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曾遇见风》玄同懒懒

17、第十六章

　　已是傍晚时分，海飒带着海容在电影院看完两场喜剧片回到家哄海容睡下后，便听到门铃的响声。
　　海飒透着探视镜，没有看到来人，转身准备离去，又被一阵门铃唤回了注意力。她以为是有人恶作剧，便打开门一探究竟时，面前却突然出现一个抱着大洋娃娃的漂亮小女孩，正目光甜甜的看着她：漂亮姐姐。
　　小宝贝，你找谁？海飒蹲在她面前：一个人迷路了吗？
　　才不是咧，我是特的来找大姐姐你的哦。这个送你，小女孩将洋娃娃塞进海飒手里：我是受人之托来找姐姐的哦。
　　海飒不明就里地望着不请自入的小女孩，笑出声的问道：小宝贝，你是受谁之托？
　　喏。小玉雪用手指着身后，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在后面甬道口看到了一双没有藏好的脚，便跑了过去，将人牵了出来：受这个大哥哥之托哦。
　　方淳一脸受宠若惊的望着小玉雪，刚刚一路央求她改口叫自己‘哥哥’，小丫头死活不肯。这会儿他已经放弃将真实身份暴露在海飒面前，却意外的有了转机。他舔着脸向海飒靠近：师父……
　　你认错人了，我可不是你师父。海飒在见到方淳时，整张脸都严肃了起来。她勉强自己对面前的小女孩露出一丝笑容道：小宝贝，恐怕你走错门了哦……姐姐不认识这个人哦。
　　大姐姐，我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肚子好饿哦。小玉雪甜甜的向海飒撒着娇，聪明的给自己的小叔叔制造机会。
　　海飒见小女孩甚是可爱，不忍她饥饿，便放他们进了屋，却语气冰冷道：冰箱里有食材，要吃就自己动手吧。海飒为自己倒了杯水后，头也不回的去了书房。
　　方淳见她未再赶自己走，很识相的从冰箱里掏出食材来，笑盈盈地望着自己的小侄女：雪儿，小叔给你做美味大餐。
　　我的嘴可是很挑哦，爸爸做的我都未必喜欢。小玉雪趴在海飒客厅的沙发上，托着腮，晃着两只可爱的小脚丫子说道。
　　放心吧，小叔的手艺绝对比你爸要好一百二十分。方淳对自己的厨艺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我困了，做好了叫我哦。小玉雪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很自在的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医院加护病房的走廊上，一道黑影神情呆滞的坐着，目光一动不动的望着加护病房的玻璃。他的手中突然多出一股柔软，是他熟悉的温度，握在他的手心中令他很安心。
　　我不放心你……林方菲靠着他并排坐下。
　　白天的时候……对不起。海子桓目光仍望向加护病房的玻璃。
　　不要道歉，这不是你的错。林方菲挽着他的胳膊，紧紧靠在他肩头：她一定会没事的。
　　我知道，她会没事的。他也如此坚定的认为道。
　　在那之前，让我陪在你身边。她需要的不多，只希望在他最艰难的时候，能陪着他一起度过。
　　这对你不公平。海子桓终于将目光移到了她身上。
　　我不在乎，只要能在你身边陪着你，怎么我都不在乎。林方菲白天离开后，却忽地想明白了爱情的昏聩便是不计较自己的得失，而是最大限度的不求回报的去爱对方，在对方最需要陪伴的时候，能丝毫不悔的陪在他身边。
　　这只会加重我的罪责。海子桓不能如此自私的要求她。
　　或许明天她便能脱离危险，很快就能醒来……而我能陪你的只是这短短的片刻。林方菲在心中无数遍演练了纪海心复苏的可能：到那时我再将你还给她。这刻，她竟想自私的独霸着他。
　　对不起……海子桓很愧疚的握紧她的手，在她额前深情一吻道：我没有资格对你说爱。
　　只要我爱着你便好。林方菲将头埋进他怀里，破泣为笑道。在她心里，她要的并不多，只要能静静的陪在他身边，陪着他度过他最艰难的时刻，她便足矣。
