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归》桑野行舟

4、第 4 章

　　她心里一沉，这个易少寒话不多，眼神却犀利，就跟在他房间时一样。

　　似乎要看穿自己。

　　既然这样，这次她不闭眼了，不回避，不能怂。

　　躲不过，那气势也不能输。

　　他要看的话，那她也看回去，两人就这么互相看着对方，看谁先躲开。

　　“你在装醉。”易少寒很是笃定，没有给她回旋的余地。

　　惊讶于易少寒这么快发现，还真不是一般人。

　　他话都说到这地步了，她装傻充楞能骗过周明允那几个人，眼前这一个没那么好哄，骗不过了。

　　都摊牌，索性不装了，许言往后靠在椅背上，打了个哈欠。易少寒还在看着她，看吧，随便看，这张就是沈煜的脸，就算是拿着放大镜亦或是显微镜看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你到底是谁？”易少寒突然眼神一闪，带着杀气。

　　是谁？

　　这个问题不仅易少寒想知道，她也想知道。

　　她是许言，但是这个时代没有许言这个人，所有人都说她是沈煜，也对，可除了这具躯壳外，灵魂思想都不是。

　　沈煜给了她躯壳，她把自己的灵魂寄托在内，所以，她到底是谁，这个问题，她也想问易少寒。

　　“你觉得我是谁？”她问道。

　　易少寒没回她。

　　“如果我不是沈煜，你会杀了我吗？”她问。

　　易少寒微微眯起眼睛，他想从这女人脸上看出什么，他的感觉不会错。

　　如果如他们所言，沈煜是受了刺激，失了忆，但人的性格不会变化那么大，可这张脸，确实是沈煜。

　　他也产生了疑惑。

　　“不说清楚就杀你。”

　　不得不说许言有被这句话吓到。

　　易少寒这人肯定心思深沉的很，短短一日便看出了这么多，她可不想死。

　　在这没有人权，没有平等自由，一人言的时代，必须八面玲珑才能活下去，更何况他们还是在皇城底下为官，稍有不慎，说错一句话就有可能没了命。

　　既然你们七窍玲珑心，那我就主打一个真诚。

　　“易少寒，实话跟你说，我不是沈煜，怎么说呢，就是，这身体是沈煜的，但是灵魂不是，也就是跟你说话的我，我这个人，不是沈煜。”许言不打算隐瞒，主要是在这人面前也瞒不住。

　　反正把真相说出来，易少寒信不信那是他事。

　　她看到易少寒脸上出现了怀疑。

　　继续道:“我叫许言，来自几百上千年后，和你们不是一个时代的。为什么来到这里，我不知道，按照我们那的说法就是灵魂穿越了。我和沈煜大概是在濒临死亡的时候，两个人发生了灵魂交换，所以，现在的我既是你们口中的沈煜，但我也不是沈煜。”

　　易少寒听没听懂她不管，许言给自己倒了杯水茶慢慢喝着，等他自己慢慢捋清其中逻辑关系。

　　好一会儿，她才听到易少寒说一句。

　　“不管你是谁，你日后便是沈煜。”

　　对，以后她便是沈煜，她只能是沈煜，这个答案毋容置疑。

　　以后没有人会再叫她许言，她活了二十年的人生，此刻开始就要被封存在她自己的脑海里，这个时代，只有她知道自己是谁，她是许言，不是沈煜。

　　即使心里难过，自己短短二十年的人生，就这么被否定了，被迫套上一个陌生人的印记，以后要顶着这张脸，过属于她的生活，而许言，将可能在这个过程会渐渐变成模糊，被周围人，环境而同化，最终彻底融入这时代，而许言，则会彻底消失。

　　到时候她还会是许言吗？

　　深知会是这么个情况，所以，她只能是沈煜，许言不想被这人再看出点什么来，脸上笑笑，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易少寒没同意她的话，也没否定。他也知道现在自己就顶着沈煜的脸，她不是沈煜又能是谁，总不能逮着一个人就跟别人说她不是沈煜，除非他真的很闲。

