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冥婚 ...

  •   庄县这块地虽不太大,但贵在物产丰富,山清水秀,百姓家家富足安康,有类世外桃源。
      孟家旧时是这块地儿有名的乡绅世家。
      一座孟府,建得既奢华又低调。每当有官员路过此地歇歇脚,就会去找孟家。
      孟家的老爷子向来脾气很坏,耳路很明。是以孟府的门向来只进得了清官,进不了贪官。
      这般行径,既受过世人的称赞,也受过佞臣的诬陷构恶。
      风风雨雨百年来,孟府一直立在那里。
      近日,孟府上下既喜庆又凄迷。
      原因无他,孟府在筹办一场冥婚。
      孟家的三小姐飞扬跋扈,性格乖戾,眼高手低。得知自己的父亲早就给自己定了娃娃亲,对象还是陈家那个胆子很小,唯唯诺诺的陈小少爷,一口气堵在她心间。
      打听到那小子喜欢贤淑温柔的女子,三小姐就三番两次到那厮面前无理取闹,指桑骂櫆。
      偏偏这个陈小少爷脾气好得不得了,容忍三小姐一切让人可气的行为。还在人面前乐呵呵地夸着三小姐的好。
      于是又有人嚼舌根了:“陈如炻恬不知耻,一心盼着攀高枝。”
      但三小姐心里清楚,不是陈如炻入赘孟家,而是她要嫁过去过受气日子!
      后来,快到约定婚日的五个月前,陈如炻消失了。人们都叹这人终于受不了三小姐的泼辣,畏婚潜逃了。
      人们眼巴巴地盼着孟陈两家闹起来,却先收到陈新郎溺死在井里的消息,大为吃惊。
      更令人震惊的是,原先眼睛长在天上的三小姐,满面是泪,第二天就寻那口井跳了下去。
      众人唏嘘,敢情两人都是有情人,一对苦命鸳鸯!
      孟陈两家决定如期举行婚礼。
      七月初一,宜婚嫁与祭祀。
      庄县的冥婚很少有人去办。一来是流程繁杂,费钱费力;二来是这里的冥婚里的新娘新郎,要委派生辰八字相合的活人去相送。
      现在,很少有人去沾沾这晦气。送婚的两人既要假扮新郎新娘,迎花轿,拜高堂,喝合欢酒,还要两人在新郎新娘的坟头地待上一晚。
      本来生辰八字相合就罕见,当下即便是花重金,撇开性别相对的要求,也难招到想凑一对的。
      孟家就寻到了一对。
      拿了孟家小儿子开刀。
      孟家的小儿子就是孟重八。
      可巧不巧,就是有个人和他生辰八字相合,还同意来触这霉头。
      红帘内,孟与郁闷地看着镜子里的人。
      乌黑的头发和眼睛,英挺的鼻子和瘦削的下巴。薄情的面孔里夹着傲气。
      怎么看,这都和孟与的脸一模一样。
      可这张脸长在孟重八的身上,让孟与产生了说不出来的诡异感。
      早些天,媒人上过了门,问过了生辰八字,合手欢喜地走了。陈家派人送了满屋的聘礼来。
      纁色的喜服套在了孟重八的身上。
      孟府内内外外挂满了红帘。本是喜庆的日子,上至孟家长辈,下至孟家仆从,每个人都在强颜欢笑。常伴三小姐左右的姑娘们偷偷躲着掩面而泣。
      三小姐是孟重八的姐姐。
      昨夜孟重八辗转反侧睡不着,连带着孟与也没有好好睡。好不容易睡着了,一个时辰又醒过来了。
      简单整好了妆容,掩盖了倦态,孟重八便被盖上了红盖头。
      谁能想到一个嚷嚷着要当女将军的半大姑娘被儿女情长牵绊住了脚?