　　滨城的夜空很美，灯红霓绿的将黑夜照的如白天明亮，却赶不走黑夜中的那股寂寞。在那股寂寞里有着无法遮掩的爱的饥渴，仿佛要将这股光明吞噬。
　　窗台前，坐在轮椅上的沈清容透着外面的灯亮正在静静等候着。厨房里传来炒菜的响声，随后便听见一个女孩的声音：妈，我做好汤后，就开饭吧。林书君从厨房将一盘菜端上了桌说道。因她的状态不错，直到三天前海子桓允许菲儿将她接回来小住几日。
　　菲儿怎么还没有回来。自从女儿林书君为爱自杀，拒绝治疗的这几年，是林方菲扮演着女儿的角色在她身侧一直照顾着自己。这几年，她也已经习惯了林方菲这个女儿。在她心里，菲儿和亲生女儿书君是不分彼此的存在。她们都是她的女儿。
　　很久没有回来的林书君，在听到母亲对菲儿如此在乎的关切，摆放碗筷的手随即一缓。林书君心中稍稍吃味了一下，脸上却带着笑容说道：妈，菲儿刚给我来过电话，说海叔叔的妻子情况很糟，她去医院了。
　　沈母担忧的神情随即松动开来，念念不舍的从窗台前推着轮椅望内：一会儿吃完饭给她打个电话，记得让她早点回来。沈母望着桌上的饭菜，停顿了一下：给菲儿单独留点饭菜。
　　我都留好了。厨房里盛汤的林书君在听得母亲句句不离同父异母妹妹菲儿时，眼角泛起一股酸来。
　　昏黄的灯光下，被热气盖满的厨房留下一阵落寞。她望着锅中白如缎子的鱼汤，几滴泪不争气的落下。她不愿意承认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总能强过自己。尽管如此，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对她的在乎大于自己内心不甘的比较。她爱这个妹妹，和自己的母亲一样的爱。血溶于水的血缘羁绊令她与菲儿难分彼此。就像菲儿说的，很小的时候，她是以她这个姐姐作为榜样存在。长大后，她这个姐姐却不自觉的将她当成了很重要的依赖，不愿再分开。她懂得这些虽然迟了些，却好过从未懂过。她很感激海子桓令她明白了这个简单的道理。林书君哽咽的擦去眼角的泪水，换上笑容的将汤盛入碗内：妈，我炖了你最爱喝的鲫鱼汤。
　　漆黑的房间内，海容梦见自己的母亲在向自己微笑的挥手告别。她拼命追赶着她的身影，跑着跑着，她发现自己来到了殡仪馆的门前。而母亲跟着一趟灵车飘了进去。海容跟了进去，发现母亲静静躺在殡仪馆内，父亲则万念俱灰的跪在母亲棺前放声痛哭。一旁的自己正抱着父亲，又紧握着母亲的手，同样悲痛不已。
　　不。海容在母亲合棺前，从梦中惊醒了过来。她心口突突的疼着，大口喘着气，额头的冷汗顺着面颊悄悄滑落。她急忙穿好衣服，从房间出来，见客厅和厨房里有陌生的男人和小孩，却未做任何反应的开门离去。
　　海飒在书房内听见砰的一声关门声，起身去了客厅，望着厨房内的方淳问道：我妹妹出去了？
　　方淳想都没敢想的急忙点头：她是你妹妹？
　　海飒却没有说话，转身回了房间换了身衣服，路过客厅时望着沙发上睡相憨甜的小女孩儿说道：回去的时候，记得帮我锁好门。
　　你要去哪？方淳急忙从厨房冲了出来：我跟你一起。
　　当好你的专职保姆就好。海飒没再给方淳继续说话的机会，径直关上了大门，追着海容一道离去。
　　加护病房的走廊内，林方菲拧着一杯热咖啡和一袋面包走了过来：这个时候，再吃不下也不要拒绝补充体力。她需要你，海容也需要你……她更想说自己也需要他。可是这种情况，她不愿意给他增加负担，便硬生生逼着自己将最后一句自己需要他的话给咽了下去。
　　她还会给我机会吗？海子桓目光幽深的望着玻璃内插满管子的妻子嘶哑的问道。
　　她需要你，你也需要她。这个时候，她逼着自己无比大度的善解人意。
　　谢谢。他除了亏欠她外，什么也给不了她。知道自己给不了她承诺，给不了她想要的未来，还可耻的将她最宝贵的爱死死拽在手心里，不愿松开。他想过放手，却始终做不到。
　　林方菲没再说话，将热咖啡捧进他温暖的大掌内，拆开面包，一点一点喂他。她愿意就这么的宠爱着他，无欲无求。