　　她现在还顶着个失忆的名头，易少寒如果真那么做，别人不会说她沈煜有问题，而是他易少寒有毛病。

　　他不可能没想到这一点，不然也不会说出她只能是沈煜这句话。

　　“她去哪了？”易少寒问。

　　“谁？”一时没反应过来，许言想了想，懂了，那个真正的沈煜，“我不知道，但是她和我说了句话。”

　　“什么话？”

　　“让易少寒爱上我，我会让你活下去。”

　　看到易少寒怔住的表情，许言给他倒了杯酒：“易少寒，你说，这算不算是沈煜的遗言，而我，该不该替她完成这个遗愿呢？”

　　易少寒不语。

　　许言心想，呵，让你这家伙今天给我挖坑，看你怎么答，易少寒脸上闪过一瞬间的讶异，很快又恢复到了之前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死人样。

　　他把酒饮尽，嘴角勾起：“这个遗愿，你怕是完成不了。”

　　“那可不一定。”许言跟他碰了下杯。

　　不过完成遗愿这事得先放一放，她不属于这个时代，要想活着，她给搞清楚这里的生存法则，重点是，她不想再死一次。

　　活着，这就是她唯一的目标。

　　今天开始，她就是沈煜。

　　回去的路上，小青发现沈煜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恍然大悟般，心里有些害怕。

　　“小姐，您，您是不是不舒服？”

　　沈煜嗯?了声，没多想，一把将小青搂过来，问她：“小青，你说，这人呐，重活一次，是不是要活得更加精彩？”

　　精不精彩小青不知道，她只知道眼前的沈煜精神不太正常。比如，她居然搂住了自己。但是，如果小姐真的变了性子，就算是不正常，也比之前好得多。

　　这么一想，一时难过又开心，得，这下轮到小青叹气了。

　　家太大，许言还没记住回房间的路线，便跟着小青走，刚到屋子那头就看到一群人跪在门前。

　　她抬眼望去，那个端坐在人群之上的应该就是她那个传说中的后妈。只见她悠哉地喝着茶水，长得甚是好看，还挺年轻，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是冷冰冰如寒水般。

　　“给我狠狠的打！”

　　沈煜下意识开口：“住手。”

　　拿着棍棒的男人手一顿，往沈煜这边看过来，又看向身侧的女人，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下手。

　　“我该叫她什么？”沈煜拉过小青悄然问道。

　　“小姐一般称二夫人为姨娘。”小青道。

　　姨娘是吧，沈煜将小青拦在身后，自己躺了三天不见这个姨娘的踪影，她和父亲不在的时候倒跑来她这教训人，看来没那么简单。

　　跪着的人一见沈煜回来，更是抖的厉害，纷纷怕这位主子发起火来。

　　“煜儿，要不是这些人没看好你，你怎么能落了水，我定要狠狠责罚这些奴才，给你出口气。”姨娘长的一副温婉模样，语气也是柔和平淡。

　　沈煜自知这些高官贵族不把下人当人看，按照酒楼里他们的说法，之前的正主也不是个心善之人。如果是沈煜，她或许会默认这一切。

　　但是，她是许言。

　　小青跟她说过，这个姨娘不喜欢她，但是碍着父亲的脸面，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对她怎么样。

　　沈煜走过去，把男人手中的棍棒取下，男人一开始不松手，但是沈煜稍一用力，他也不敢强硬。

　　沈煜把棍棒拿在手里，对二夫人道：“多谢姨娘疼爱。姨娘，这是我屋里的人吧，我来跟他们说可以吗？”

　　二夫人柳氏没想到沈煜居然会主动开口叫自己，一时愣住，又很快道：“那是自然。”

　　有这句话就行，沈煜把棍棒拿稳，狠狠地敲在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大声道：“以后，棍棒不落身，犯错不处罚，有错就改，无则勉之。现在，全部起来，各回各的岗位，去吧。”

