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那年的早恋》半立黄昏

45、尾声（中）

　　“你怎么知道王娅？”
　　漂移过来的男人虽说不上发怒，但那质问的颤声把司橞听得一个激灵。
　　“我……”
　　司橞张大嘴巴，大脑小脑一起快速转着努力在想怎么才能圆上这个自己挑起来的话题。
　　可还没等她想出点头绪来，近在咫尺的男人已经两手钳住她，极度的力道把她捏疼了不说，还横眉冷目道：
　　“到底是怎么知道她的，你给我老实说，要是有半句假话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呵！呵呵！！
　　这是——说到他的痛处了吗？
　　难道——那个她才是他真正的“不可触碰”？
　　卧槽！
　　刚还为眼前的男人那一大段表白和埋怨难过感动得心软入水，却原来什么“13（一生）想念”，什么“望眼欲穿求娶木（没）得”竟都是借着自己的影子在跟另一个人告念？
　　我去！
　　居然是这样一个狗血的“冤情”故事，简直浪费时间和感情。

　　也是，就像贾茹歌说的——“太多年了，不要说当年的你和他只彼此有意了几天，就现在这种生活在不同的环境之下，还各自经历了那么多的坎坷风雨和人情世故，也许早变成陌生人了，即使想要撮合你们，只怕也是徒劳哦！”
　　贾茹歌还说：“司橞，你的委屈如果受不下，就自己勇敢去找兰俊聊聊，如果已经决定放下了，就好好往前看吧！”

　　十年来，贾茹歌是第一个知道司橞当年所有事儿的老同学，这还得因为她也在深圳工作的缘故。
　　去年国庆节，司橞作为主要礼服设计师参加了一个集体婚礼，贾茹歌是婚礼策划方的负责人之一，当时猛一见司橞，她差点没在人家欢欢喜喜、热热闹闹的大场面上哭了起来。
　　后来连着一周，贾茹歌天天晚上下班了就去找司橞，还厚脸皮地在她那蹭吃蹭喝蹭住，于是，司橞那些痛了又痛的过去，“假哥”终于知道了。

　　时间是风儿，轻柔也狂暴。
　　它抚平忧伤的同时，也抹去深情和心动。
　　它对人公平，对事客观，它要你们记得也要你们忘记，所以它其实是无情的。
　　无情的时间不会让一个人十年了还依然爱你一如最初。
　　所以，是自己糊涂了，司橞想。

　　冷静下来司橞抬眸看向眼红脸冷的男人，她动了动想挣脱被他捏得麻疼的双臂，可没做到。
　　暗叹一声，司橞道：“兰俊，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了解你的事……那个，你能不能先放手，我的手被你捏得很疼。”
　　“噢”的一声，兰俊仿佛从痛苦的回忆中跳转出来，他立即松开了自己的双手。
　　司橞：“……”
　　啧！这人，够失态的。

　　司橞轻笑着揉了揉自己的两个手臂，稍稍远离了点已经跪坐在她旁边的男人。
　　短暂沉默之后——
　　“你是听人说的还是……”
　　“是余秋泽告诉我的。”
　　两人同时开口。

　　“是余秋泽告诉你的？你们见过了？几时见的？他怎么没跟我说？”兰俊更加惊讶。

　　话说自当年司橞的弟弟司二宝用语音跟余秋泽说了一些司橞的事情之后，余秋泽和兰俊两人就又因为成为共同被抛弃被遗忘的“难兄难弟”而关系更进了一层。
　　后来兰俊本科毕业选择工作，余秋泽继续本校读研，两人虽然不怎么有机会碰面了，但兄弟之情还一如既往。
　　偶尔他们会在微信聊天的时候说起一些过去，也探讨一些男人情感的酸甜苦辣，不过一般都是兰俊的故事比较多，而余秋泽多年来，一直就只有一个没什么起伏的“被人爱着”梗概。

　　而且就在几个月前的一月一号，兰俊还特意抽出三天时间去参加了余秋泽的结婚典礼，按理说如果余秋泽见过司橞，他不可能不跟自己说啊！
　　还有，即使余秋泽见过司橞，无缘无故，他怎么会跟她说起王娅的事？
　　那王娅——都是多久前的乌龙事件了？

　　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余秋泽怎么见了司橞却不跟自己提起？

　　摸出手机，兰俊想立即给那个“假兄弟”、“心机男”打个电话过去，司橞却心有灵犀地拉住了他的手。
　　“上个月，我去上海出差，跟余秋泽在餐厅遇见了。”司橞急忙解释。
　　见兰俊放下电话，司橞稍稍松了口气，她继续说：“我当时都差点没认出他，后来一起聊了聊，于是就说到了你。”
　　兰俊警惕问：“都说我什么了？”
　　司橞：“……就说了一些过去的事，他跟我讲了你们一起在北京读大学的许多趣事，于是就提到了你的女朋友……”
　　兰俊表情复杂地又问：“除了王娅，他还告诉了你什么？”
　　司橞：“……”