　　他怔愣地望着她，很配合地吃完了她喂的面包。即便知道自己无法再去贪恋她的温柔，仍是抵不住的贪求。他知道自己将亲情留给了病床上的妻子，而自己不愿承认的爱情早已满满的给了年轻的她。
　　林方菲像个朋友般，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助他。她不再奢求，更不敢奢求。对她而言，能像现在这般可以陪伴在他身侧，已是上苍莫大的恩赐。
　　林书君母女二人晚饭用罢后，沈母催着林书君给林方菲去了电话，不放心地要求林书君叮嘱林方菲早些回来。
　　与此同时，林方菲的母亲方丽华的电话也催及而至。电话中以命令的口吻要求她明晚回家一趟。林方菲若是不回去，后天她方丽华便会到她公司找她去。
　　在挂完自己母亲方丽华的电话后，林方菲额际挣扎出了冷汗。她的偏头痛偏在此时犯了。她强冷着疼痛，若无其事的陪在海子桓身边，一道守在加护病房外。额际的疼痛令她不自觉握他的手力道重了几分。海子桓察觉到异样，急忙回过身望向她：菲儿……
　　她却强忍着疼痛，笑着摇头：我没事，你先休息一会儿，我替你在这看着。她的脸色苍白了起来，却苦苦撑着。
　　我送你去医生那。海子桓被握着的手感受到了一阵颤抖。
　　不用。我兜里有药……她话语未落，海子桓已从她兜中找到了药丸，急忙找来水，担忧的催促她服下。她虚弱的闭着眼，心中却仍不安的道歉起来：对不起，这种时候，还给你添乱。
　　海子桓将她扶进自己怀里：不要总对我道歉，对不起你的人是我。他拼命亲吻她的发髻：海心是我的责任，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能放开她。他将她紧紧抱住：那晚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唐突的出现在你面前……
　　我果然有做坏女人的潜质。她不想再成为他的负担，便笑着挣脱了他的怀抱：谢谢，我好多了。她的眼中闪烁着泪水。从这刻起，她要与他保持最大的距离。
　　爸……海容的声音忽然传来。
　　林方菲匆忙退到一旁。
　　海飒从后面一道跟了过来：菲儿，你也在？
　　我不太放心，便过来看看。她低着头瓮声说道。
　　爸，我妈怎么样了？海容的注意力都在玻璃内的纪海心身上，未察觉出气氛的异样。
　　海子桓努力令自己恢复平静道：医生说还需继续观察。他与海容并排站在玻璃窗前。
　　林方菲若似平淡的目光挣扎着深望了一眼他的背影，悄然从里面退了出来。而这一幕恰巧落进了海飒的眼中。
　　菲儿，我有话要问你。海飒追着她一起走出了病房。
　　两人来到病房外的喷泉前。林方菲为自己点燃了一支烟，静静的抽着。
　　你们从什么开始的？海飒半猜半疑的问道。
　　林方菲一惊，侧目望向海飒，许久没有说话。
　　为何不说话？海飒生气的问道。
　　我们已经结束了。她将燃尽的烟蒂丢入水池内。
　　你明知道他有家有室，为何？海飒眉头紧拧在了一起：为何是他？！
　　你不该让他扮演我的父亲。她迎上海飒的目光，许久相视着：我从未想过要拆散他的家庭。
　　这一切还是发生了，不是吗！海飒生气的为自己燃了一支烟：你不该如此放纵自己。
　　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的血液里流着的就是这样的血，不是吗！她隐忍着泪水来刺痛自己：我天生就是做坏女人的料。
　　海飒将她搂进怀里：不要这么跟我说话，我不要你这么伤害自己。
　　她终于找到了依靠，放声痛哭了起来：我明知道他不能成为我的依靠，却还是允许一切不该发生的发生了。我答应你，从现在起，离他远远的，不再靠近。
　　丫头，我们去旅游吧。海飒也不想回去面对方淳带给自己的麻烦。
　　好。她是真的累了，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放逐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