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姑娘的白夫君》七步诗

39、第一大寨

　　时间，似乎有片刻的凝滞。

　　白问歌给了乌长命一个眼神：现在，提出离开，合适吗？

　　乌长命挑了挑眉：呵，不想被卷进别人的问题，先保持沉默吧！一切事宜，且静待时机。

　　白问歌心领神会，垂下眼睑，掩住思绪，不再多问。

　　冷千音将乌长命和自家弟弟的互动看在眼里，她的心，平静而安稳。不管身处何地，不管发生何事，只要大家一起，她，心满意足。

　　黑玉芽自是明白白问歌、乌大哥和千音姐的想法，只是……屠三当家提到的事情，她总觉得不简单。

　　如果她没听错的话，屠三当家的醉话有提到一个名字——绝痕？

　　他，会是谁？

　　厅内众人，神情各异，心思流转，无人开口。

　　蓦地，屠壮坐直身子，一脸严肃道：“我给寨子、给大家添麻烦了！”那大大睁着的双眼，看起来，十分清醒。

　　军师惊讶抬头，见大家都望着屠壮没有说话，他微微张了张口，面带几分犹豫，试着开口问道：“三当家……你这酒……”话未说完，只听“砰——”地一声，屠壮毫无预警又重重趴倒在桌上，昏睡过去。

　　这……

　　屠三当家，果然是醉得不轻啊！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乌长命也不打算坐以待毙之际，突然，黑豹猛地灌了一大碗酒——“砰”地一声，酒碗摔裂，成了一地碎片。

　　众人侧目望去，只见黑豹猛地起身，一掌拍在桌上，大声说道：“不管了，我黑豹可受不得这窝囊气！”他直直看向白问歌四人，正色道，“白少堡主、乌少侠、冷姑娘、玉芽姑娘，你们也看到了……”

　　停顿片刻，黑豹深吸一口气，缓缓续道：“我三弟所言，你们一定觉得很奇怪吧！也是，我三弟这人，平日里可是稳重和气得很，今日……却是有些失常了！”

　　屠焱双眸微动，脑中思绪万千，对于黑豹即将要说的话，反复在打断和默许中拉扯。

　　视线向军师看去，发现军师竟也在看着自己，两人对视片刻，从彼此的眼神中，得出了令他们犹豫却又默许的答案。

　　既然二当家想说，那就由他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至多，就是被大当家念叨一番罢了。

　　这么多年过去，他们的心里，也苦啊！

　　黑玉芽四人不着痕迹看了彼此一眼，对于黑二当家想要说的话，他们不知是该听还是不该听。

　　不听，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也少了许多烦恼和麻烦；听嘛……或许会知道些什么，但，肯定少不了在知道某些事后，所面临的一番挑战和抉择。

　　无论怎样，似乎，都有些难呐！

　　乌长命对阎天寨诸事可是一点儿兴趣也没有，无奈此刻身处此地，人在屋檐下——也不好显得太过冷漠无情。

　　冷千音倒是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旁人有话想说，她可以做个听客；旁人无话想说，她亦可安静无声——不妄论，不多言。

　　白问歌思量几番，内心还是觉得应该听听黑二当家想说的话。感觉……和今日那群黑衣人有关，甚至，还会牵扯出江湖上的其他帮派。

　　黑玉芽知道，以阎天寨几位当家的性子，若非事态已然到了某种地步，他们，是断不会随意透露寨中之事的。那……此番话出，究竟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呢？

　　黑豹稍微冷静后，环视一圈在座之人，微微吐出一口浊气，慢慢坐了下来。

　　“明人不说暗话。我，黑豹，今日既然有幸认识了四位，便已决定拿四位当朋友看待。既是朋友，就需坦诚相待。我也承认，我心里苦闷，实在难受，此时此刻，也是不吐不快了。”

　　伸手想拿碗酒喝，突地忆起自己方才做了什么，黑豹皱眉，神情难掩尴尬，愁烦中似有几许落寞。

　　军师见状，不再犹豫，顺从心中想法，起身走至黑豹身边。在对方讶异的目光中，他重新拿了一个酒碗，亲手为黑豹倒了碗酒。

　　“二当家，这碗酒，是我敬你的。今日在场之人，皆是你我认可之人，我们之间，不必有所顾虑。二当家尽管畅所欲言，我诸葛司良，洗耳恭听。”说着，将酒碗推向黑豹，扬笑道，“请！”

　　黑豹诧异片刻，而后，立马拿起酒碗，举至眼前，开口回道：“军师大气，请！”

　　“好说，好说。”