　　还告诉了什么？这可如何编下去？

　　原本跟余秋泽的匆匆相逢从彼此寒暄到互聊几句，前后也不过才十来分钟，当然不可能一上来就聊到别人。
　　余秋泽之前的小半辈子心里都装着司橞，他想要问司橞的问题原本就不比兰俊少，所以哪里还记得先帮他申诉和打听？
　　两人见面时，司橞已经要走出餐厅，而余秋泽也正要陪客户进包间就餐，卡着仅有的一点时间，余秋泽一股脑就抛了许多问题给司橞——

　　“这么多年你去哪儿了？”
　　“你在哪里上的大学？”
　　“现在生活得怎么样？在哪里工作？结婚了吗？”
　　“我拜托了好多人找你，你知道不？”
　　“对了，你当年到底因为啥离开江城的？”
　　“司橞……从小到大，我对你的心思，你，知道吗？”
　　……

　　听着余秋泽的那些问题，司橞记得自己除了微笑，就只简单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
　　明明对她耐心细心关心用心了很多年，到头来却落得个“一无所知”“斩断联系”的结局，余秋泽的不服气司橞明白。
　　其实司橞在回忆过去的时候，也曾在心里对他抱歉了很多回，甚至想着等遇见了得好好跟他说一声“谢谢”和“抱歉”，但最终她还是没说。
　　因为发现已经没有再解释的立场了。
　　后来两人留了联系方式加上微信，在得知余秋泽刚结婚不久后，司橞给他转了个大红包，还拜托他代问余伯伯好。

　　至于见面之后余秋泽有没有跟别的同学说起与她相逢的事，司橞自然是不会问的。
　　在司橞的认知中，余秋泽应该是不知道她和兰俊的事的，所以更没去想余秋泽会不会跟兰俊提起她，毕竟之前除了贾茹歌他们几个，大部分的同学也都不知道。
　　无论如何，都过去了，谁知道谁不知道都已经没什么意义，因为就连故事里的两个主人翁，他们都早已陌路……

　　“兰俊，真的对不起，当时太忙，我们就只随便聊了几句，所以就只记得他提到了你女友的名字，不过不是他主动说的，是我问了他才讲，所以根本不怪他。”
　　司橞的语气有点软，她不想兰俊去问余秋泽这事，特别还是这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当然，我也不是想离间你和张夏，就那什么，好奇嘛！”司橞解释道，“刚听张夏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没忍住所以有点八卦了，你别生气。”

　　“我生气什么？”兰俊顷着身子往司橞这边凑近点问道。
　　司橞：“……”
　　你生气什么谁知道呢？
　　不就是因为提到了你喜欢的宠爱的人了嘛！
　　想想那时你抱她亲她的样子，还有你们双双并肩出现在校门口的画面……
　　——可以了啊！
　　——伤害有过一次两次就行了，太多的话，还要不要人活了？

　　“王娅的事，我可以跟你说，”兰俊突然道，“但你先告诉我真话，这个名字确实是余秋泽跟你讲的吗？”
　　司橞一愣之后，马上道：“不用了，你的事不用告诉我，那个……”
　　话还没说完，兰俊的电话再次“嗡嗡震动起来。
　　司橞：“……”
　　兰俊随手拿起手机，闪亮的屏幕上来电显示依然是“张夏”，不过兰俊手动挂断了。

　　啧！好歹人家担心你一直到现在都没睡下，也真够无情的。
　　司橞的脑海中莫名有个话外音在提示：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
　　但不知那个夜不能寐的“白马姑娘”有没有听到呢！

　　就在手机灯光将要暗下去的时候，司橞注意到屏幕上的时间显示已经是凌晨一点二十分。
　　槑！都这么半夜三更了啊！
　　难怪人家未婚妻不放心，这换着哪个女人遇到这样“夜不归宿”的准丈夫也不会放心呀！

　　“……如果女人，总是等到夜深，无悔付出青春，他就会对你真？
　　是否女人，永远不要多问，她最好永远天真，为她所爱的人……”

　　不是不等，只是等不来。
　　不是不问，只是问不清。

　　司橞在这一刻与电话那头的张夏共情了，她也瞬间感同身受，于是，善良的天平渐渐远离眼前这个男人。
　　她说：“兰俊，很晚了，你走吧，不要再问这些无聊的问题了，我也不想去知道你的那些故事，我们之间，既然已经过去那么多年，相逢已是陌路，就不用再去纠结什么了吧！”
　　“你就要结婚，而我……也有了自己的生活，这样夜半三更呆在一起，真的不太好。”

