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归》桑野行舟

3、第 3 章

　　“哟，沈煜吃饭竟然会给钱，真是稀奇，不会真的泡水泡傻了吧？”

　　说话的是个男的，长的不怎么样，说话的语气更不怎么样。

　　“周明允你说什么呢，沈煜虽然做事冲动了些，霸道了些，但是人家怎么会赊账呢，她又不是没钱。”

　　这个说话的男的又是谁？

　　“小煜你没事吧，听说你不记得很多事了，是吗？那你还记得我吗？”

　　一个穿绿色衣裳的妹子一脸担忧看着她。

　　眼前这些人，两男两女，应该都是那天在湖边的，奈何她脸盲，当时又很快晕了过去，现下倒好，她一个也没记住。

　　她拉过小青，悄声在她耳边问道：“小青，这些人都是谁呀？”

　　“第一个说话的靛蓝色衣服的是礼部尚书之子周明允公子，第二个是京都有名的锦绣阁老板的儿子朱匀公子，他身旁的那个绿色衣裳的是太傅之女宋妙妙小姐，鹅黄色衣裙的是户部侍郎家的陈茜茜小姐。小姐，都是您认识的朋友。”

　　许言点着头，这么说起来，那个周明允和宋妙妙她倒有点印象，一个当时骂她不要脸，一个是除了小青外唯二关心的她的人，不过落水后没有见他们来过家里看过，眼下见了也不曾真心问过她一句，看来这沈煜人际交往方面也不太行啊。

　　不过，这些人能凑一块吃饭，男男女女的，在这个时代居然能看到，这南周民风挺开放淳朴啊，士农工商四阶层都能玩到一块去，看来封建礼教在这并不是那么的严苛。

　　“哟，看样子，沈煜是真不记得咱们了，这可怎么办呀。”周明允转身跟旁边的人笑道，“店小二，给我们个包间。”

　　也许是看在好歹认识一场的份上，宋妙妙不好意思落她在外面，便礼貌问了句：“小煜要不要再吃点？”

　　许言没犹豫，立即点头：“好啊。”

　　他们似乎没想到沈煜会同意，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许言其实吃饱了，不过得知这群人和沈煜认识，或许可以通过他们侧面了解一下，这个沈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青，麻烦你跟服务……小二核算一下，把咱们之前欠下的钱都还清。小二，这顿饭，也记我账下。”许言迎着周明允一群人些惊讶的眼神，笑道，“就当是那天游湖的赔礼，别客气啊，敞开了吃，你们也说了，我有钱。”

　　“沈煜你真要和我们吃饭啊？”周明允不是很确定。

　　“嗯。”许言点头:“不好意思，我脑子是有点混乱，记不得很多事了，希望各位能跟我说说以前的事，多谢了。”

　　包间里，气氛有些诡异。

　　周明允几个是真没想到沈煜会和他们同桌吃饭，明明那般讽刺，换成是以前的沈煜，早就甩脸而去，然而现在不仅坐在他们旁边，还吃得很欢快。

　　“她是沈煜吗？”周明允问一旁的陈茜茜，后者也不敢相信。

　　朱匀摇头：“她肯定是假的，不然就是脑子出了问题了。”

　　他们嘀咕什么许言都听得到，不过假装啥也不知，喝了口酒后，她主动给他们夹着菜：“周公子，这是你点的烧鸡，朱公子，这是你要的红烧肉，茜茜小姐，这是你要的汤，妙妙小姐，这是你的菜。”

　　见他们不动筷子，许言呵呵笑着，问：“我以前没和你们吃过饭吗？”

　　“少寒在的时候你才会来，他不在，你从不跟我们吃饭。”宋妙妙犹豫了下，开了口。

　　许言点头，原来是这样，这正主是真的爱情至上啊，想着又给他们倒酒，哄着他们多喝：“以前是我不懂事，眼里只有易少寒，忽略了大家，实在是不好意思，我的错，我给你们道歉，来喝酒。”

　　她一杯接着一杯的倒，在场的人虽说不喜欢沈煜，但她怎么说也是尚书之女，面子还是要给的，却没想到喝着喝着就上了头。

　　这人一喝醉酒，话匣子就打开了，正所谓酒后吐真言。

　　“那个，我很多事情都忘记了，你们能不能，呃，和我说说，我以前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呀？”许言趴在桌子上，撇着嘴，一副要哭的样子，指着自己的脑袋，“我这里，空荡荡的，难受。”

