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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三十六章 ...

  •   前方尽是黑暗,身后星光点点。耳边风声呼啸,天际异象,赤黑混魔强压下来,张牙舞爪就要伸向地面,被钟知林一击刺破。

      廿军……分明是魔,那丑陋模样,愈发懒得遮掩,此生只有他能看到了。

      再回头,便处于无尽深渊之间。他仍是向前追去,双眼微红,刺痛只能让他看得更清楚。魔窟愈发近了,最上方有红光点缀,光线刺入他双眼,让其朦胧一瞬。

      待眼前再复明亮之时,已有烂骨赘肉裹着黑气提刀向他冲来。

      “铮——”

      “知林一月不到便会归来,该命旨了。”白发男子站在一侧,语声清冷无生气。坐在龙椅上的人已是风前残烛,手颤抖着,握笔都是件难事。他不敢看身旁人,拿起的笔掉了多次……此时无风,他却被吹得坐不稳。

      玉制的笔最终掉到地上,咚的一声,竟将他吓得小声呜咽。

      眼看身旁一头白发的男子慢慢靠近,白纱藏住血窟窿的位置移到他面前,他顿时不敢出声,连呼吸都忘了,眼睛睁大,红色血丝逐渐爬满。

      暮时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他肩上,稳住他气息,掉在地上的笔不知何时回到原位。

      这时,他再拿笔,竟不再颤抖,稳稳当当,只是面露恐惧将那圣旨写下,然后颤颤巍巍地递给暮时。

      白发飘动,掺杂着彩绳,彩绳绑得混乱,但不缺美感。腰间缠绕着的青丝上加了铃铛,稍微动作便摇摇晃晃,叮铃作响。

      竟是走了。

      ·

      地牢阴冷,许久不见天日,只有水滴声,在一片静寂中显得尤为突兀。

      今日却不同寻常,有了一丝光亮。那人猛地抬头,双眼疲惫又带着恶恨、厌恶,见到来人后又闭上眼,嘴角勾起轻蔑地笑了一声。

      他面容恢复平静,光照在他脸上,再仔细看,正是钟戚!

      “叮铃……”

      来人并未说话,只是走上前抄起他下巴,强行掰开嘴,将一旁放着的水灌入他喉咙,然后紧紧捂住不让他吐出。

      一套动作下来不过几个眨眼间。

      ·

      ·

      周围人向他飞奔而来,全身裹着黑气,还伴有恶臭,着实难闻。

      钟知林往后退了几步,持剑挡住乱刀,一脚将它踹开。

      看他们这样子,怕不是要他,而是要他的命了。

      视线忽然被他们身后一处所吸引。

      钟知林仔细看去——那是他寻了许久的人。

      这几年他只出现过一次,便再也不见踪影。看来这就是尊上了。

      只见他此时仍是当初所见模样,只有半边脸戴着血肉,不同的是头盔卸下,大方地展示给钟知林看。隐约间,不知是不是受远处红光影响,所见之物愈发朦胧不清,那人竟在眨眼间变成女子!

      她一袭黑衣,黑纱遮住了半边脸,面色白里透青,美中带着妖异,眼神着迷地看着他,红唇轻勾,笑得芳艳。再眨眼,竟又变成方才半骨模样。

      真是变化莫测!

      一不留神,便被乱刀划了几道,银灰色衣裳变得褴褛,被染得鲜红。那人转身就要走,钟知林也不顾伤痛,一剑冲周围人划去,挣脱束缚向他冲去。

      这些东西一次比一次厉害,就算一剑刺入心脏倒在地上或身首分离,也不能完全了结,愈发麻烦,到最后还要再纠缠一番。将军就曾险些死在他们手中,幸得钟之尹在旁看见,出手援救。

      “你走什么?!!不是说要我吗!!!!!”

      钟知林歇斯底里,用自己最大声音喊,企图盖过身边东西的嘈杂声,让他听到。

      钟知林又被那东西从背后划过,直从右侧肩膀到腰间,令他猛地向前踉跄了几步,血迹洒到他脸上,是鲜热的。他紧咬牙,挥剑斥退围在他身边几堆用黑布包裹起来的烂肉废骨,继续奔向他。

      终于,那人似乎听见了,扭头看向他,又化作女子冲他嬉笑,然后慢慢转身朝他走来,一瞬间,所有脏东西都消失不见,只有他和那女子。

      钟知林便站在原地看着黑衣女子离他愈来愈近,最后站在他面前。她先是用眼神上下打量一番。然后蹙着细眉看着他身上血迹斑斑,面上充满嫌弃,但还是抬手为他擦净了脸,笑着询问:“你当妻,我做妾,可好?”

