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幻蝶 ...
-
“雁回时,你走路怎么不出声啊”
走到半路的江道引忽地发现背后静悄悄的,随意地问道,然而意料之外的,反驳声并未传来,他觉得不对劲,转头看了几眼,发现身后空荡无一人,跟在后面的雁回时早已不见。
跟丢了?
江道引脑子率先浮现出这个猜测,但随后又立刻否决。
她认路的水准比他都高,以往他不识路都是雁回时亲自带回去的。
那就是,他们俩,被某些妖物给支开了。
江道引抬头看向石壁顶端,又看向漆黑的前路。
他不假思索地立刻转身,准备原路返回,去找雁回时。
他现下确实是担忧雁回时的安危的,毕竟这个洞穴里有什么妖物还不好说。
可他的脚刚刚踏出一步,立刻就如踏进了无底的深渊一般,不断向下坠落。
思绪渐渐堵塞,意志昏沉,脑子里像是被强行塞了许多东西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江道引缓缓睁开眼睛,入目便看到了一只流光幻彩的蝴蝶。
那蝴蝶轻轻挥动翅膀,冰蓝色的蝶翼闪着光芒,像是品质上乘的琉璃,周围都是一望无际的蓝色水面,江道引望下看了看,那水面清晰的倒映着他的脸。
他挑了挑眉,轻笑,“下回还是要换个颜色。”
他踩在水镜上,看了看四周,一个猜测逐渐浮现出来。
“不是”江道引轻笑,许久后,像是忍不住般,全身微颤,眼睛弯成新月牙。
“这是把我拉进自己的老巢了?”
幻蝶曾一度被捉妖师称为史上最蠢的妖物,虽能制造真实无比的幻境,但却有个无比致命的缺点,那就是蠢,那种蠢是无法克服的。虽然大多数的妖物智商都不怎么高,但幻蝶却是里面清一色独一个的蠢,蠢得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实属妖中莲。
而这只幻蝶,则是把他拉近了自己的巢穴,暴露出了自己的实体。
这无异于把自家大门敞开。
“来吧。”
江道引笑着抛了抛剑。
*
当雁回时走到洞穴深处时,迎面碰到正在原路返回的江道引。
雁回时此时的青绿衣袍早已被灰尘弄得脏兮兮的,额头上还冒着细汗,反观江道引,他一袭藏青道袍,腰间绑着个布袋,浑身上下清爽无比。
不是
为什么他那么干净?
雁回时心里有些不平衡,她出口问道,
“你”
“遇到了什么妖怪?”
江道引听她提到了妖怪,刚刚忍下去的笑意又
渐渐冒了出来。
“幻蝶。”
“很蠢的幻蝶。”
雁回时点点头,刚才她和那妖物战斗时的浓雾估计就是幻蝶弄出来的,突然消失估计也是因为被江道引缠住了。
“等会儿。”江道引敛住笑意,往她这儿凑近了些。
一股子剑南春的清香传来。
他来时估计喝了不少剑南春,雁回时默默想
到,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几步,但还没得逞,就被江道引制止住了。
“干什么呢往后退。”江道引圈住她的手腕,力道很轻,雁回时只需要稍微动动便可以挣开,但她鬼使神差的没有动作。
“怎么弄得?”他问。
“和一个妖怪打了几把。”雁回时老老实实的回答。
“赢了?”
“嗯。”
“挺棒。”
“哄小孩儿一样”雁回时小声吐槽道。
两人就这么一问一答,江道引半蹲在雁回时面前,从袖中拿出几颗丹药,倒在了她的手心里。
雁回时看了几眼手心里的深棕色丹药,眉头皱了皱,偷偷瞥了眼江道引,发现他正撑头望着她,眉目间笑意明显。
雁回时被他这么一盯,觉得面上有些热,赶忙把手中丹药尽数倒进了嘴里。
好苦。
咽不下去。
雁回时眉头皱的更明显,这丹药就如同黏在了她喉咙处一般,怎么也下不去。
“咔擦”
雁回时腮帮子一动,嘴里面圆溜溜的丹药被碾成了碎片,她再也掩饰不了面上的苦涩,整张脸不受控制的皱成一团。
他绝对是故意的。
雁回时缓过神后想到,她记得他有好几颗甜的丹药。
而后偏头看到江道引笑得正开心,雁回时默默离他远了些,说道
“这看来是个妖怪洞。”
江道引笑着点了点头。
“可是独角兽在哪里呢?”雁回时决定看在他给她丹药的份上暂时不和他计较,双手抱胸,沉思道。
“这是独角兽老巢,他占山,哦不,占洞为王。”
江道站起来引摸着石壁,说道
“我刚刚杀死幻蝶时,看到了它的一部分记忆,那里面有独角怪,我看它坐在高位上,周围都是妖物,脚下还有一处水潭。”
幻蝶死后会让击杀者看到它生前的一部分记忆,但不会是全部。有些记忆,会随着幻蝶的死去而永远封存,所以前人会称幻蝶为忆蝶。
雁回时少时击杀过一次幻蝶,是她第一次下山接单子时无意击杀的,她那时候看到的是一片湖泊,冰蓝的湖泊,上面有着无数个素色的蛹,其余还有什么她记得不太清了,但只依稀记得她当时害怕的狠。
她那时候还是第一次除妖,什么都不懂,缓过来后痴痴傻傻的问江道引为什么她击杀了一只蝴蝶后能看到她的记忆。
那时候江道引回答的什么她也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那时候自己硬生生难过了好几天。
雁回时拉回思绪,她望了望前方,说道
“那我们就往前走吧。”
“看看这独角怪的王座在哪儿。”
她声音清冽如泉水击石,在空旷寂静的山洞中显得格外明显。
他们俩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两人入目看到一个巨大的石头,高高的立在潭水中央,那潭水深不见底,犹如漆黑的夜空般诡异莫测。
“到底了。”江道引淡淡说道,走到了潭水边,低下头看着那潭水说道。
“这独角怪也倒是妖怪里的独一份了。”
雁回时看了看那高高立起的石头,彷佛能想象到一个青面獠牙的妖物坐在上面,受着万妖膜拜。
“它不在这里。”雁回时说道,“那它能在哪里呢。”
“独角怪酷爱夜间出行寻找夜不归宿的游人,而后对他狂追不舍,直至路人力竭而死。”
“许是在寻找新目标。”
“那它为何要把那徐顺捉过来,还扔在家门口。”
江道引蹲在潭水旁,用剑往潭水探了探,勾起几抹涟漪,随即一抬曳影。
随着哗啦的水声响起,几截人骨被挑了起来。
“它是用来威慑它座下的妖物的?”雁回时盯着人骨,下意识的说出了脑中的猜测。
江道引“嗯”了一声,将人骨放下。
“若要占洞为王,得拿出些实力威慑那些妖物。”
雁回时点点头,脑子里乱作一团。
汝南宵禁很严,平日只会在灯会时放宽些,若独角兽只在夜间出行,那定会在夜间人多后散场的时候找落单的路人。
汝南最近有灯会么。
雁回时手无意识地揣摩着却邪的剑鞘,出口问道,
“江道引。”
江道引拿着个火符,闻声偏头。
“怎么了?”