　　许言原本只是想听听关于沈煜的事，没想成了批判吐槽大会。

　　“沈煜你蛮横霸道，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不顺心你就，就会打人。”周明允已经有些醉了，“你知不知道，你特别，特别招人厌。”

　　许言虚心接受：“多谢告知，现在知道了。。”

　　朱匀给自己倒酒，好几次才将酒瓶对准杯子，他眯着眼睛，盯着那酒落入杯中：“你刁蛮任性，仗着自己是尚书之女，骄纵无礼，瞧不起，比你地位低下的，不是嘲讽，就，就是辱骂。”

　　许言一脸抱歉：“我之前，这么，这么不懂事呢，我给你，你道歉，对不起。”

　　说起来还不忘起身朝朱匀抱拳，鞠了个躬，后者估计是喝懵了，也跟着起来作揖，礼尚往来。

　　“承认承认。”

　　“不客气不客气。”

　　“嗯，小煜你，你不跟我们玩，也不喜欢少寒和我们一起，只要看到少寒和我们在一块，你就生气，很生气。”宋妙妙脸色泛红，一脸迷离。

　　啊这……

　　许言心想，沈煜这，占有欲这么强的吗？

　　还没说话呢，陈茜茜接着补刀：“少寒，少寒不喜欢你，你就，就要死要活的，逼着他跟你一起。沈煜你知道有多少人讨厌你吗？”

　　现在知道了，许言趴在桌子上，心想，这酒挺猛的啊，几杯下肚，说出来的话，更猛。

　　她是真没想到这个沈煜居然会是这么一个人。

　　众人还在不停地批判着沈煜，句句不带重样的，许言一样一样受着，反正说的那个人不是她。

　　只是按照这描述，她要是不做些改变，估计不好在这生活啊。她真没想到这群人怨气会如此重。

　　“那，那易少寒是个什么样的人呀，你们都，都说我喜欢他。”她假装不知道，什么也不记得，像是随口一问。

　　比起对她的批判，他们对易少寒的看法那是截然相反，可以说是天差地别，对她多讨厌，对易少寒就多喜欢。

　　这对比，这差距，唉，许言默默缩了下手，把脸埋得更低。

　　明明知道不是说的是自己，奈何心中这股羞愧感，还是躲不过啊。

　　能把人际关系处成这样，这沈煜，也是没谁了。

　　“少寒，少寒人好的很，你看你缠着他那么久，他都没嫌弃你。”周明允道。

　　朱匀点头赞许：“少寒，风光霁月，温文尔雅，就是有一点不好，不近女色，估计就是被你沈煜给吓怕了。”

　　许言心想，对对对，沈煜的错沈煜的错，不关我的事。

　　“他不怎么爱说话，虽和我们一起玩，少寒一般听得多说的少。”宋妙妙挠着脑袋想了想，“但你看到他和我们说话，你就会生气，渐渐的，他话就越来越少了。”

　　陈茜茜言简意赅，直接对沈煜道：“少寒很好，都是你的问题。”

　　不是我的问题不关我的事，许言捂着脸，她想引诱这些人多说说关于易少寒的事，然而没两句又拐到沈煜身上来，看来是积怨已久。

　　“你们，你们继续，我去，我去上个厕所。”许言呵呵笑着，站起身，想到外吹吹冷风，冷静一下，事情比她想的要严峻的多啊，然而刚打开门，一抬头，就看到站在门口的易少寒。

　　他怎么来了？

　　不好，自己没醉的样子不能被发现，这人鬼精鬼精的，眼睛还跟探照灯似的，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他知道这是自己设的局。想到此，许言赶紧眯起眼睛，一脸醉意:“你，你是易，易少寒，你来了，进去，喝，喝酒。”