　　两人干了这碗酒。

　　军师回到位上，屠焱挑了挑眉，暗自在心里摇了摇头，也学着军师的做法，起身向黑豹走去。

　　“二当……二哥，小弟敬你一碗。”说着，亦亲手为黑豹将酒满上，有礼道，“请！”

　　黑豹顿觉心里轻松不少，咧嘴笑道：“四弟有心，请！”说着，便痛快饮下手中之酒。

　　谁知，一碗酒下肚，屠焱又为他续上一碗。在他不解的目光中，只听屠焱淡淡说道：“这一碗，是代我哥敬二哥的。”重新给自己碗里倒满酒后，屠焱举碗道，“请！”

　　黑豹点点头，看了一眼趴睡在桌上的屠壮，痛快喝下了手中这碗酒。

　　兄弟们的心意，他懂，他都懂！

　　今晚过后，他，黑豹，定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犹豫不决了。也是时候，该给兄弟们一个准话了。

　　屠焱回到位上，对上军师意味深长的目光，他轻哼一声。虽然为自己方才的举动略感别扭，但他心里，却是很放松，很安心的。

　　这次回来，希望，大家都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如此，他才好做下一步的安排。

　　看了这么一出兄弟情深的场景，黑玉芽想：接下来，该是要揭晓三位当家和军师都知道的，关于阎天寨，甚至是阎莽的陈年往事吧！

　　或许，他们还能知道，阎大当家当年所欠白堡主的恩情，究竟所为何事。

　　白问歌似心有所感般，微微侧头看向了玉芽。见玉芽正看着自己，他温柔一笑，令她安心。

　　心，不觉开始加速跳动，黑玉芽的心里，有些欢喜，有些甜蜜。

　　白问歌与她，是心有灵犀，不点就通吗？怎么她一想到他，他就看过来了呢？这默契……她，好开心！

　　此刻，受众人瞩目的黑豹，正闭上眼睛，酝酿着情绪。前尘往事，历历在目，再次睁开双眼时，他的心，已然十分平静。

　　看着在座众人，他的心里，有信赖，亦有释怀。

　　轻笑一声，他开口道：“诸位若是不介意，就容黑某人为大家讲一个故事吧！”略一停顿，他缓缓道，“这个故事，要从我大哥接手阎天寨说起了。”

　　屋内，灯火明亮，照在众人身上，影子，被拉得很长。

　　故事，从这里开始。

　　“驾——”

　　山路上，一年轻男子策马扬鞭，疾速向前方奔去。

　　远远看见寨门，他不等马儿减速，一个纵身跃起，全力施展轻功，向寨内飞去。

　　守卫们只来得及看见一道黑影，仿若一阵疾风，飞速从眼前掠过。若不是马儿懂事放缓了速度，他们才看清此马乃少主良驹，他们怕要以为，寨子里刚飞进去的，是一个武功高强的飞贼呢！

　　“少主回来了！少主回来了！”回过神的众守卫立马兴奋喊道。

　　日盼夜盼，少主可终于回来了啊！

　　阎天寨，东院石屋。

　　“义父，孩儿来迟，还望义父恕罪！”年轻男子脚步匆匆，一进屋，就单膝跪地，拱手行礼。

　　“小莽……莽儿……咳……你，咳……回来了啊……”舒适软榻上，一面色黑沉的中年男子，虚弱应道。

　　“义父……”年轻男子忧心唤道。

　　“咳，咳……莽儿，你过来……为父……咳，有话……要跟你说……”中年男子费力说道。

　　年轻男子立马起身，走至榻前坐下，握住了中年男子伸出的黝黑大掌。

　　“义父……”

　　“莽儿……”中年男子用力握紧年轻男子的手，睁大双眼、不容拒绝道，“莽儿，阎天寨……为父就交给你了……咳，咳……你一定……咳，一定要让寨子……成为威震武林的……咳，咳……第一大寨……你，明白吗？”

　　“义父，孩儿明白。”

　　“好……很好……”中年男子长吁一口气，方才那番话，已然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双臂不觉垂了下来，他半睁眼看着自己的义子，气若游丝道：“莽儿……记住……别让为父失望……”说完，就闭上了眼睛，彻底睡去。

　　“义父——”年轻男子忧心大喊道。

　　“少……寨主，请节哀！”房内其他几人异口同声劝道。

　　三天后。

　　阎天寨，议事厅。

　　“大哥，老寨主已故，如今，整个阎天寨还需大哥主持大局，还请大哥明示接下来的计划。”黑豹率先开口道。

　　阎天寨曾经的少主——如今的寨主——阎莽，扫了眼二弟，凝眉思索，并未答话。

　　屠壮屠焱两兄弟对视一眼；诸葛司良看了看黑豹，略一沉吟，转向主位，开口问道：“寨主，可有话对我等说？”