      他又怎么能想到有一日会以这样的方式送亲姐姐去郎家?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个婆子和五六个姑娘进来了。
      “郎官来了。”姑娘们温婉柔和,轻轻地挽着“新娘”,引着“新娘”出了三小姐的闺房。
      闺房挂着的珠帘一开一合。
      刚出门来,孟与闻到了浓烈的香灰味。
      红盖头很厚,遮住了视线。低头去看,能看到胸前凤凰的金绣花,系上流苏的腰带和随着步伐摇摆的衣摆。
      他的怀里被塞了一块灵牌。
      孟与感到心乔意怯,惶惶不安。
      拐过三个弯,走过四条长廊,开了五扇门,经过了六个月门,搀扶他的人停住了脚。
      好像是换了一拨姑娘。
      正值黄昏时分。
      一路上非常安静。隐约听见周围人的克制的呼吸声和叹气声。没有乐响,只有缓慢的脚步声。
      一只寒鸦冰雕般立在孟府门前的梧桐树上。
      黑色的两只眼珠盯着门前的花轿和一身玄色喜服的“新郎”。
      路过的风虚虚藏进红盖头内,擦过了孟与的耳骨。
      搀扶他的人们又动了。
      脚步越来越沉,步伐越来越快,随着脚步,孟与心跳加速。
      “怦怦-怦怦”
      静默的环境里,孟与感觉心变重了,心跳如鼓。
      惶惶不安的感觉贯彻全身。
      “呀-呀”
      寒鸦沙哑又嘹亮地鸣叫着。
      孟与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身旁的女子轻声细语问道。
      孟与额头冒着冷汗,深呼吸了几口,平缓下心脏,稳住声音回道“没事”。
      姑娘们与婆子相视一眼,婆子摇了摇头,几人又继续引着“新娘”向前走。
      孟与的手在微颤,面部肌肉僵硬。
      从出门开始,那些人给他撒香灰,给他理流苏,给他走的路撒银碎,搀扶着他走过了很长的一段路,他老老实实地捧着三小姐的灵牌跟他们走了一路……
      他后知后觉哪里不对劲了:
      “孟重八”去哪里了?
      孟与感到身体很沉,不同于一开始。身体的温度,凌乱的呼吸,手里灵牌冰冷的触感。
      如果说孟重八尚在,孟与且当这一切是南柯一梦。而现在,他被一群才认识不过几天的陌生人静默地包围着!
      搀扶他的人脚步又停了。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握住了他的小臂。
      孟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浑身紧张得像拉满弓的弦。
      那只手的主人似乎犹豫了一下,轻轻地改握住了孟与微微颤抖的手。
      冰凉的触感先从手背传来,然后是手掌、手心,一道温柔的力引着孟与向前走。
      细如蚊蝇的低笑声夹着欣慰的叹息声在周围此起彼伏。
      “新娘子上花轿喽!”清脆的孩童声炸然响起。
      孟与盖了红盖头,坐了花轿。
      孟与想死。
      热闹的奏乐声响起,敲锣打鼓,像是刚刚睡醒似的。人群涌在花轿两侧,一路观望。女人笑着,男人叫着,小孩在人群里窜来窜去。
      彩纸与元宝撒了一路。
      轿子外的姑娘们唱着歌。
      黄昏下的花轿像是镀了一层金。
      路上老是有“歹人”来堵花轿,一会儿又笑哈哈地走开了。一路走,一路停。
      买糖葫芦和甜枣的在人流里挤来挤去,手里摇着铃铛。
      一只又一只喜鹊和大雁在花轿前被放飞,有的留恋般立在花轿头,悦耳的鸟鸣在花轿的上空徘徊。
      ……
      走了好久,一直走到了天黑,孟与才下了轿。
      下轿前,三小姐的灵牌被人拿走了,摆在了陈家的神龛里。
      孟与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恍如隔世。
      “新郎”那只修长白皙的手来牵他,他只能硬着头皮任他牵着。
      入了堂屋,拜了高堂,拜了花堂,拜了天地。
      高堂坐着熬红眼的老太太,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笑着。
      喧哗的声音没完没了,吵得孟与耳根痛。
      又是一拨笑着的姑娘来了,“新娘”与“新郎”分开了。“新娘”被拥进了洞房。
      珠帘一开一合,孟与坐在了陈家的洞房里。待门关上,喧哗声戛然而止,关在了门外。
      门一关,“新娘”一把掀了红盖头,靠着床檐大口喘着气。
      红烛香炉,温软红床。
      一只寒鸦尾随了花轿一路,现在立在了洞房的窗檐上。
      “呀-呀”
      孟与感觉自己的四周竖起了一堵无形的墙,墙内空气凝滞,墙内人无处可逃。
      像是一只误入陷阱的羔羊。
      “孟重八”去哪了?