      谁知,钟知林一把打开她手,平静道:“我过来,让他们都撤退是真的吗?”

      她脸上顿时充满鄙夷,退后几步,瞪着他,红眸有些发亮,刚开口又闭上,咬了咬红唇,最后跺了跺脚怒道:“真是跟他一样答非所问!”

      钟知林不知那个他是谁,仍是坚定地看着面前女子,紧握手中剑,不得个答案便耗下去。

      看了他眼睛许久,女子终是软下来,笑着回答:“是啊。”

      然后又严肃道:“不过得打赢他,还得让我当妻。”

      说着立刻化作半骨模样,手拿长矛,两头都有尖刺,其上雕着棕黑的蛇,周边有黑雾环绕,那蛇吐着信子,就要冲他袭来。

      闪退之际,那声似是从天边传开,遥不可及:“呵呵……还是算了,你同意他可不会……”

      打赢……眼前这东西。

      杀了他!

      杀了他……

      钟知林眼睛刺痛,往后退了好几步,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他余光见远处红光缓缓淡下,应是不会再影响他了。

      眼前东西不知怎的,身形蓦然庞大许多,高出他两头,破碎黑衣裹着的骨头上像是长出血肉,那半边脸也是如此,却是没有其他五官,直接血肉糊上去。

      同蛇一样,周围萦绕着黑雾,不过并不带着令人作呕的恶气,竟还飞扬着想要往他身体里钻。

      庞骨抬手,长矛向他刺去,钟知林提剑接应,竟是承受不住,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扶住剑身,随后顺势向右拉去,趁机向左闪,躲下一击。

      此物力大无穷,硬接他必死无疑。

      在庞骨连续几招下,钟知林频频后退,手臂被刺破,皮肉开始向外翻,拿剑都隐隐颤抖。

      他使剑确实是快,不过对面前这庞然大物来讲,不过是几滴毛毛雨罢了。

      钟知林跑向侧面,企图能寻到些破绽,却被长矛挡住。庞骨挥动长矛,半张嘴张开,轻蔑又无畏地笑着。

      看下方小人并无对策,笑得便更加狂妄。许是觉得无趣了,他转动长矛,犹如吞噬人的黑圈迅速向钟知林逼近。

      此时,无论正面侧面,都不能靠近了,黑圈震开长剑,将他击退半丈远,握剑的手都隐隐发麻。

      无法,钟知林只得连连后退,在他高举长矛刺向他时侧身闪过,长矛刺破地面,溅起的石子划过他脖颈,留下一道血痕。趁庞骨收回长矛大笑,指尖迅速向他心脏处弹。

      再看,已然穿透心脏处皮肤没了踪迹,但其面上却是风平浪静,仿佛方才无事发生。

      他不禁心中疑惑,这东西会有心吗?

      一连几次,他都没有任何反应。连续躲避与身上的伤已经让钟知林有些发昏,只好紧咬着唇强迫自己更加清醒。

      庞骨忽然停顿,仿佛傀儡无人掌控,定在原地,钟知林看准时机,上前一剑就要刺入他心脏,却被他诡笑着持长矛击退。这一次他像是积攒了十足的力量,将钟知林震开几丈远,黑剑也被击飞到另一边。

      背后的伤口嵌入碎石,钟知林蓦然睁大了双眼,开口却是无声,叫不出痛来。也不知这东西使了什么法子,震得他全身都痛,口中鲜血漫出,呛得他止不住地咳嗽,喉咙像是被割开。

      倏地,凛风袭来,蛇头猛地冲入眼帘,钟知林拼了全力向一侧滚去,却还是被伤到了脖颈,系珠子的绳子险些断裂,但也为他承受了许多,让他不被刺穿脖子,只是浅划。

      这一躲避,竟是离剑更远了,钟知林看向脚下,死去的烂肉拿的刀还在,不过已然断成两半。

      他突然想到,他也是有怪力的。

      可对方竟将他彻底压制。

      他不断向两边跑,想要绕过庞骨。可他那只单眼一转,看向地上黑剑,就明白钟知林想要干什么,于是,抬起脚狠狠踩上去,还不忘回过头来对钟知林笑。

      再抬脚,那剑居然没断,仍完好地躺在地上。

      庞骨有些奇怪,又像是死脑筋,对自己的力气有无尽的自信,硬要将它踩断,便不顾身后钟知林。在他看来,这个人对他已经没有任何威胁,只是他的盘中玩物罢了。

      忽听身后风声逆来,庞骨猛地回头后退一步躲过,侧颈却还是被刺破,淌出鲜血,浸到地底。趁他一时惊愕,钟知林迅速滑到剑边把剑拿起攥在手里,挥剑向他刺去。再加不知名的飞虫不断冲他面门,让他呆愣了一分。

      到了眼前才知,这飞虫分明是飞箭!

