将祁之焓一把抱坐到吧台上。
祁之焓吓了一跳,吧台很高,萧逸双手撑在他腿的两边,告诉他以后不要随便跟着陌生人走,祁之焓没有回答,他又接着说让他以后不要去刚才那个地方。
祁之焓歪头,不解地看着他,刚刚那个地方不是他工作的地方吗?他赚了两百块钱。
萧逸说:“那个地方是警察经常去的地方。”
这句话也不知道那个字触动了他的神经,就像是拨动琴弦的第一声震颤,祁之焓缓缓摆正了头,感知力一点一点变得清晰。
“警察,我要去,我也要当警察的。”
祁之焓轻声说了他整整一个月来的第一句话。
萧逸像是没料到他会说话,又像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才大声笑了起来,然后摸着他的头说他很可爱。
笑声引来了酒吧老板,是一个年近五十的男子,扎着不过肩的半马尾,很平和却有威严的模样,后来祁之焓知道他叫严叔。
萧逸向严叔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两人围着祁之焓问了一些简单的问题后,萧逸替祁之焓做了安排。
那天晚上,萧逸说要送他回家,祁之焓问他能不能坐公交回家,萧逸答应了。
在路上的时候,祁之焓用自己刚赚的钱给萧逸和自己各买了一个冰激凌。那次他像一中大多数学生一样坐在拥挤的公交车里,只是那时的他已经被开除了。
车窗外黄白交错的光影在他眼里流转,萧逸在他耳边说他真乖。
他吃着冰激凌的脆筒,向着窗外喃喃说:“我也是自由的。”
掠过的风将他的话带走,在这座城的夜里,灯火繁如星斗,公交车在纵横的街道穿梭,向着家的方向,好像一场自投罗网。
从那天后,祁之焓就变成了一个咖啡厅学徒,跟着严叔在他的咖啡厅学习做咖啡。严叔不像他的名字一样严厉,他耐心地教祁之焓磨咖啡豆、打奶泡、拉花,也告诉了祁之焓很多,比如未成年人不能进酒吧,比如不懂的时候面带微笑总不会出错。
祁之焓在这半年里逐渐走入社会,他的生活进入一个新的领域,一步踏出了单一的灰色地带。严叔会零零散散地介绍他去做一些兼职,有些他做着很吃力,有些他觉得很轻松。总之磕磕绊绊,他存了钱就去买药。
那段时间,他和施苓闹得很僵,施苓也许是默许了,也许是不在乎了,总之放任了他做这些不太出格的事。
直到慢慢意识到一中祁之焓真的回不去了,她才逐渐放弃,替祁之焓搜罗其他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