      他不是孟重八,他是孟与。
      可他现在确确实实顶着孟重八的壳。
      可是这不是他的人生。前面的路他没走过,他怎么有信心做好“孟重八”?
      以及,他为什么会“雀占鸠巢”?
      “熟人”那么多,日后不管他做什么都会出现纰漏!
      心下正想着办法,有人敲了门。
      门口站着“新郎官”。
      孟与赶忙盖上了红盖头。
      先走一步是一步吧。孟与心情沉重。
      “吱-呀”门开了。珠帘被撩起,清脆发响。
      “新郎”好像不急着掀红盖头,而是先倒了两杯酒,然后转身走向坐在红床上的“新娘”。
      “新郎”将一杯递给“新娘”。
      孟与犹豫着没接。
      “拿着。”“新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无论是“新郎”的手还是声音,都有着孟与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孟与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硬着头皮接了。
      柔软的红盖头被撩起的那一刻,孟与忙低下头,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面前好歹是个男人!
      “新郎官”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窘态,发出两声轻笑。
      因为靠得近,孟与感觉那笑声贴着他的耳朵,一阵心悸,半只耳朵红了。
      那只牵着他走了两段路的修长白皙的手挑起孟与的下巴,眼前人无可避免地落入孟与的眼里。
      一对剑眉微挑,清澈的眼睛装着红装的他,嘴角噙着笑。
      “谢……谢致……”孟与喃喃说道。
      下一刻,孟与一脸生无可恋。
      所以,他和他小叔……成亲了?
      “怎么表现得像个傻子?”孟与表情太可爱,谢致没忍住,掐了掐孟与的脸,“说了好多次了,下花轿要先下右脚……”
      感受到脸颊传来轻微的疼痛,孟与回过神来。
      “我……我忘了。”
      谢致挑起眉,眼里闪着异样的光,继续问道:“那还记得要喝酒吗?”
      孟与支支吾吾:“记……记得。”当初媒人要给孟少爷讲流程,孟重八一句“都知道”把媒人的话噎了回去。孟少爷天知地知什么都知道。
      可是孟与他知道个屁。
      他手里举着小酒杯,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又不能一动不动什么都不做。
      孟与求救地看着谢致,希望他做点什么。
      谢致坐在他旁边,低头闷闷地笑着。他从床头的檐格里取出一条红绳,一端绕在了自己的小指上,一端绕在了孟与的小指上。
      孟与乖巧地让他绕。
      一圈又一圈,谢致给他绕了九圈。
      “新娘偷掀盖头,先罚一杯。”谢致笑道。
      孟与郁闷,他怎么知道的?底气不足地争辩:“我没有。”
      话是这么说,谢致手里的酒杯已贴在孟与的嘴边了。孟与只能喝了。
      一杯下肚,烧的胃难受。
      孟与脸蒸了气,红满了脸。
      谢致取过孟与手里的酒杯,又喂了孟与一杯。孟与迷迷糊糊地看着贴嘴的空酒杯,不记得是自己喝了酒,还是酒自己跑到他胃里了。
      谢致又倒了一杯,孟与有些怕了,抓着谢致的手腕不放。手下一片冰凉,谢致像是本来就没有体温似的。
      谢致笑着解释:“给我自己喝的。”
      孟与没敢松手。谢致自顾自地喝了。
      明明就是喝个酒,谢致的目光一直放在孟与彤红的脸上,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孟与不想看他,下巴却被他擒着。
      谢致的眼睛很漂亮,灯火摇曳,那里面装满了繁星。
      救命!孟与心想眼前人就不是人,是个勾人魂魄的鬼吧!