　　话说出，意思表达出来，司橞轻松不少，她顺手整理自己的裙装，然后从左边下床来。
　　兰俊却还跪坐在床尾保持着上半身前倾的姿势，惊讶变得迟疑，兰俊哑声道：“司橞，你……赶我走？”
　　司橞：“……”
　　这怎么叫赶你走？你不是应该自己意识到不走不行了吗？
　　孤男寡女的，你未婚妻都三番五次来电询问催促了，还我赶你走？
　　怎么这么不懂事？司橞头疼得想骂人。

　　不过知道这人吃软不吃硬，还是不要对着来，于是司橞说：“对不起兰俊，我困了，头还有点疼，所以想睡了。再说明天还有事呢，有什么咱们下次说，好吗？”
　　“……”兰俊一时无语。

　　这时手机微信电话“嘀嘀嘟嘟”地响起，兰俊看到是语音不是视频，也不好再不接，只得滑通——
　　张夏着急的声音立马响起：“兰俊，你到底怎么了？我很担心……”
　　人家没说“你到底在干嘛”，人家担心的是“你到底怎么了”，这一份心意，不是不该珍惜的啊！

　　兰俊看了规规矩矩站在一米开外的司橞一眼，低头柔声对着手机说：“我没事……马上到家了，你赶紧睡吧，不要熬夜，明天不是还要补拍几张现场要用的照片吗？赶紧睡吧啊！”
　　……

　　当着旧日情人的面跟未婚妻秀了一分多钟恩爱，兰俊挂断电话之后也规规矩矩从床上下来。
　　“还真对不住，光想着从前，所以把现在忘了，是我唐突，冒犯的地方还请你原谅。”
　　兰俊说着往门边走去，手指握住门把手，背对着屋里的人，却没立即打开门出去。
　　司橞目光跟着他，想回应一句“没事”，但喉咙像卡着什么东西一时吐不出声音来。

　　“对了，我刚其实过来是想问你怎么会跟我哥认识的？”兰俊突然转过身来问。
　　眼看着司橞因为这个问题身子颤了一下，兰俊又进一步说道：“我看见你俩一起从茶室里出来，他还给你叫了车。”
　　语言清淡，但目光犀利，兰俊像极了一个兴师问罪的丈夫。

　　司橞又发了一下抖，同时脸色也变白不少，她结结巴巴解释道：“兰俊，我和继哥不是你想的那样……也不是，就是……继哥不是领导吗？我那个……我找他有点急事，想麻烦他帮忙来着，所以……”
　　兰俊嗤笑一声打断她：“别编了，你以前就说不好谎，而且，茂林说了，是他爸爸找的你，不是你找的他。”
　　司橞：“……”

　　茂林，兰茂林，我的孩子！
　　司橞本来早已干了的眼泪瞬间喷涌而出，不是伤心，是力量。
　　他的茂林给她带来了力量。
　　她没什么可发抖的了……

　　——你是星光，闪闪亮亮，像一个个希望。
　　——你是梦想，荣荣光光，满足我一切的愿望。
　　孩子，有你在，就算命运再跌宕，那又有什么关系？
　　我用我的修行换你一辈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顺带聪明伶俐、才华横溢、锦绣前程！
　　我没有什么可害怕的，就算流泪，也是因为有情感需要流露。

　　“你哭什么？”兰俊却忍不住怒问。
　　当看到因为自己的问题瞬间就泪流满面的司橞，兰俊心沉不已，他没有想到这些眼泪来源于一个孩子，他想的是——这个女人难道与自己的哥哥有？？？
　　“兰俊你个混蛋，你在瞎想些什么？呜！”
　　不愧是心上人，哪怕过去那么多年，司橞仍然能感应到兰俊的醋味，而且还是一坛有违道德莫名其妙的新鲜醋。
　　兰俊被骂得脸红起来，确实，他是混蛋了哦！

　　眼看默默流泪的人已经变成大声哭泣，兰俊又不忍了，他大步上来抱住她，也哽咽道：“我不想乱猜的，可是我看见了，心里不痛快，所以……”
　　司橞却在他怀里哭道：“兰俊，别说了，我头疼，真疼，你帮我拿一下药吧，再烧点水，麻烦你了。”
　　“啊！”兰俊吃惊不小，赶紧把人扶到已经被折腾乱了的床上。

　　等将水烧上，兰俊在司橞提点下去行李箱里找药的时候，他心悸得差点没晕过去，因为他看到不大的箱子里，有一半的位置装的都是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