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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衷情寄竹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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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沈凉也骑了匹马出门,那马也是黑色的,高高大大的,看上去比黄娇的黑马气派多了。
一开门,黄娇果然骑着小黑马在门口等沈黜,见沈凉也骑了匹马出来,而且还是一匹高大的千里马,当下小心眼起来,认定沈凉是要给自己难看。而沈凉此刻正傻乎乎的冲自己笑,仿佛在嘲笑自己一般,看得黄娇心中的怒火更大了。
其实沈凉当真冤枉,他昨日低声下气的求了他母妃好久,才勉强得到骑马去学堂的许可,高兴之下,连忙跑去马房选马。选来选去,始终觉得这匹和黄娇的不配,那匹也和黄娇的不搭,挑了大半个时辰,终于选中了一匹又高又大的大黑马,因为黄娇的马就是黑色的。
沈凉想着,要是能和黄娇骑一样颜色的马该有多好!于是毫不犹豫的决定用这匹马。
“你什么意思,居然学我骑马上学,还是匹黑马!”黄娇十分的不乐意。
“兴你骑就不兴我骑?我就高兴和你骑一色的马!”沈凉哪里知道她的小细心眼儿?
“沈凉,你……”
正吵着,齐王府的大门又开了,只见沈黜在雨朱的搀扶下,有些艰难的走了出来。
望着沈黜那一晃一晃的身子,还有那细瘦的胳膊腿,黄娇觉得心惊又胆战。
“沈公子,上马吧!”她连忙笑着对他伸出细细白白的小手。
雨朱连忙道:“这……日日要黄小公子来送,多不好意思啊。我家公子昨个不是说了吗,以后还是自己走去上学,黄小公子的好意,他心领了。”
“没事,反正顺路,再说了,我禀报我爹了,我爹也支持我日日送沈公子上学,还表扬我乐于助人,叫我千万要坚持下去呢!”黄娇哪里知道雨朱的醋意,正洋洋洒洒的说着。
其实不止雨朱不爽,一旁的沈凉更不爽。此刻的他又想发脾气了,他很想上去扇沈黜几耳光,再把他推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好让一旁的黄娇看看他有多么的无能。但是……黄娇不喜欢自己冲着沈黜发脾气,这可怎么办?沈凉苦恼的想着,突地眼珠一转,他的嘴角挂起一丝无赖的微笑:“好弟弟,你看,哥哥今个专门准备了一匹高头大马送你上学,就不要再委屈黄同窗的小黑马了。”
“谁说我的马小?”黄娇不依不饶,其实她的马的确是比沈凉的小。
“公子,你还是坐世子的马吧,青姨要是知道世子对你这么好,一定很高兴!”雨朱连忙说道。
沈凉立刻向雨朱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只可惜雨朱没看到。
沈黜想了想,点点头,一瘸一拐的走到沈凉的马边,只是沈凉的马实在是太高大了,沈黜的腿脚又没力气,根本上不去。
沈凉生怕他被黄娇抢走了,慌忙吩咐书童将他驮上去。
好容易上了马,谁知沈凉的马背太宽,沈黜的双腿全然没有力气夹住。望着他残疾的双腿,沈凉只觉得一股同情之意从丹田发出,响彻肺腑,当下一手扶住他,一手拉马绳,等他坐稳了,才缓缓起步。
其实沈凉事先打的主意是,行到一半,把沈黜推下马,让他在黄娇面前出丑,可是方才见他抬不起脚上马的那一幕,就觉得自己的心就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见他上马以后依旧坐不稳时,心里仿佛又被什么刺了一下。待得他坐好了,沈凉满怀的做弄人的心情早就被同情心覆盖,尽想着怎样不让他摔下来,而不是怎样让他摔下来了。
三人两马缓缓的消失在街口,沈凉的随从们慌忙小跑着跟在后面,随着马速度的加快,那帮人又从小跑变为大跑,再从大跑变为气气喘呼呼的跑,最终也消失在街口的尽头。
望着靠街道里面那边的两少年一骑的马,雨朱有些得意的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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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姨给自己倒了杯茶,望着氤氲的水气从茶碗里冉冉升起,青姨微微的笑了。
青姨其实挺喜欢坐在门口的石椅上,静静的欣赏这个小院子的。
这个院子虽然小,虽然没有什么文绉绉的名字,但是贵在难得的清幽雅致,房前一排别致的方竹与鹅卵石铺成的小路成了整个院子的点睛之笔,美中不足的是就差个小鱼塘了。
想着,青姨又皱皱眉。
“青儿,何事惹得你又皱眉了?”一个清雅的男音从门外缓缓传来,青儿一抬头,只见沈诸暨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门口,后面跟着老宋。
青姨微笑,屏退了一旁的月白与茉莉,又起身对沈诸暨作了个福。
“原谅我这么些天不来看你……”沈诸暨缓缓开口,径自走到她的身边坐下,双手搭在她的手上,又道:“看看你,这么些年来,双手都变得粗糙了,让我看得心疼。”
青姨风情的笑:“怎么地?王妃今儿不在王府,所以你才破天荒的来了?”
