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颗种子》太湖西

29、第 29 章

　　“滴答~滴答~”

　　水滴溅落的声音清晰可闻，门后连着漆黑甬道，两人每走一步，便有一盏微弱的蓝光亮起，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足够黯淡，恰好能照亮她们脚下的路。

　　甬道过分狭长，不分昼夜，似乎没有尽头，两人走走停停，推算着时间竟已过去了三天三夜。

　　“还得多久啊，腿都快走断了。”

　　叶观澜弯腰扶着膝盖，混沌之镜悬吊在半空，与禾生的两枚银币一样，伊甸园同样将母镜交还，使得子母双镜合二为一。

　　“就快了。”禾生瞥了眼叶观澜，沉声说道。

　　甬道其实是有尽头的，一个模糊、极小的影子一开始就伫立在那头，禾生仔细观察，发现是一扇小门。

　　两人走了三天三夜，小门的影子也在渐渐扩大，不过速度很缓慢，按照她们行进的速度，大概还得再走七天。

　　依叶观澜那沉不住气的性子，显然禾生并没有打算告诉她。

　　“歇会儿歇会儿，这玩意儿巨沉。”

　　叶观澜放下手提箱，一屁股坐在上面，无尽夙愿未被激活时沉得要命，是个包袱，有时也是一种变相的折磨。

　　禾生放下手提箱坐下，她用胳膊肘撑着脑袋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锚点世界的五颗星辰散发着青色光芒，照亮源力下方汇聚的源力河流，蓝色河流荧光环绕，正是本源之曈剩余的力量。

　　星星虫在河中打滚扑腾、自娱自乐，借助本源之曈，禾生得以看清橘光团子的真正模样。

　　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体型很小，没几岁的样子，四肢短粗，脸上的婴儿肥特别明显，倒是挺活泼可爱。

　　禾生一眼认出了那是缩小数倍的极夜，与印象里的冰冷沉默的模样格格不入。

　　“难怪不喜欢星星虫这个名字。”禾生悄悄想着。

　　察觉到岸上那人的视线，仿佛能洞悉灵魂，星星虫打了个激灵，一猛子扎进了河底。

　　“胆小鬼。”

　　禾生抿出笑意，瞧着星星虫落荒而逃，郁结的心情稍微好转了些。

　　【&%￥#*&】

　　“嗯？”

　　【￥%@……*&】

　　神秘的叽里咕噜声来得突兀，引起了禾生注意，它已经不止一次出现，忽略那随之而来的哀恸，她侧耳倾听着。

　　荧蓝色的河流卷起了一朵浪花，这次，禾生终于听清了那神秘的啜泣。

　　“痛！好痛！”

　　“我在帮助他们！为什么他们要伤害我！要挖走我的肉！”

　　是一道清晰的女声，时远时近，也正是因为字句清晰，哀切的哭诉更显得凄厉异常。

　　【你听得到我说话吗？你在听吗？求你帮我我！帮帮我！我好痛苦！】

　　察觉到禾生能听懂，神秘的声音骤然拔高音量，如同一柄利刃狠狠刺进头颅，尖锐高亢的嗓音快要穿透她的耳膜。

　　无暇顾他，剧烈的耳鸣使禾生的视线快速失真，天幕星辰忽明忽灭，她紧紧捂住脑袋，神色极为痛苦。

　　“生生？生生？你怎么了？”

　　叶观澜把镜子扣在禾生脑门，使劲儿摇晃着，神色焦急。

　　她刚就觉得这人状态不对，对方传来的源力波动杂乱无章，可异常强大，区区五个锚点根本承受不住，隐隐有爆炸的趋势。

　　【对不起，对不起，我伤害到你了吗？】

　　神秘女声反应过来，她放缓了语气小声道歉，颤抖的声线隐忍着痛苦。

　　剧痛和耳鸣来得快也去得快，禾生渐渐放松神经，她睁开眼睛，神色茫然，黑亮的眸子更深邃了。

　　“抱歉，刚才走神了。”

　　“你刚才的样子可不像是走神。”

　　叶观澜撇撇嘴，明显松了口气，她坐回原处，指指手中的小镜子，“你受到什么刺激了吗？暴走的源力很危险，要不是它帮你吸收掉一些，你现在可不会站在这里和我说话。”

　　“……谢谢。”

　　禾生这才把目光投向那古朴的双面小镜，吸收杂乱的源力后，混沌之境有了明显变化。

　　只见镜子中央翻滚的灰色虚无渐渐褪去，露出漆黑的底色，其间光亮点点，如同宇宙中的浩瀚星辰，神秘莫测。

　　“小心点，盯着看太久，容易迷失方向。”

　　叶观澜将混沌之镜收好，来回打量着禾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猜你想问，我明明只开辟五个锚点，哪来的这么强大的力量？”

　　禾生叹气，她当然知道叶观澜好奇什么，园丁长告诉自己，凡事顺着本心就好，那她……

　　“其实我……”

　　“生生。”

　　叶观澜抬手，她神色复杂地望着禾生，止住对方即将要说出的话。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每个人都有秘密，有时候不说就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别太相信别人。”