“汝南最近有灯会吗?”雁回时抬眸,定定地望着江道引。
江道引微微挑起眉毛,瞬间懂了雁回时话中的含义,但随即又摇了摇头,说道
“不知道。”
“但问问就行了。”
江道引趁着雁回时变脸的瞬间笑了笑,站起来拍了拍她的头,笑道
“走了。”
卒日
在准备去用早膳的时候,雁回时走在路上看到了一袭白袍的故怜白。
虽然昨日故怜白那副躲闪的模样多多少少让雁回时心里对故怜白打了些折扣,但后来想想,也便笑笑了之了。
毕竟谁都有后退的权力,没必要强求着人家。
她笑了笑,率先打了声招呼。
“故公子,好巧啊。”
故怜白看到雁回时,微微向后退了一步,,脊背微微弯曲行了个礼,语气平和,
“雁姑娘。”
雁回时回想到昨日跟江道引说好早膳前谁先见到故怜白,谁就去问的约定,略微思索了会儿问道,
“故公子,汝南这几日可有灯会?”
故怜白点了点头,虽有些疑惑但还是温声道,“有的,就是今晚。”
“那行,多谢故公子解惑了。”雁回时拿到了有用的信息,点点头,利落地准备离开,就被故怜白半路叫住了。
雁回时困惑地转过头,看到温润如玉的少年身姿笔直的站在抄手游廊下,神色有些纠结。
半响,他轻声道,“昨日之事,在下思索了许久,觉得实在不应该,父母常常教育我,不要失了君子风度,可昨日实在是……惭愧的紧。”
此时微风穿堂而过,檐下的风铃微动,着白衣的温润少年郎站在廊上,墨发随风动,比朝阳还要耀眼几分。
雁回时轻笑,她还以为什么大事呢。
她眸光微动,眼中闪着几分真挚,半是调笑,半是认真道,
“故公子若还是自责,那便要换成回时自责了。”
故怜白“啊”了声,面上几分不解,但随即又低头微微笑了笑。
“公子。”
“该用早膳了。”
弦思站在不远处,一袭桃红色轻纱,上面绣着大片大片的海棠花纹样,衬得她风娇水媚,她就定定地站在远处,默不作声地看了许久,许是见他们谈完要事后才出声提醒。
故怜白偏头看向弦思,往她那儿走了几步,道,
“那雁姑娘,在下就先去用早膳了。”
雁回时点点头,算了算时间,心道,
江道引这时候还不起?
她摇了摇头,往前走着,好不巧的看到了正在梨花水榭处悠闲逗鸟的江道引。
江道引今日穿了身湘色圆领锦袍,端着副纨绔贵公子样,闲适自得地伸出截白皙修长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蹭着那只灰色小鸟的绒毛。
雁回时看到这副贵人赏鸟画,瞬间知道为何江道引昨晚提出的那个好无厘头的约定了。
他当时似乎是即兴想起一般,突然抬起头,盯着她微微笑道,
“这样罢,咱俩明日谁先遇到故怜白谁就问他灯会的事。”
雁回时当时虽然有些困惑,但还是点了头。
现下想起
可真是
太
大意了
雁回时默然,江道引似乎也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雁回时,眉毛轻挑,放下那只蹭着灰色绒毛的手,轻咳一声,手背在身后,双眸轻阖,说道,
“用早膳么。”
四下无声,江道引睁开一只眼睛,看到四周早已无人,唇角勾了勾,刚想往前走去,却猛地一摔,湘色衣袍勾出一道完美地曲线。
“咳咳。”
坐在屋檐上的雁回时故意般的大咳着,她悬在空中的双腿荡了荡,青绿色的裙摆随着动作荡开,划出道曲线。
“我早就辟谷了。”
“早膳就不陪你吃了。”
说着,双手向前猛地一撑,稳稳落在地上,看在仍然在地上躺尸的江道引,轻笑着离开了。
过了半响,江道引微微动了动,确定人已经走远了后坐起身揉了揉头,轻笑道,
“下手还挺重。”
“没良心,明明昨日还替她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