　　众人惊住，一脸不敢相信，自然也不敢动，怕自己一动，这位主子又趁机找借口一并罚。

　　见他们没起身，沈煜默默叹了口气，把棍棒扔下，过去，一个一个把他们扶起来。

　　“小，小姐，是小的错了，您就让小的跪着吧。”小桃哆嗦着身子，这位喜怒无常的主子，她怕自己一站起来，会被打得更厉害。

　　沈煜无奈，强行把她扶起：“你叫什么名字？”

　　“小，小桃。”

　　“小桃是吧。”沈煜点点头，姨娘正坐在那，仿佛看笑话般看着她，她站起来，清咳两声， “你们全部都给我站起来，这是命令，违者重罚！”

　　果然，此话一落，他们全都站了起来，沈煜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得这样才行。

　　“都散了吧，继续跪着我就揍你们，快点。”见他们总算起了身离开，她才呼出口气，转身跟高高端坐在那的姨娘道，“姨娘，我有些累，就不陪您了，您慢走。”

　　柳氏还没见过沈煜对她这般客气，而且居然不打奴仆，心想难道真是脑子出了问题。她原本是想趁这个机会给他们一顿教训，也挫挫沈煜的脾气，结果一拳打在棉花上，这沈煜居然没脾气了。

　　送走了柳氏，之前她是怎么对这位姨娘的她不清楚，但她该礼貌也礼貌了。

　　倒了杯茶，沈煜一边喝一边想，今天就算不说，那个易少寒也不会放过她，这一天发生的事，可真够精彩的。

　　只是现在她很头疼，穿就穿吧，给她个附加任务也就算了，没有原先的记忆她也认了，没有金手指没有系统她也能接受，但人品不行那是真的不行。

　　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个道理她怎么可能不明白。

　　就算她爹是刑部尚书也不能这么嚣张任性。不行，必须得改变，她不想以后这些事成为别人扳倒沈家弄死她的把柄，自己还想多活几年。

　　何况她本来是打算躺平保命活着混吃混喝过一辈子的。

　　第二天早早起了床，吃完饭后，沈煜想把昨晚她想了一夜的计划写下来。

　　“小青，帮我拿只笔，还要几张纸，谢谢。”沈煜大大咧咧地坐在凳子上，倒了两杯茶，她要开始了。

　　然而当小青给她准备好笔墨，自己亦是信心十足地拿起笔时，下一秒却停在半空。

　　她忘记了她不会写毛笔字！

　　这可是个大问题，瞥到小青向她投来疑惑的眼神，沈煜假装淡定地放下笔，把小青拉到身旁。

　　“这个，不着急写，日后再说，那个，你知道我现在还有多少钱吗？”沈煜问她。

　　“小姐，小姐每月例钱为二两银子。”小青道。

　　二两，二两应该挺多的吧，沈煜猜想，继续问：“那这些钱在哪？”

　　小青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开口，但沈煜一脸期待，便咽下口水，颤颤巍巍伸出两根手指：“小姐平日会买东西送给易公子，并无多少私己钱，昨日到醉客居清账，眼下，眼下还剩二十文钱。”

　　二十文，不行，一根簪子都买不到，她需要更多钱。买东西送给易少寒，看他那样子，肯定不会收，那既然如此。

　　“我之前送给易少寒的东西，他应该没收下吧，小青，现在那些东西都在哪？”

　　小青对她甚是贴心，都不知以前那个沈煜是怎么对她的，搞得她即对自己害怕，又格外忠诚。

　　小青欲言又止，于心不忍。

　　一刻钟后。

　　面对满满当当一屋子的东西后，沈煜扯了扯嘴角，瞬间就理解了小青为何会是那副表情。这换成谁，看着自己买了这么多东西送出去结果人家一个不落的退回来，都得心塞。

　　里面无处落脚，沈煜小心翼翼地跨进去，开始挑拣着一些看上去貌似有用的东西，挑好了就递给小青，让她放入包里。

　　小半个时辰后，小青在外面道：“小姐，已经满了。”

　　这么快？沈煜感觉这屋子好像还没动过，不管了，她走出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看了看天，今天天气不错。

　　把包扎好，沈煜一甩，在背后扛着，跟小青道：“去当铺，咱们换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