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卑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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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家府邸果然奢华气派，此时更是一派喜庆之色，碧瓦朱甍，到处张灯结彩。
李唯娘一袭粉衣，愣愣地坐在床沿上，精致而又饱经风霜脸上泪痕累累，乱了妆容，更显得楚楚可怜。
李唯娘看着眼前屋子精致的装置，恍若隔世，心想：“怎么这屋子，和那里那么像？”想完却又苦笑：“大概所有的富贵人家，都是相像的罢！我这是怎么了？”明明自己眼前苦海茫茫，怎么还尽想起这些不相关的事。
李唯娘便又那样呆呆地坐着，苦命如她，即使在郁家她又何尝过得下去？那郁扬早就厌她如弊履，她待郁扬也早已心如死灰了，就是为了能让郁欢有个安生之地，她才苦苦周旋苦撑。
如今，她虽被发卖，但倒是离了那个苦难之地，虽然前途未卜，但也可暂时免于流离失所。
可郁欢却怎么办？郁扬会恪守诺言好生抚育她长大吗？
李唯娘每每心念之处，便心疼得不能自己。她们一起经历生死，相依为命，虽不是亲生母女，却比亲母女还亲。
李唯娘心道：“欢儿从小和我不曾分离，可如今我们到现在已两天未见了，这个时候，她怕是又伤心又孤单吧！说不定又会和郁扬那混球闹气，别又挨打。”当下，心里越想越心急心疼。
她站身起来，在屋里来回踱步。
现在天已全黑，外面却灯火通明，只见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来，灯光下，天地一片空白。
四周安静极了。
李唯娘暗暗纳闷，今早她捧茶敬酒的时候，也只见太太王氏，不见主公老爷，不知道那主公老爷好不好说话，若能早日求得他恩典，让他允她带郁欢过来那就万事大吉了。
李唯娘想到这，心里瞬间又感到悲哀至极。如今的她，果然低贱到尘埃里，既使自己被发卖于人为妾，让自己心心念念悲悲戚戚的仍旧不是自身的清白，而是孩子的前途命运。如今的她，只是个为了孩子有个依靠，万事可妥协的可怜女人。
她又回到床前坐下，抬起头，不禁想起往事，苦笑了一下，又闭上眼，泪水顺着眼角悄然滑了下来，她心道：“我这样狼狈的样子，你要是看到要是知道，会不会让你心痛。”
忽然，一个身着红衣的丫鬟模样的女孩推门进来。她抖抖身上的雪花，搓着手道：“好冷啊！”
李唯娘吓得忙转过头偷偷拭泪。
那丫头见李唯娘哭花了妆，也吓了一大跳，忙问李唯娘：“姨娘这是怎么了？这样大喜的日子，怎么哭起来了？”
李唯娘认得她，正是日前主管婆子王妈妈拨了来侍奉她的丫头，名唤香红的。
李唯娘抬手轻轻拭去泪水，才转过头，柔声道：“没有，只是刚才想起一些事……今天辛苦你们了。”
香红道：“姨娘说得客气啦，我们做下人的，做这些可不是应该的吗？这雪一直下个不停，刚才我才发现我们这院里没备炭火，便去厨房领了好些木炭来。”
又问李唯娘，道：“姨娘也冻坏了吧！我刚才才生好火，先让它燃燃，等没烟了我再去和小翠把它搬进屋来。”
李唯娘道：“如此，有劳两位了。”
香红甜甜一笑，说：“姨娘客气得很。从前听得老爷在咱们太太跟前说过，姨娘温婉善良，今日见了，才知不假，能和姨娘相伴，是香红的福气了。”
李唯娘很意外：“老爷在太太身边说我?”
香红道：“可不是嘛！上次在书房，太太问老爷可有意中人，若有合适的，可收到房里做姨娘。老爷就说‘那郁家村有人发卖妻子，我听闻他那妻子温婉善良，却落得如此下场，也是个可怜人，索性就花点银子买下她收入房中吧！当做善事了。’”
李唯娘尴尬地笑笑，心里痛得要命。
香红仿佛意识到什么，忙捂了一下嘴，又说道：“姨娘是个有福气的，你看这宅里通身气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爷娶太太呢！可见有多重视姨娘啊！”
香红边说边拿了妆奁过来给李唯娘补妆，末了，对李唯娘看了又看，说：“姨娘长得太美了，从前我只觉得咱们这没人美过太太了，如今算是见过世面了，姨娘比太太还要美。”
李唯娘又苦笑了一下，这些年她心伤如枯井，香红的话并不能让她有些许高兴，只是她也纳闷，她很少出村进城，张家老爷从何听闻过她？
李唯娘见香红脸色巧笑嫣然，说话也口无遮拦，于是柔声问她：“你多大啦?”
