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楼》棕色熊

6、妖洞

　　夜幕降临，一轮明月高挂。黑暗中，两道身影穿梭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山中，速度极快。

　　树木在眼中不断倒退，雁回时看到不远处一棵参天的古树指天，想到老瓦说的话。

　　“钦山里，有棵存活了好久的老树，我就是在那棵树旁边发现的老徐。”

　　“就是这里了。”雁回时停下脚步，抬头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开口道。

　　江道引也停了下来，凑近看了看，发现古树旁真的有一个深坑，半人高度，还有些残留的积水。

　　他蹲下来，拿着曳影，将水上飘着的一片衣物碎片挑了起来。

　　那碎布被撕得不成样子，看不出形状，但联想到徐顺尸体上的几块同样材质颜色的碎布，基本就可以断定了。

　　“看来就是这里了。”江道引说道，眼睛直直盯着碎布。

　　雁回时看着他拿着曳影挑起碎片时，嘴角勾起抹弧度，而后抬起手，稍微遮掩了下笑意。

　　自从那家伙下午徒手拿过碎齿后，回到故府第一件事便是净手，越洗他那眉头皱的越深，雁回时当时问他干什么时，江道引啊了一声，装作不经意地将手上的水擦干，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无事，那神情，是雁回时想到一次便会笑一次的程度。

　　江道引将碎布重新放回深坑中，偏头看到雁回时强忍笑意的模样，回想到故府的那幕，又联想到此时她的表现，额头的青筋跳了跳。

　　“啊，那我们四处找找线索吧。”雁回时看到江道引这副模样，眼珠子一转，不在意似的转过身

　　“嗤。”江道引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雁回时四处忙活的样子。

　　雁回时忍受着背后强烈的目光，心里嘀咕着。

　　早知道不笑话他了……

　　作孽啊。

　　她想着想着，随手拨开一处草丛，忽地发现有一个小道。

　　“江道引。”雁回时往那笑道探看了几眼，而后向后招了招手，喊道，“这儿，有个小道。”

　　那小道向下延伸，四周有些青葱的灌木，看起来深不可测。

　　“不知道通向哪儿，看起来挺深的。”雁回时腾出条道让江道引能看得清楚些。

　　冷风袭来，四周的树木沙沙作响，寂静无声，暗潮在两人身上涌动着。

　　“叮铃。”

　　雁回时身上的寻妖铃忽地响了起来，她低下头，看到寻妖铃不断地震动着，清脆的铃声在耳边回荡，她试着往小道那边走了几步，离小道越近，
　　寻妖铃震动的频率便更大。

　　雁回时和江道引互相对视了一眼。

　　她双脚踩在泥泞的土地上，四周杂草丛生，眼前的黑暗像是要吞噬一切。

　　雁回时紧紧握住却邪，向前走了一步，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滑了起来。

　　周遭的植被快速掠过，雁回时抬起手臂微微遮掩住双眼，腰间的寻妖铃还在叮铃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向下的冲劲慢慢减小，雁回时放下手臂，环顾了四周，心里一阵打鼓。

　　这是个封闭的洞穴，唯一的出路看来就是那个小道，洞穴里弥漫着飘渺的雾气，没有一丝一毫的光芒透进，显得诡异又寂静。

　　她向前探了几步，忽然，身后传来道巨响，她迅速回头，看到江道引扶着石壁，不住地咳嗽着，模样好不狼狈。

　　雁回时：……

　　“你怎么搞得如此狼狈。”雁回时凑近去问了问，抬手想从袖中拿出帕子，摸索了片刻后，发现袖中空空如也，只得作罢。

　　江道引理了理散乱的头发，拢了拢衣袖，想到他刚才在洞中的一番表现，轻描淡写道：“没控制好力道。”

　　“嗯，嗯？”

　　雁回时疑惑地望着江道引淡定离去的背影。
　　他今天被刺激坏了？

　　雁回时想到。

　　算了，不管了。

　　雁回时提剑跟上江道引。

　　越往洞穴深处走去，迷雾便愈发浓重，而且雁回时感觉自己的鼻尖好像飘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腐烂气息，他们走在空旷的洞穴里，前路看不清，她跟在江道引身后，忽地感觉到鼻尖一抹凉意。

　　起初雁回时没太在意，直至第二滴，第三滴，她感觉越来越不对劲了，这个洞穴，到处透出不对劲的气息。

　　“滴答”

　　“滴答”

　　一声又声。

　　雁回时转头看到在她的不远处，有类似于水滴的东西从洞穴顶上滴下，雁回时凑近一看，发现那液体粘稠的很，散发出恶臭的气味。

　　一个猜测不断从雁回时脑子蹦出来。

　　这不会是妖物的涎水吧。

　　想到这个，她后背一阵恶寒，往后稍微退了几步，看着那液体从洞穴顶部不断落下。

　　如此这般的话，那妖物应该是在洞穴顶部找时机来攻击。雁回时想到。

　　她往前故意走了几步，而后又停下脚步，装作不经意地将配剑扔下，随后又作势要捡。

　　在那一瞬间躲在洞穴顶上的黑影突然暴起，猛地一冲，雁回时迅速捡起却邪，脚底发力，往一旁滚去。

　　“砰”地一声，地面被砸出一个深坑，灰尘四起。

　　“咳咳。”