　　要装醉，最好的方法就是站不稳，走路飘，摇摇晃晃，说话不利索。她呵呵两声，往易少寒身上倒去，后者却轻飘飘地侧过身。

　　许言心想，糟糕，她忘记这人不喜欢自己了，于是乎，众目睽睽之下，她整个人直挺挺摔倒在地。

　　奶奶的，好疼！许言趴在地上，把脸埋在手里，疼的龇牙咧嘴，这易少寒是有多讨厌沈煜，连手都不伸一下，一点面子都不给，还直接从她身上跨了过去。

　　她总算是知道这沈煜之前是有多招人讨厌了。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小青刚结完账，上来准备跟沈煜说一下，就看到她自家小姐跟狗啃屎一样趴在地上，心里一惊，赶紧上前将她扶起来。

　　还好，还有个小可爱在身边，许言才觉得自己没有那么惨。她借着小青的力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进了屋，易少寒一脸平静地听着这几个人吐槽着沈煜。

　　“少寒，我帮你骂她，骂死她。”周明允拉着易少寒，打了个嗝，“那天你落水后，我跟你说，她居然亲了你，那么多人看着，她就亲下去了，好几下呢，一点妇道都不守了，还真是，不要脸！”

　　许言:“……”

　　易少寒听到这话什么反应许言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有多想揍这个周明允，都说了是救人，救人，这些人脑子没开化吗。说得好像她强迫非礼易少寒似的，忍住，忍住，不能生气。

　　“对啊，她现在脑子不好了，还请我们喝酒吃饭。”朱匀也凑过来，指着趴在桌子上偷偷揉着膝盖的沈煜道，“你看她，是不是傻了哈哈哈哈哈哈。”

　　许言趴着，不用想都知道易少寒现在肯定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她。花钱请人骂自己这事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得出来。

　　陈茜茜跟宋妙妙许是醉倒了，没再开口，就那个周明允跟朱匀还在继续，好一会儿，她才听到易少寒的声音。

　　“小青，你让阿福他们进来，把大家都送回府去。”

　　“是，大人。”小青应下，出门把随从都叫了上来。

　　走的时候还不愿意，周明允被抬走之前还不忘道：“我还没说完呢，就沈煜，我能说上三天三夜！”

　　“下次，下次再说，慢慢来，不着急啊。”人都要走了，许言也不能再装鸵鸟，她一脸傻样，“今天，谢谢各位了。”

　　他们都走了，易少寒却不动，她不知道易少寒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许是和周明允他们约好的。

　　易少寒没那么好骗，她也得赶紧跑才行。

　　“实在是抱歉啊，今天，不喝了，下次，下次我请你。”许言大着舌头，含糊不清，趁机拉住小青的手，假装站不稳，想着赶快遁了。

　　易少寒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酒，跟正要离开的许言道：“此酒名为一壶倒，你从不喝这酒，小青你先出去。”

　　小青扶着连站都站不稳的沈煜，一脸为难，可易少寒也是不容置喙的语气，一时不知是该听从谁的。

　　看出了小青左右为难，许言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你先出去，等，等我，没事。”

　　门被关上，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易少寒看出来多少她不清楚。她确实是让小二拿了最烈的酒，也就是易少寒说的一壶倒。几杯下肚，周明匀几个很快就醉了，她酒量很好，从小练出来的，这一壶倒对她没用。

　　“易少寒，我忘记很多事了，你能不能，也告诉我一些，他们说，说我喜欢你，但是你不喜欢我，这是真的吗？”许言给自己夹了口菜，几次都放不进嘴里，她继续装着，观察易少寒的反应。

　　“嗯。”易少寒想也没想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啊？他们说，我很，很讨人厌，是真的吗？你是不是也讨厌我？”

　　“是。”易少寒喝了口酒，看她能装醉装到什么时候。

　　“为什么呀？”

　　许言眯着眼睛看着他，偶尔还打着酒嗝，撇着嘴，一副委屈模样。看似是酒后胡言乱语没有逻辑，每一句她都是想过的。

　　她想知道这个易少寒对沈煜的真实看法。

　　屋里挺安静的，偶尔能听到外面人轻微的说话声。许言就这么望着易少寒，隔着一张桌子，后者不说话，淡定地吃着菜，偶尔喝口酒，奶奶的，看这模样，还真是来吃饭的。

　　等了许久，看来是吃饱喝足了，易少寒放下筷子，对着趴在桌子快要睡着的许言淡淡开口。

　　“你不是沈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