      谢致吐出一口酒气,脖颈微红。他空出手来摸着孟与的右脸。
      冰凉的手贴上孟与滚烫地脸颊,麻麻的酥痒从右脸爬满了整张脸,爬到了孟与的后脖颈。
      孟与一惊,身体朝后躲去,奈何手下床褥太软太滑,身体直接后仰倒在床上,脑袋扑在软枕上。
      柔柔软软的触感让僵硬很久的孟与放松下来,全身乏力地躺在床上。浓烈的熏香味萦绕着他,孟与感觉自己在做梦。
      梦里一片红帘。
      他的眼里就一个谢致了。
      谢致解下自己的玄色的喜服,叠规整,放在了桌上的衣盘里。
      孟与眼睁睁地看着一身素衣的谢致走向自己,伸出手来开始解他的衣服。
      孟与急得大喊:“小叔!你做什么!”
      俯身的人顿了顿身形,一脸古怪的看着孟与。
      “我做什么?这是新娘的衣冠,你还想穿一晚上?”谢致好笑地看着眼角通红,急得快要哭出来的孟与。
      见孟与一脸懵逼地看着他,谢致耐心地解释:“衣冠是要烧给新娘新郎的。时候不早了,我们要快些去坟头了 。”
      去……去坟头?
      孟与顿时满脑子都是“坟头”,迷迷糊糊间被谢致脱下纁色喜服,裹了件防寒的衣服。
      孟与刚被谢致支起来站稳,浑身突然脱力,顺着谢致要一路滑下去,谢致赶忙搂着孟与的腰。
      “早知道如此,就不给你喝这么多酒”,谢致揉了揉眉心,“天天吹着自己千杯不醉,两小杯就成这样了?”
      孟与“唔”了一声,弱弱反驳道:“我从来不喝酒……喝酒……喝酒伤脑子……”
      谢致被逗笑了,眼前人一点平日狂妄自大的样子都没有了,软软得像只半迷糊地小猫。
      新郎和新娘的衣冠分别放在了两个檀香木做的衣盘里,由两个姑娘端着。
      月光下,陈宅的长廊里,两个姑娘在前面走着,谢致背着一只动手动脚、满嘴胡话的“酒鬼”在后面跟着。
      孟与拿额头一下一下地磕着谢致的头,嘴上不停:“小叔真无情!寻尸……寻尸要找你侄儿……”
      谢致无奈地停下来正了正撞歪了身的背上人,叹气道:“你乖点,我在背你。”
      孟与前后左右摆动得更厉害了,开始大喊大叫:“你为什么不找你儿子!”
      走在前面的姑娘惊得回头,瞧着两人笑。
      孟与满怀委屈溢出了眼泪,又嫌掉眼泪很丢脸,把头埋在了谢致的肩窝。
      前面的姑娘急了,忙呼道:“不能哭啊!不能哭啊!”
      “我没哭!我要睡觉!”孟与闷声回道。
      距离有些远,声音有点小,两个姑娘没听清。相视一眼,正要来安慰人,谢致朝她们莞尔一笑:“没事儿,他睡着了。”
      姑娘们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转身继续赶路了。
      待他们到了陈家的大门口,花轿和随从的几个汉子早就备好东西等着了。
      婆子站在花轿前,等谢致背着孟与坐上了花轿,把陈小少爷和三小姐的灵牌递给了谢致。
      寒风凛冽里,那个婆子露出了苍白的笑。慈祥和痛惜深凹进昏黄浑浊的眼里,皱纹向上挑起,皮笑肉不笑的吓人样子,很是难看。
      但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表情,费了婆子全身的力气。
      汉子们抬轿出发了。
      买糖葫芦的人好奇地打听:“那天天板着脸的贾老太哭什么?”