　　雁回时抬手拍散灰尘，看见那妖物缓缓从深坑中站立起来，四肢畸形，头上脓疱遍布，眼球突出，像是随时都会掉下，一尺长的深红舌头微微晃动着，涎水流到地上，连成长长的一条细线。

　　雁回时皱了皱眉，这家伙绝对能上升为她见过的最恶心妖物中的一员了。

　　那妖物脊背绷紧，像支蓄势待发的弓箭，它缓慢地绕着雁回时打转，将雁回时圈在一个圆圈里

　　像是猎人围住猎物一般。

　　心理战？

　　雁回时嗤笑一声，这对我可没用。

　　“唰”

　　寒光乍现，利剑出鞘，雁回时握着却邪，被汗水弄湿的碎发粘在脸颊两侧，眼睛是出奇的亮。

　　她足背绷紧，先那妖物一步，却邪直抵妖物的头部。

　　那妖物似是看穿了雁回时的心声，长舌迅速卷住却邪的剑身，使剑身动弹不得。

　　长舌卷着剑身，猛地向上一甩，雁回时被那股力冲上了天，青绿色的衣袍散开。

　　她嘴唇微勾，轻念道，

　　“岐山剑法，第八式”

　　接着，却邪微微翁动起来，雁回时身边的空气彷佛被凝成了一团，她握着却邪，上挑剑身。

　　“嗡”

　　又是一声震动，却邪周围像是被一个个小刀包围一般，那妖物的长舌顿时被切成一段一段的。

　　猩红的鲜血沾上莹白的剑身，显得高尚又诡谲。

　　空气中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

　　妖物发出一道凄惨的叫声，充满恨意般的看着雁回时，口中鲜血汨汨流淌，滴在地上，形成一个小血泊。

　　不等雁回时反应，妖物迅速冲了上去，不断咆哮着，震的雁回时耳朵发疼，她咬着嘴里的软肉，定了定心神。握住却邪，避开妖物的冲击，只不过那妖物似乎真的被逼急了，不要命般的横冲直撞。

　　雁回时躲着一波又一波的攻击，突然发觉这洞中的雾气越发浓重了，不知不觉中，她眼前白茫茫一片，变得一尺之外不可视物。

　　那妖物时不时从浓雾中冲出来，而后在看到雁回时手中的却邪后，又会稍稍退缩些。

　　这么耗着可不是办法，雁回时拨开黏在脸颊两侧的碎发。

　　“岐山剑法”

　　“第十二式”

　　雁回时捏紧了却邪，漆黑的眼眸中彷佛有道火光在闪烁。

　　这道剑法是师傅交给她的剑诀中的最后一式，极其消耗体力，考验剑者的决心与剑心。

　　决心不坚者，会被敌人乘虚而入，剑心不坚者，无法与其剑合为一体，发挥出最大的功力。

　　而如今，要破阵，只得用这一招了。

　　她至今还未成功运用过这个剑法，要么运用时不够坚定，要么就是灵力不够充足，总之永远只差那么一点点。

　　也许是现下求生的本能战胜了一切，她感受到源源不断的灵力从腰腹处出发逐渐涌入却邪中。

　　耳边像是响起了师傅教导时清冷的声音。

　　“静心。”

　　“屏气。”

　　“凝神”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却邪，身后狂风大作，浓雾猛地被吹散，妖物在离她不远处蓄势待发。

　　足尖点地，高高束起的青丝被风吹起，青绿色衣袍像散开的浮萍一般滞留在空中。

　　她像风浪中高高扬起的风帆，是在沉闷黯淡的洞穴中唯一的光亮。

　　无数道由剑意凝成的短剑忽然间从她背后刺出，让那妖物无处可逃，只那一瞬，轰然倒地，它呜咽着，在血泊里抽搐着身体，而后用尽它的最后一丝力气长吼一声，然后缓缓趋于平静。

　　雁回时提着剑，看着那妖物倒下她才松了口气，然后从空中猛地摔了下来，彷佛浑身被抽空了一般，双腿无力，腰腹一阵疼痛，眼中灰蒙蒙一片，她扶住石壁，头昏脑胀的感觉让她十分不妙。

　　江道引不见了。

　　他们进入了一个妖洞。

　　这可真是不妙啊。

　　雁回时自嘲。

　　雾气愈发浓了，雁回时倚在石壁上，感觉彷佛进入了一个极乐世界，眼中走马观花闪着各种光怪陆离的景象，浑身上下半点感觉没有，轻飘飘的彷佛能飘到天上。

　　我要死了么？

　　在雁回时倒下时，她脑子突然蹦出了这句话。

　　过了大概一炷香后，雁回时被疼醒了，她身上各处都疼的要死，特别是腰腹那边，她估摸着应该是倒下的时候砸到石头了。

　　她往上看了看，还是那个洞穴，浓雾早已消散不见，让她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看来没死。

　　雁回时想着，将头埋进膝盖里，眼眶中泛出点泪花
　　差一点，差一点她就要死在这个妖洞里了。

　　她足足过了好半会儿才抬起头，盯着洞穴顶部不做声，抬手按住腰腹部，感受到一抽一抽的痛意穿来，而后不断用力按着，仿佛能转移这阵阵的痛苦。

　　不能在这儿久待了，保不准还有几头妖物蹦出来，她现下这个样子，只有挨打的份，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江道引。

　　她想到这个，扶着石壁站起来，稳住身形，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往前拖着身子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