沈诸暨苦笑:“你莫要挖苦我,你知我的为人,更知我的苦衷,这般生活,也只是无奈之举。”
青姨婉婉一笑,抽出双手复搭在他手上:“我是个人尽可夫的女人,我有着一长串不干不净的历史,我还有一个连是不是你的种都不知的傻儿子,饶是这般,你也不在乎?”
沈诸暨心痛的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温柔:“我知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只是你为何要将自己说得那么的不堪?现在整个京城的人都在传言你与黜儿,甚至添油加醋的把你们妖魔化……你可知,我无法为你辩解,只能听他们取笑于你,这种心情,是多么的无奈?”
青姨笑道:“这是最好的明哲保身的办法,你的身后与王妃娘娘的身后,两股不同的势力都在盯着我与黜儿,稍不留意,我与黜儿就是个死,你知的,我不想死,黜儿更不想死,我们都还有未做完的事情。”
沈诸暨叹息:“我怎会不知你的良苦用心?只是,你们为何选择这个时间过来?我明明……”
青姨摇摇头:“你当我真是想与黜儿来京城过好日子?我们是实在无法在外过下去了,才选择回来的。从当阳到巫州,巫州到永昌,永昌到茂州,茂州到凉州,为了保命,五年间我们母子辗转了五处城市,只是我们每到一个城市,不管过的是多么的低调,不论藏得是多么的隐蔽,那些人总能找到我们。”说着,她叹了口气,又缓缓道:“黜儿体弱,身上又有伤,实在是不能这样折腾下去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与其等着被人暗杀,不若来投奔你,至少不会被刺客稀里糊涂的杀死。”
沈诸暨脸色一变:“这些人……可是太后的人?难道她知道……”
青姨摇头:“这个我不知道,不过你放心,人是冲我来的,并非黜儿。倒是王妃娘娘一直看黜儿不顺眼,千方百计的想弄死他,前些日子还派了个太医来给他下毒,幸亏被我发现了。”说着,她缓缓叹息:“她起了杀意,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这次防得了,可是下次呢?下下次呢?”
沈诸暨道:“颦儿恨黜儿,我能理解,但是我也相信你们能化解。只是我真是不明白,当年我早已为你白家平了反,天下也皆知你白家是千古忠臣,为何却依旧有人不肯放过你?”
青姨冷笑:“那是因为有人害怕我手中可能有一样东西,这样东西能牵制住一切的野心,所以……”
沈诸暨皱眉:“你说的那个害怕你的人,是谁?”
青姨看着他,道:“你知道的。”
沈诸暨闭上眼睛,半晌才摇头:“我知你没有那样东西,一切都是朝野间的谣传。”
青姨微微一笑:“不说这个了,说着就伤心,倒是黜儿,我虽知你是刻意冷漠他,但是这孩子自小就没父亲,你这个爹,是不是该偶尔对他好一点?我听雨朱说,学堂的孩子们都欺负他,尤其是你那宝贝儿子。”
沈诸暨叹息:“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保护他,些许欺辱,他又怎会受不住?你要知道,当年那么大的屈辱,他都能挺下来下来……”
青姨缓缓点头:“黜儿确是是坚强又聪明,少有孩子像他那般少年老成。”
沈诸暨点头,半晌沉声道:“只是……我反而希望他如同龄的孩子那般无忧无虑。青儿,你可知他为何要给自己起个这个名字?”
青姨叹了口气:“你知道的,唉……”
沈诸暨沉默了一阵,道:“其实我也明白……一个孩子,经历过那样大的风波,腿残了,身子也毁了,难免会心灰意冷。”
顿了顿,他轻笑:“但不幸中的万幸,老天开眼,算是把命保住了……望青儿你好好保护他,相信我,不会有多久了。”
青姨叹息:“我这不是一路保护他了这么多年吗?只是我只有一个人,一双手,庄大哥纵是武功再高强,也照顾不了周全。你可知这么多年来,我与黜儿经历过多少险境,又多少次死里逃生?你又可知当你在京城纸醉金迷的时候,我却与黜儿正在为生计而奔波,为保命而流亡?”
沈诸心痛的暨搂住她:“别说了……你又怎知我纸醉金迷的时候,心中不是在为你们而牵肠挂肚?我与颦儿莺莺燕燕的时候,心中不是在想着你和黜儿过的可好?相信我,好日子会来的,一切都会过去的……”说着,他又道:“日后你们在王府的安全,我自会负责,我发誓……倘若你与黜儿中任何一人遭到不测,我都会以命来补偿!”
“嘘……王爷,不可胡说,你是做大事的人,决不能死……再说了,我可不要你的命,我只要你的心……”青姨笑得如同小女孩一样:“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想着我们在阳关的那段日子,虽然苦,虽然艰难,却能彼此在一起,而如今,我就在这王府里,却觉得和你隔得很远。我知你是迫不得已,但是……偶尔想想我,不时偷偷来看看我,好吗?”
“我的心早就是你的,十七年来从未有第二人!”沈诸暨心疼的看着青姨,轻轻的在她脸颊吻了一吻。
竹外阳光正盛,门外夏花正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