香红说：“我十五岁啦！”
歇了一下，香红又继续说道：“姨娘你不知，我是老爷指着名拨来服侍姨娘的，以前我只是负责在老爷屋里负责打扫的粗使丫头。老爷怜我，说我愚笨粗鲁不会讨人喜欢，而姨娘温和，最是好相处的，再合适我不过了。”说着又是嬉嬉一笑。
李唯娘听她如此说，稍作安心，想必张老爷是个好性子之人。日后，若承他欢喜，把郁欢接来相伴也未尝不可。
正说着，管家婆子王妈妈摇摇地进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丫头，神色严肃。
李唯娘赶紧站起相迎，香红亦识趣地默默站在李唯娘身后。
王妈妈一改日前的和蔼可亲之态，冷冷地说：“姨娘也不是第一次做新妇了，竟半点规矩不懂？这是眼巴巴地等着洞房花烛夜吗？连太太都不先去参拜？”
李唯娘又羞又怕，今日进门不是拜过太太了吗？反到张大老爷今日竟不在家还并拜见。
当时她头低垂得连太太的面都没看清，但太太确实是吃了她敬的茶酒的。怎么王妈妈这么说？
香红也不解，欲帮她分说，李唯娘忙伸手拉住她，恭敬地说：“是妾身失礼了，这就过去太太处补礼。”
她本不是没有见识的乡下村妇，自然懂其中的门道。有几个太太愿意夫君纳妾呢？更何况自己身份尴尬，在她们心里，自己怕是最低贱的吧！太太不拿她作威是不可能的。如今除了逆来顺受，是没有其他办法了。
她本无意于张家老爷，只盼自己的懂事知进退能让张老爷和夫人看到，怜她的可怜，能赏她与她的孩子郁欢一碗饭吃就好，所以，她倒没有那么害怕了。
王妈妈冷笑一声转身往前走。李唯娘和众丫头后头默不作声地在后头跟着。
屋外寒风刺骨，一路走来直冻得李唯娘瑟瑟发抖。
那日张府派的人到郁家村接李唯娘，并不允许她带她褴褛不堪的衣物进府，是以她现在并无厚实的冬衣御寒，仅穿着几件薄薄的新婚单衣。
那王妈妈瞥了一眼身着单薄的李唯娘，鼻子里哼出一声气，全作视而不见，只管往前带路。
李唯娘暗暗咬咬牙，亦步亦趋地跟上去。
不时，李唯娘一行人便来了正室王氏院里。
那王妈妈说阴阳怪气地说：“太太今日感了风寒，头痛得很，正睡着，我先进去瞧瞧，若太太精神好点，再唤姨娘进来拜见伺候吧！劳烦姨娘在这里等等。”
说完便带着几个丫鬟进屋去了。留下李唯娘和香红在院外的游廊下站着。
此时大雪虽已停，但积雪正浓，游廊下更是寒风凛冽，哈气成冰。香红冻得直跺脚，李唯娘忙握着她的手，两人便紧紧依偎着御寒。
李唯娘耐着冷风，定眼看去，只见太太院里高大的院门上挂着一个精美的门匾，上面写着金灿灿的“欢晏阁”三个字。
李唯娘不由得内心一颤，默念道：“欢宴阁……欢宴阁……怎么这里也有欢宴阁……不会的……怎么会……刚才我一路走来，总感觉有种熟悉的感觉，不会的……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她痴痴然，往事猛然又浮上心头。
半晌，才听得里面有人说：“进来吧！”
香红忙拉着愣住了的李唯娘，道：“姨娘，快进去！”
李唯娘被她拉着，浑浑噩噩地进了门，直往里走了好几道门，才见香红掀开帘子。
两人这才小心翼翼地进了屋。
屋里炭火灼灼，灯光滟滟，温暖如春。王氏正懒懒地歪在塌上，似笑非笑地盯着李唯娘。
李唯娘余光所及，只见那王氏头上朱翠盈盈，面若桃花，圆润而瑞丽。
李唯娘赶紧上前拜倒，恭敬地说：“太太万福，妾身失礼了，特来请罪。望太太饶恕罪过。”
香红也赶紧随着主子拜到，她虽口无遮拦，却也还算机灵。
那太太闺名王明珠，其父王夫之乃当朝兵部尚书，身居要职，深得皇家倚重，她虽只是王家庶出的小姐，却也得深得其父母兄弟的爱宠，在娘家便是说一不二的性格，偏生又这等好命，嫁人之后，又深得婆家厚待，那张岚风又是心胸极宽厚之人，家里的事全以妻为主，久而久之，那王氏行事雷厉风行，颇为泼辣。张岚风也不计较，只管做自己的营生，时常外出做生意，经常一年半载也不着家。
却不知那王氏欲如何面对夫君的新纳之妾？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卑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