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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五章 ...

  •   指尖突然冒出一点萤火,逐渐放大,最终点到银盒中心。顿时,缥缈紫气从中心图腾迅速蔓延开来,而后消失。

      祁生眼睛微阖,唇瓣轻启,轻声道:“视明。”

      随后转身坐下,银盒就放在旁边,那镜子不知何时被收起。他右手一挥,便出现一罗盘,正是霁那日所见涧时盘。

      涧时盘周边隐隐发出些光亮,在祁生输送法力时,蓦然增大,照彻一切。刺得祁生不禁闭了闭眼,才继续动作。

      此时涧时盘已然完全变了模样。它竖起飞于空中,似乎是被逐圈切来,往外扩散,却未超过祁生双目所视。其上文字滚动,飘摇不定。那银丝似是受他法力影响,变得黛紫,环绕银灰盘圈。

      “改时涧日,瑕瑜不怨。”

      “启。”

      话音刚落,涧时盘最外一圈似是要笼罩大地一般,飞速增大,却化为星光洒落。祁生阖眼,全然不知旁边银盒猛烈晃动。

      他想开口,但还未出声,便只听一声沉重钟声,震得地面晃动。

      祁生怒视上方,眼圈微红,刚才那一钟声打断了神器启用,法力突然被切断,喉间一股腥甜涌上,被他强制咽下。

      他冲上大吼:“天尊从未说过不准启用神器!!”

      “并未触犯奉新塔规!!”

      言毕,他也不再等,闭眼继续输送法力。

      钟声再未响起,只有眼前景象迅速变幻。倏地,祁生睁开眼看向涧时盘,可它并无异样,还如刚才那般运转。他眼睛轻眯,最终还是闭上。

      ·临一

      廿军再入,大捷。

      ·临二

      新岁佳节,遇刺。

      祁生手停顿,闭眼所视,更为清楚。

      只见钟知林茫然地站在屋前看着面前幼女,腹部插着一把匕首。

      正是钟暮时所赠那把!

      那位叫善财的男子飞身上前一脚将那幼女踹出一尺远,一刀了结了她。

      医治两日,人尚在。

      ·临三

      大雪封城,风静。

      ·临四

      戚兵反叛,全灭。

      ·临五

      廿羽小战,未捷。

      ·临六

      青泠来援,万幸。

      ·临七

      廿军百万,惨重。

      ……

      ·临二十四

      了却终局,战死。

      看到最后钟知林模样,祁生蹙了蹙眉,然后将时间调转到临二十四前夕。双手合并,涧时盘也合并落到他手中,被他收回。

      他转头看了旁边银盒,竟是往他身边凑近了几分,沉思片刻,还是将镜子召出,把银盒推到镜子面前,自己则是坐到一旁云椅上。

      ·

      ·

      “报——国师来信!”

      “进!”将军高喊,来人掀开营帐,将手中两张微卷的纸摊平放到桌上供他们四人观看。

      他们四人凑上去,只见那纸上的字矫若惊龙,写出来的话也是极好。

      一封是近日天时,应如何作战。

      一封……

      【之尹,善自珍重,盼归】

      钟知林记得暮时通常会写两封信寄来,其中一封直接交给殷祗。他们从未说过,也并不想知晓其中内容。这次应是换了人忘记交代,竟是直接放在桌上。

      钟知林看了许久,又看了那人,他手中已无任何东西。两相对视,让那人好不自在,连忙退到外面。

      他攥紧了手,然后松开。

      倏地,似有灵光闪过。

      之尹,殷祗……钟之尹,三皇子。

      早在三年前就死去的三皇子。他的皇兄?!

      钟知林看向面前三人,那表情似是早已知道,只是没告诉他,或是他愚钝想不到罢了。

      他愣了愣,突然扭头对钟之尹笑道:“原来是皇兄啊,怪我年幼不记事,忘了你模样,整日看都没能认出,名字也是方才想起。”

      “皇兄当年赠我许多贵重物品,我还受宠若惊,想不到我们还有这层关系,”说着上前紧紧抱住钟之尹,头埋在他颈窝,“多谢皇兄多年来的照顾,真是感激不尽。”

      “突然得了个好哥哥,实在开心!待回去,定要庆祝一番。”钟知林对钟之尹笑得灿烂,他也淡淡回笑,只有另外两人默然。

      “好。”钟之尹轻声答应,拍了拍他。

      钟知林松开手,笑着对他们道:“你们怕是早就知道,单单不告诉我,不让我与皇兄相认,实在狡猾,要罚。”

      “是!”弈慎连忙答应,低下头认错,“王爷罚什么都好!”