      下一刻,视线被血充盈,他不禁抬手捂眼,口中惨叫,后颈感到剧痛,随后直接穿透整个脖颈,血喷涌到他脚下。

      仅仅穿透了脖颈还不至于让他死,只是令他动作缓慢许多,连力气都大大减小了。如今两人已是正常比拼,并无力量悬殊,就连体形也可完全忽视。

      钟知林表情肃然,使了全部力气,那剑法,刻在骨骼上的剑法……此时全力展现,逐渐击破面前庞骨。他身上伤痕逐渐变多,就算是转动长矛也无可奈何。

      最后一刻,钟知林双眼通红,有一颗清泪顺着他脸颊划下。

      剑刺入心脏所在之处,庞骨顿时失神,倒在地上,还掀起一阵尘土,扰人视线。

      钟知林已然力竭,往后退了几步,用剑强撑着不至于倒下。这东西与平常的不同,也不知现在是否是真正死了,便用力咬着嘴唇,硬是一步一步走到倒在地上东西面前。

      他将长剑放在一边,拿了匕首,将庞骨的头颅割下。这情景着实骇人,血液猛地喷出,让钟知林几度呕吐,最后又在他心脏与其他处刺了几刀,才站起身,踉跄地走了几步。

      钟知林呼吸轻微,有些窒息,眼前漆黑一片,再无可行之路,双手已再拿不起任何东西,身体沉重,他仿佛已经走到尽头,要力竭而亡了。

      快要倒下之时,身后突然传来烈风呼啸声,胸口像是丢失了什么,忽觉空荡。

      只是如今没有钟之尹能看见。

      钟知林慢慢低下头,只见方才那东西的长矛,此时竟是穿透他胸口,将他定死在地上。许是一瞬的回光返照,他不知哪来的力气,掏出身上最后一枚小刀,向后抛去。

      疼……好疼……

      怎么能疼成这样?

      太疼了……实在太疼了……

      ……

      ……

      一瞬间,所有感觉都在剧烈地叫喊着疼,疼得钟知林受不了,几欲想要喊出来,却被血液堵住了声音,只能张口,无声嘶喊……

      他看着自己慢慢跪在地上,身体顺着长矛滑下,再次血洗它,身下一滩血,照清他现在模样。

      他那眉眼……可真像呢……

      这整张脸,他最喜欢眼睛了。

      脖颈上戴的珠子掉出来,在他眼前晃动。

      珠子分明一直被他塞在最里面,怎么还是沾上血了?

      他奋力抬手想要将那污秽擦去,却看到自己双手已然沾满鲜血。

      他抬不起来手,亦擦不掉污秽。

      最后只能看着它,眼中情感混杂令他捉摸不透,轻声道:“我……好……想你。”

      也不知是说给谁听,连他自己都听不见。

      随后垂下一滴泪,掉落在血滩中,在赤水中难以相融。

      ·

      ·

      一片污秽之中突然出现一抹黛紫,恰似紫藤。一身洁净,竟愿踏入残尸血海之中。

      他面目平静,跨过无尽残尸,最终走到这位年少王爷面前。那垂下的白珠隐隐发着光,仿佛在竭力奉献己身所有,维护他命脉,虽然已经有些暗淡,但仍在苦苦挣扎。

      紫藤俯身,一手轻轻点在他眉心,唇瓣轻启,口中念念有词,说了许久。指尖发着光,在这世间可谓是奇事,仿佛神仙下凡,任谁见了都要拜一拜。

      不知是在输送什么,仿佛不够,他伸手撩了一下白珠,一丝紫气便渗入,然后又单手化了一颗金丹,慢慢化作白气送入白珠。

      再抬头,周边模样已然发生变化,正是天光大亮,魔窟什么早已消失不见。

      他轻笑,心道。

      比人还守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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