　　这次议事，是他们四人提议发起的，若寨主近日无心议事，那……

　　彼时的五人，还很年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情，也都有自己的想法。

　　年龄最小的屠焱，见气氛微妙难有定准，不再保持沉默，站起身来，直言问道：“大哥已接手寨主之位，日后，是想仿效老寨主之老路，继续抢掠打劫……还是准备重立寨规、大展拳脚，让阎天寨改头换面，建立一个正派新貌？”

　　“焱弟——”屠壮立马出声，摇摇头提醒道，“不可无礼。”

　　看大哥的样子，近来定没休息好。老寨主走了，大哥的心……该是悲痛难受的吧！

　　三日过去，大哥他……愿意直面此事了吗？

　　屠焱对上阎莽视线，耳中听到亲哥的话，他别过头去，退回位上，坐了下来。

　　哼。他只是有话直问而已。

　　大厅，再一次恢复静默。

　　阎莽看着在座四位知己兄弟，沉吟片刻，终是开了金口。

　　“二弟，今日起，你就是阎天寨二当家了；三弟也是，阎天寨三当家的位置，非你莫属；还有四弟……”

　　“大哥该知，阎天寨当家的身份，不适合我。”屠焱打断道。

　　“焱弟……”屠壮皱眉，对亲弟的行为，甚觉不妥。

　　阎莽摆了摆手，开口说道：“无妨。四弟若是不愿受此身份缠累，那便作罢。但在大伙儿心里，你还是阎天寨的四当家。”

　　“我……”屠焱还待说点儿什么，被屠壮以眼神制止。对自己亲哥，他愿意让步，不再赘言。

　　来日方长，他，自有他的打算。

　　转头看向诸葛司良，阎莽问道：“司良兄读书多，不比我等粗人。阎天寨虽是山寨，但也需要像司良兄这样博学多才的人出谋划策、点拨指导。不知司良兄可愿做我阎天寨军师，日后，与大家一起重建新寨？”

　　诸葛司良闻言，举单手道：“寨主高抬，属下义不容辞。”

　　“诶……”阎莽摇了摇头，纠正道，“军师见外。我们之间，哪有上属下属之分。军师若是不介意，就叫我大当家或是小莽吧！我们五人中，军师为长，理当是我们敬军师三分才是。”

　　黑豹点头，甚是认同道：“是啊，诸葛大夫……不，诸葛军师，既然大哥都这样说了，你就同意了吧！大家都是过命的交情，可别整那些文绉绉的让人不快。”

　　屠壮对此也颇为认同。大哥……果然没有令他们失望啊！

　　屠焱垂眸，心内暗道：想法是好，就是不知，届时真执行时，能否顺利了。

　　一年后。

　　阎天寨，宴客厅。

　　“来，喝！今晚，大家伙儿可要不醉不归啊！哈哈哈哈！”

　　席桌上，只听得黑豹开心大笑的声音。屋外，树上栖息的鸟儿被其打扰，扑扇着翅膀，又开始寻找新的去处。

　　屋内，阎莽眼中也有笑意，语带关心道：“二弟，多吃些菜垫垫肚子，喝那么多，小心身体。”

　　“大哥放心，我可是千杯不醉的体质，不碍事的。”黑豹笑道，“今天可是个好日子，总得让大家伙儿尽兴才是。来，干！”

　　寨内其他人点头附和道：“我等敬二当家一碗，干！”

　　“好好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屠壮见状，轻摇了摇头，饮下手中之酒，他的唇边，满带笑意。

　　“哥——”屠焱淡道，“你酒量不行，少喝点儿。”

　　“焱弟，你酒量好，多喝点儿。今日，确实值得好好庆祝一番。”屠壮笑道。

　　诸葛司良默默吃菜，见屠焱没再说什么，他也不打算多言。对于大家伙儿高昂的兴致和乐观的态度，他，且与君同乐罢。

　　一年前，老寨主去世，大当家接下寨主之位，在其带领下，阎天寨确实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像江湖上的名门正派一样，有了正事可做。

　　大当家有勇有谋，带着二当家外出闯荡，一年时间，已然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号。

　　三当家偶尔也会随他们一起出去。回来后，也会将外面的事情说与他们听，对此，他们都觉得此路通达、甚是可喜。

　　作为阎天寨军师，他自然同大伙儿一样，为这样的转变感到高兴。今晚设宴，正是为了庆祝寨主在短短一年时间，给阎天寨带来的好名声和威风。

　　然而，他的心里，却有一件十分担心的事……也不知其他人发现没有，他们阎天寨里，还缺了一样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但愿，一切只是他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