      钟知林不再说话,只是笑着走出营帐,看着青天白日,大笑几声说了句今日的天真好后离去。

      ·

      “殿下这是为何?”弈慎沉声问道,“王爷心悦国师多年,纵使不说,我们也都知晓。”

      钟之尹拿起纸仔细看了一番,又放回原位道:“像他的字迹,最后一笔……难分辨。但这不是我做的,他之前给的信,与今日的很不同。”

      此言一出,弈慎先是一惊,盯着那纸上字。

      许久,弈慎叹道:“那王爷该如何?今年好不容易性格明朗些,再回到之前那般模样?”

      “不会。”钟之尹快速答,然后离开营帐。

      善财也紧跟钟之尹,却被弈慎一把拉住,他声音带着警告,“我知你善家规矩。但你真的忠心于王爷吗?”

      “他事事信你,你呢?今年刚十九,莫要再祸害他了,若你执意不改,就算抗命我也要夺你性命。”

      说完立刻放手,善财不回头亦没出声,冲出营帐,不知是寻谁。

      ·

      ·

      山上石堆旁坐着一人,他身上盔甲早已卸下,身着银灰色衣裳,头发如往日般高高束起,脸上仍带着笑,手在土坑里翻找些什么。

      他面上看来很是明朗照人,一双黑眸,却没了之前模样,笑时有些僵硬,并无笑意。听到身后脚步声,他小声道:“还是你先找到我。”

      那人身形一顿,走到钟知林身边蹲下,从怀里拿出些什么递给他。

      钟知林瞟了一眼,继续翻找,还是小声道:“我才不吃你给的东西,都是苦的。”

      那人手没收回,仍伸着。钟知林翻找一会,终于忍不住停止动作,将他手中东西接过吃下,笑着道:“善财啊,你整日投毒有意思吗?我又死不了。”

      “一开始你还拿甜的来糊弄我,现在都不想费心了。再费些吧,没多长时间了,不然被弈将军发现了是会杀了你的。”说着嬉笑着拿手在脖子上划了一道。

      善财不说话,只看着钟知林在土里刨,也不知在找什么,现如今已经很大了,能够装半个人进去。若旁人问便说是在找东西,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

      善财不说话,钟知林便说,“暮时和殷……不,应该叫皇兄了。他们是不是在一起很久了?要成亲了吗?”

      “……”

      “你不说我也知道。又不是没看见,每次都会给他一封……真是羡慕。”

      “我好羡慕啊。”

      钟知林抬头,善财不为所动,只是面无表情看着他。钟知林靠在他身上,他也不动,就这样承受着。

      “你别再整日面无表情的了,很吓人。”

      说着抬手戳他的脸,就算是土沾满了半边脸,他也不动,傀儡般一动不动,只是跟常人一样眨着眼睛。

      “你别再这样了。”

      “……”

      “无趣。”没得到回应,钟知林又回去继续刨坑。

      到最后还是日暮时,钟之尹跑上山将钟知林拖拽下去,善财则是默不作声一直在身后跟着。

      “知林你怎么跑这么远?今日的事你莫要生气,那……”钟之尹仔细给钟知林洗手,轻声道。

      话还未说完,便被钟知林大声打断:“没有!只是因为那个坑我早就要挖,所以跑去,对不住,让皇兄担心了!”

      言毕,就要跑回他之前住的木屋去,但跑了几步后又突然返回笑着对钟之尹道:“暮时他人特别好!你也很好!”随后彻底离开。

      “我跟国师并非是你想的那般……”钟之尹刚说出口,却不见钟知林身影。

      ·

      ·

      是夜,钟知林坐在外面,用胳膊碰了碰善财道:“你还会用暗器吗?之前还教我这么多。”

      “……”

      “我会,你要不要学啊?”

      “……”

      “不想学就说话啊,你说给我听听。”钟知林凑近了,等了许久,耳边一句话也没传来,只有微微风声。

      “真够骇人的。”钟知林坐正了道,过了会又说,“之前都是你同我讲话我不怎么答应的,记恨我了?”