　　混沌之镜告诉叶观澜，禾生身上的暴走源力气息，与之前伊甸园恐怖的源力漩涡如出一辙。

　　禾生沉默，伊甸园一劫并非没有预兆，她不傻，自然明白本源之曈就是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遗藏。

　　同时也更清楚，本源遗藏在自己身上的消息一旦泄露出去，将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二人相视无言。

　　“其实，我早知道伊甸园会有这么一天。”最后还是叶观澜先开口，她思索片刻，选择转移话题。

　　禾生仔细听着叶观澜不久前离奇的梦境，对方指指怀里的古朴镜子，说道：“我和你们不太一样，噩梦能追溯过去，混沌之镜可推演未来。”

　　“而恰恰过去和未来同时出现了，听着很矛盾吧，这只有一种情况，我们站在过去的时间点，推测的未来，就是现在。”

　　“伊甸园早就是过去式了，在几十年前？几百年前？它骗了所有人。”

　　禾生怔愣，喉头上下滚动，她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能无关痛痒说了句：“那你不早说。”

　　“伊甸园很强大，我只是个小人物，最近几天才做得噩梦，哪想得到这种情况啊。”

　　叶观澜摊开手，无奈地耸耸肩，小声嘀咕着，“谁能想到一开始我们就深处假象之中呢？”

　　现在回忆着种种不对劲之处，最直观的地方就是后山草场，寒冬腊月的，牧场却毫无衰败之迹，那青草长得又肥又壮，快有一人高，太夸张了。

　　“不，不是假象。”

　　抛去本源之曈和脑海中的神秘声音不说，为了反驳叶观澜的话，禾生伸手朝对方口袋摸去，扒出一块温热的古铜色铭牌。

　　“158-B-叶观澜，158-A-禾生。”禾生又掏出自己那块，两块铭牌并在一起，她指着上面的铭文，一字一句念着，“是咱俩的名字吧，我们经历的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这……”

　　叶观澜为难地瞅了禾生一眼，她寻思自己也没否认这一年经历是假的啊。

　　“走吧，观澜，我们得离开这里。”

　　禾生拍拍衣服站起身子，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知道，那道门后就是新的开始，无论未来发生什么，自己永远是伊甸园的学生。

　　两个人在甬道里紧赶慢赶着，外面的世界却是炸开了锅。

　　世人口中平凡又神秘的伊甸园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能量波动，根据源力基站反馈来的数据，该片区域源力纯度竟高达99.99%。

　　除了本源遗藏，人们再也想不出别的原因。

　　当传言被证实，不少人哗然，尤其是尼尼微本地人，后悔以前怎么没多去伊甸园附近多转悠几天，说不定被园丁带走了呢。

　　伊甸园一夜被毁，断壁残垣，彻底沦为废墟，真正头疼的是四族精英们，园丁们依靠本源之曈设下禁制，他们无法进入，而派遣进去普通士兵再也无法出来了。

　　竹篮打水一场空，所有人都是输家，四族面面相觑，尤其是黑暗种族，之前的明争暗斗更像个跳梁小丑。

　　“呵呵，不可能的，伊甸园怎么会舍得那些宝贝学生去死呢，本源遗藏一定在他们身上。”

　　血色神眼将伊甸园的破败收进眼底，两三个极其微弱的光点正飞速遁走去，阿伽门闭眼感受着，大致判断出几个方向。

　　“如果有人敢使绊子，那就干掉他们。”

　　他勾起一抹嘲讽，挥手找来一位血族子爵，随口报出几个位置，派遣血族精英开展追踪搜寻，苍白的面庞冰冷淡漠，令人如坠冰窟。

　　“守在这儿已经没有意义了，蠢货们，真正的争夺战，才刚刚开始。”

　　血族祭司看都没看狼人和海妖，一群裤衩子往里看的肤浅种族，他把目光挪至不远处聚集的人族军官们。

　　那里，才有真正危险的对手。

　　——
　　时间缓缓流逝，禾生二人离出口越来越近，许是处在黑暗中太长时间，叶观澜眯起干涩的眼睛，被这刺眼的白光激得泪水直流。

　　【你确定要出去吗？附近有几个生物在外守着。】

　　禾生即将推门的手一顿，锚点世界中的神秘女声柔柔弱弱，没了先前的凄厉。

　　【你是本源之瞳吗？】禾生犹豫地问道，依言将视线投向外面，隔着禁制，她察觉到微弱的源力波动。

　　【原来你真的可以听见我说话，你可以称呼我为小枫叶。】

　　锚点世界中，两道湛蓝色的幽光漂浮在岸边，星星虫围在其身边，很喜欢它的样子。

　　想起对方痛苦哀恸的哭喊，禾生叹了口气，她斟酌着措辞，小心翼翼问道。【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等以后再说吧，现在的你太弱小了，外面有人守着，你要出去吗？】小枫叶顿了顿，半晌才轻声开口。

　　【去。】

　　既然对方不想说，禾生也没有勉强，本源之瞳说得对，现在的她，确实无法为小枫叶做些什么，但也不会因为一丁点未知便驻足不前。

　　“观澜，一会儿藏好源力气息，有人来了。”

　　五指渐渐收拢，禾生嘱咐一声，悄悄推开了小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