      回话人搓搓手,叹道:“陈小少爷的奶妈,看着小少爷长大的……唉,人老了可看不得黑发人走啊……”
      远行的轿子被吞入黑夜里。
      一路颠簸中,孟与做了一个感觉很久远的梦。
      他梦见他爸大半夜背着发高烧的他,心急火燎地跑到医生家扰人。等到他烧退了,才想起自己跑掉了一只鞋。
      他梦见他爸疯疯癫癫地在院子里挥着菜刀,一转身,那把刀劈向了他的脑袋,又堪堪停住,惊得他出了一头汗。
      他梦见那天晚上他父亲悔恨的眼泪。硬朗的男人憔悴得像个佝偻老头。
      家里的刀都锁了,父亲偷了邻居家的刀。
      一把杀猪刀。
      父亲没了。
      父爱如山,又驰骋如清风。
      他梦见缩在墙角不敢抬头的自己,可是红色的液体会流淌,淌过他的脚下。
      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早上出门的话,好似下午不再来,还是往常。
      他不敢流下眼泪,眼泪讲着悲剧。可是他又不敢仰起头,温润的液体只能不近人情地掉下来,融入地上的鲜血里。
      茫然无措地坐了好久,直到冰凉的手擦掉他的眼泪。
      孟与错愕地抬起了头。
      “醒了?”
      谢致皱着眉头揉了揉孟与红肿的眼,说道:“你这副模样,你姐姐看到了会骂死你。”
      孟与头痛欲裂,眼神涣散,找不到聚焦处。
      花轿和汉子们不见了。
      耀眼且炙热的火光打着孟与的脸,火焰在孟与的眼里舞动着。
      谢致在烧新郎新娘的衣冠和一些冥品。酒与一拨又一拨灰烬撒在了墓碑的底下。
      三小姐和陈小少爷合葬在同一个墓里。
      两个灵牌和扎好的纸人摆在了墓的阶梯上。
      月光打在墓碑和谢致的脸上,孟与仿佛看到了父亲和小叔。
      小叔他……他也这样烧过东西给他爸。
      一群陌生的人来了又散,留下孤零零的孟与在父亲的碑前。他站了很久,站累了就蹲下来,腿麻了就站起来。反反复复。
      直到月亮的光辉打上父亲的墓碑。
      小叔给父亲烧着冥品,火焰像魔鬼在跳动着。
      一个在外面,一个在里面。他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火光打在他的脸上,他觉得自己好像还在世间。可世间除了眼前的火焰在发着热,哪里都冷,怎么活着?
      “臣以险衅,夙遭闵凶。生孩六月,慈父见背……”
      突逢丧父,半大少年,心疲力竭。
      所以,当一个独独能陪他走这一段的人出现在他身边时,给他带来的更多的不是惊讶和恐惧,而是心里无法抑制的、澎湃如波涛的苦涩。
      孟与虚弱地呼道:“小叔……”
      “嗯,”谢致已经习惯了孟与今晚的胡言乱语,“我在这。”
      孟与茫然回问道:“在这做什么?”
      谢致揉揉他的头:“我在陪你。”末了,将人捞在了怀里,“你继续睡吧,我守着就好。”
      孟与无厘头地又闷声问他:“我在哪里?”
      谢致轻笑道:“你在我怀里。”
      火星黯淡下去。
      月遁入浓厚的云层,不漏一丝白银。
      凄清的坟头地,萤火虫飞来飞去,盈盈火光,点缀了温情的墓,和墓前温情的人。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