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故人不如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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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王明珠虽然跋扈，却也爱极了张岚风，时常试探着跟张岚风说：“又不是家里缺钱，值得你这样到处奔波吗？我所愿不过是和你长相厮守……如果，实在不行，你好歹给我留个一儿半女，我也不这么孤单了。我爹娘也总为我们担心，时常来信问我，我……我也不知该如何说……”
可张岚风不痛不痒地安慰她道：“儿女缘是前世修的，我们随缘就好，不要太在意了。”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不言。到时节了又依旧我行我素出游远门。可王明珠哪里会甘心？眼看着两人已成婚十余载，王明珠急在心里，为了生子她是做了很多努力的，大夫看了不少，药没少喝，什么正方偏方不知试了多少，但始终腹肚平平，不见起色。
偏生王明珠又是个醋坛子，不愿张岚风纳妾，后来抗不住压力帮张岚风收了一房卢姓姨娘。
那卢姨娘也争气，为张岚风生了一子一女双生胎，但不知怎的因先天不足，不到一岁便先后夭折了。
此后卢姨娘便疯了，不久便死了。此是前话暂且按下不提。
那王明珠也不接李唯娘的话，转过头同王妈妈说：“地上凉，给李姨娘备张垫子吧。”
王妈妈示意一下，底下立马就有个两个丫头拿着个红色垫子过来铺在李唯娘身边。
丫头们一边扶起李唯娘，一边说道：“姨娘请用垫子，地上凉。”
李唯娘刚起身，那两个丫头就拉着她重重地跪了下去。
这一跪李唯娘没有做任何准备，触到垫子那刹那，她只感觉一股钻心地疼痛从膝盖骨传来。垫子里居然有尖锐的硬物。
她痛得忍不住“啊”地一声喊了出来，身子就要倒下去。那两个丫头赶紧一边一个夹住她直起身子。
王明珠面露不悦之色，说：“李姨娘这是怎么了？给我行个礼就这么娇弱了？想来是我不配好好受你这新姨娘的礼了？！”
那王妈妈忙连着说：“果然是架子大，刚刚才说这派场像是老爷在娶太太呢！原来也不是乱说的。”
李唯娘痛得背后出了冷汗，听得这话才知是王明珠有意为难她。当下不敢再吭声，只得奈着痛苦忍住不动。
王明珠却“呼”地一下坐将起来，说：“竟有这样的事，是当我死了吗？”
李唯娘吓得赶紧地把头磕下去，说：“妾身万万不敢，这是误会，望太太明鉴。”
香红不懂就里，但也听出是自己惹的祸，她没想到自己一时口快就被太太的人听了去，弄得太太如此生气。王明珠治家甚严，平常底下人在她面前大气都不敢喘，这下捅了马蜂窝，香红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王明珠轻蔑地看了李唯娘一眼，说：“是误会吗？是没人说过这混账话吗？是王妈妈编的吗？”
香红虽然心下害怕得很，但看到李唯娘尴尬的境地，心下不忍，便大着胆子说：“太太息怒，都是香红不懂事不小心说的，可我没有其他意思，太太，请你饶了我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王明珠冷冷地说：“你在府里不是一两年了，平常看着挺机灵的姑娘，又是老爷带回来的，我平常虽不大见到你，但你是老爷亲自指名去服侍新姨娘的，想来也不是什么蠢货，这话怕不是你随便就说的吧！”
香红磕头，说道：“太太饶了我这回吧！我下次不敢了……”
正说着，外面有人报：“老爷回来了。”
李唯娘双手扶地不敢抬头。
来人长身玉立，神彩飞扬，唇上一抹淡淡的的胡须，正值风华，正是张大善人张琅。
那张岚风进屋来，看到这情景，微微皱眉，心稍有不快，但他素知夫人王明珠的性子，今日他纳妾进门，夫人这口醋坛子翻了，也不忍苛责她，便陪笑说：“这是怎么了，是谁惹太太不快了？”
李唯娘听得这声音，心头却突然有如被雷轰，这个声音她实在太熟了！熟悉到她的灵魂深处，熟悉到她的每一寸肌肤，熟悉到她一听便能泪水盈眶。
她瞬间头脑一片空白：“这个声音，怎么会……难道是他……不可能的……怎么就能这么巧……不可能的……”心里虽这样想，却不由自主的抬头望向男人。
男人剑眉星目，风度翩翩，只是多了一抹淡淡的胡须。
果然，就是当初的那个少年郎，果然，就是她当年爱他入骨，更几乎为他丧命的少年郎。他曾说，永远爱她，可当年的他，还是对命运低下了头，放弃了她。