      “……”

      “那我现在也要记恨你,再也不同你讲话,再也不当你是我朋友。”说着站起身,旁边善财也立马站起身,慌忙地从怀里拿出些与白日相同的东西递到他面前。脸上面无表情,行动却……实在怪异。

      钟知林叹了口气,将他手里东西拿走全部塞到嘴里吃下。这东西模样似方似圆,很小巧,吃下去后要人命般的苦涩,也不知善财是从哪里拿来的。

      他不想知道,善财只会给他,不会害到他人。既然已经吃下,便不要再管其他什么了……

      钟知林再次坐下,善财也跟着。突然,钟知林抬手捂住嘴欢笑,扭头看向善财道:“哈哈……我方才想到,我定不会被毒死,而是先被苦死哈哈哈哈……”

      看着善财面无表情与他对视,不知不觉,笑着笑着,眼泪便掉下来。

      “我早就知道了!”钟知林得意地说,“钟戚是骗我的,暮时并非心悦我,他当时还来得那样慢。再者,他又不是抱不动我,何不让我亲自去问?”

      “都骗我。”

      钟知林瞥了旁边人一眼,随后扭头再也不看,只低声哼着歌谣。

      他心中郁闷,已然藏了许久。

      此生再难解。每日见孤魂飘荡,不得归家,如何能解?

      ·

      将军很是关照他,常与他讲话,讲他小女,如今正值豆蔻年华,他总笑着回应。每每议事,他便看钟之尹和弈慎议得火热,他全然听不懂,和善财站在一边,只想来了便打就是了。

      现已入秋,秋风萧瑟,吹在人身上真是凉爽。

      钟知林记得去年善财为他制了衣裳,银灰色布料,他很喜欢。因提了一嘴花纹,善财佯嗔,一把从他手中夺回衣裳,改了一夜,最后随意一抛,扔到他身上。

      他像是真正生气了,将花纹绣满了。钟知林拿着看了又看,不禁大笑出声,笑善财许久。

      最终他还是穿上,可太过花哨,便偷偷套了其他的,或是直接穿上盔甲。善财见了就会胁迫他把最外一层衣裳脱下,让那件满是花纹的暴露在人们眼中。

      于是军中便有人说,原来王爷喜爱花纹。

      将军他们还将自己有花纹的物品全部赠与他,善财就在旁边看着他笑,也不帮他推脱。

      夜晚营中寂静,外面有人巡逻,火光照应,最后远去。

      钟知林坐在营帐角落,善财便跟在他旁边坐下,任他怎么推都不走。

      “你别坐我旁边。”钟知林用手肘戳了戳善财,他不动,也不语。钟知林瞪着他,“你不能让我一个人待着吗?”

      “你站起来。”话音刚落,善财立马站起来,低头看着他。

      钟知林一笑,对他道:“你别动啊。”然后将旁边木盒倒扣,里面东西便全部掉在地上,他用手扒了扒,最后拿出一条绳子。

      善财不动就好绑很多,钟知林还是第一次绑人。

      钟知林用绳子在善财身上缠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打了个死结,将善财推到地上一层薄布上,最后坐在他旁边。

      他突然起身,环顾周围,但又坐下摇了摇头,小声道:“还是不写了。”

      “我前些日子听见,有一个廿国人说……”钟知林停顿一下,然后换了诡异的腔调,“将对方冲在前面的少年带回来,尊上便命我们撤退。”

      善财不动,只看着他,眼神空洞,钟知林都不知他看的是否是自己。

      “尊上……从未听过。但他们似乎是要我,只要我一个人就够了。”说着钟知林长叹一声,“早说就好了,何必拖这么久,耗费这么多……”

      “你们都听不见,只有我能听见。我那日原是想说,但看到那信后我突然就忘了。”

      钟知林慢慢躺下,看着上方一片漆黑,一会吐出一句话,似是在等身旁人回复。

      “我过会便走,别出来找我。”

      “若将军发现,帮我拦住他们,多谢你了。”

      他语声渐渐低下,隐忍着哭腔,声音细小,只有他一人能够听到。

      “我……不想回去了。”

      “我想死在这里。”

      “我要死在这里。”

      “以后你若能找到我……”钟知林手有些颤抖,最后压到双眼上,深吸一口气,“若是完整还好,不完整的话……劳烦你再找找,放在那边山上撒层土埋了。”

      “坑我挖好了,你记得的。”

      “别让他们知道。”

      言毕,钟知林迅速起身,拿了桌上佩剑,将刀鞘扔下,如那日雨夜一般,奋力跑出去。

      身后,爱人仇人,皆化作雨中缥缈云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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