李唯娘心下情思翻涌：“难怪这里也有‘欢宴阁’……当初他许我的约定如今却实现给了别的女人……”
李唯娘在心里苦笑，不知该喜还是该悲，兜兜转转，她换了一个身份，成了他的妾。或许，他还记得自己罢……不……也许只是巧合，他把这里弄成从前的模样，并不是仅仅是怀念我而已……可他为什么要向郁扬买我作妾？他是认出我了吗？不……我已经换了容貌，变了声音，他不该认得出我……”
那张岚风却没有看到李唯娘失神落魄的模样，他似乎喝了点酒，眼神有点迷离。
李唯娘只看张岚风得一眼，忙又低下头，闭紧眼睑，不让眼泪落下。
那王明珠站起来迎着张岚风，眼眶瞬间就红了，说不出话来。
王妈妈忙说：“不怪太太不高兴，太太也是长期药罐子不离身的，今日新人才进门，便背后恶意咒主母，难怪太太伤心。”
张岚风眉头紧锁，伸手揽王明珠于怀中，目光扫了一眼屋里人，最后把目光落在地上两人的身上，缓缓道：“有这回事？是谁胆敢对太太如此不敬？”
李唯娘心里悲凉气苦之极，曾几何时，她也曾被他这样护在怀里，最后，虽然没能善终，却也曾经温暖过。而如今，她的他已经有了其他心爱的人，她于他，最多像盏凉了的茶，品过了便被遗忘丢弃。
李唯娘又是难堪又是悲哀，她宁愿买她作妾是其他任何男人也不愿是他，那个曾经她曾深爱的人，她如今却宁愿跟他再无任何瓜葛。
她继续伏首撑地，双手却不由得颤抖起来，一时失语。
香红却抢着说：“不关李姨娘的事，是香红不懂事，口无遮拦，说了让太太不高兴的话，可我没有咒太太，真的没有，请老爷明鉴。”
王明珠冷笑一声：“我今儿还好好的，你们就敢说什么这像老爷娶太太，我算什么……我……”说着泪已落了下来。
张岚风眉头微皱，扶了王明珠一起回榻上坐着。
张岚风知道王明珠向来拨扈惯了，他自己也多有忍让，如今看她受此委屈，实在让他愧疚。
张岚风向来宽以待下，如今却也不禁生气，于是淡淡的道：“既如此不懂规矩，太太按家法处置就是，万不可为此伤心。”
王明珠抬头望了一眼张岚风，心下稍感安慰，心道：“当初老爷主动要纳别人的弃妇为妾，我以为他是对这个女人动真情的了，如今看来，是我多想了。哼，她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官人可怜她而已。”
当下王明珠正襟坐好，半晌，听得她说：“本来家有家规，像你们这样不把当家主母放眼里，背地咒主母的，怕是要一顿棍子打了扔出府的。”
王明珠说罢，顿了顿，看了看张岚风，见他正低头吃着丫头刚端上来的热茶，似乎对她所说之事，充耳不闻，更是心下得意，心想：“这么多年，除了我帮老爷收了一房卢姨姨，他从没有要主动纳妾，这个女人虽是官人可怜她而买回来的，但到底是他第一个主动纳的妾，我做得太难看，难免会让他难堪，好吧，我今儿只须让她尝尝点苦头便成。”
王明珠便接着说：“可我即做得了主母，也该咽得下委屈，今天是老爷大喜吉日，我便先记下你们这顿棍子，日后你们有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该做的不该做的，心里先仔细盘算清楚，若再有差错，别怪我新账旧账一起算，到时候老爷也救不得你们。”
李唯娘苦笑，心里道：“快把我逐出府吧……”
那香红却听得稍稍松了一口气，心道：“这大雪天要被打顿棍子赶出府，非冻死不可，可总算是捡回两条命了，下次说话一定要注意点，不然一不小心便要玩完，比不得做粗使丫头时的自在了。”
这时，张岚风缓缓地道：“既然太太大度，罢了，你们就在此跪上两个时辰，以示惩戒！”
李唯娘泪流满面，她不禁又抬头看向那个小心翼翼护着别的女人的男人。
这时张岚风也一眼瞥见李唯娘的泪光，瞬间也愣住了。他心想：“眼前这女子我今晚才是第二次见面，可为什她却总能令我忽然想起心底里的那个人？她们明明容颜并没有那么相识，可感觉却那么亲切……”
这时张岚风看到她的眼睛，一时痴痴然，再也说不出话：“为什么她哭红的眼睛和她那么像？她难得不是郁扬的妻子李唯娘？而是她？不可能啊！她明明死了啊！”可为什么这个泪眼让他这么心疼，这个单薄身影的气息都能让他这么不可自抑？
王明珠瞧着眼前的情景，醋意顿起，不禁哭道：“老爷，你果然心里早就有这狐媚子妖精了，今儿是怪我坏你好事了吗？”
张岚风拉回思绪，柔声向王明珠道：“怎么一天天的净瞎想。你我多年夫妻，难道还不知为夫心意。你放心，有为夫在，谁都休想越过你去。”
李唯娘泪湿满襟，曾经刻进骨髂里的人，如今和别人情真意切，而她，永远只是那个可怜人。
作者有话说第4章 故人不如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