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罗氏裁缝 ...
-
当林大公子正在酣眠之际,黑市拳场洪老板正带着手下趁着夜色靠近罗氏裁缝店。东京城不施行宵禁只是过了子时不允许跑马驾车,一行人从城东走到城西略显疲态。
“老大,为什么要等到后半夜才来啊?走这么远的路蛮累的。”
“因为今晚没拳赛!”
“为什么今晚没拳赛?”
“因为没观赏性高的拳手!”
“白天咱们更闲,为什么不能在白天出来办事。”
洪老板停下疾行的脚步,瞪视着这个新任打手,说得咬牙切齿:“因为我们是暴徒!破屋掠人之事能正大光明地去做吗?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啊,到底是谁介绍来的,到底有没有经验?有没有点当坏蛋的自觉性!”
被老板嫌弃的小打手连忙躲到队伍最后。说实话,洪老板至此也累得气喘吁吁,他撑着手下的胳膊打开随身携带的水带给自己喂水补充体力。
眼前便是罗氏裁缝店所在的百花西巷,他再次吩咐道:“阿力去撬后门,直接上二楼套了人就撤!小心闹出动静!”
身后几人点点头,撸起袖子打算干事。
“咕咕咕!”一串声音从十万个为什么肚子里响起,他摸摸肚子抬头深吸几口气道:“好香啊,你们闻到了吗?”
百花巷从东到西都是出了名的美食街,与主街道门庭奢华的酒楼不一样这里大多数是小吃档,午夜之后的食客都是辛苦一天收工回家的脚夫、小贩等,炉子就摆街边,锅里蒸腾而出的香味肆意飘散。市井小民忙碌一天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围着档口边吃边聊好不畅快!
“我们为什么不能吃点宵夜再干事情?”
洪老板甩起一个用来蒙脸的黑色布套打在为什么的脸上,骂道:“好让老板记住我们几个生面孔,在衙司调查失踪案的时候有料可爆吗?你有没有点当坏蛋的自觉性?”
几人拐进无人的后巷,正数着小楼找罗氏裁缝的位置便听见一阵震耳的铜盆敲击声响,寂静的后巷旋即灯火逐亮,响动声次第而来
“水盆羊肉炉子串火啦,大家快出来救火!”
那器物敲击声像是击鼓传花般家家呼应,人们拎着水从后院冲出。一行蒙面悍匪吓得差点失禁,慌忙摘下头套,走在救火人群中。一位壮硕大娘两手各拎盛满水的桶,盯着一行空手大汉嚷道:“你们几个站住!”
“干嘛?!”洪老板炸毛,心想老子还没干坏事呢!
那大娘嗓门极大:“你们几个男人空长一身横肉,怎么不帮着担水呢?现在虽有军巡铺兵爷救火,但我们街坊也不能干看着啊!速去井边汲水!”
在屋顶观测火情的军巡铺差役听罢望向这边也看到几个壮硕的汉子,吹响铜制小号吸引众人主意:“你几个,前面去搭手汲水,切勿靠近火源!小心安全!”
“是是,军爷!”
“等等!最后那个,就是你,你头上戴的什么?”军巡铺隶属街道司,负责街道水、火、盗!
洪老板见为什么还戴着蒙面的头套,上前套子拉了拉露出双眼睛,说道:“他有面疾,不敢吹风。夜里出门都要待这个。”
“嗯,去吧!”
于是乎,原本想要掠人的匪徒们在街坊的注视下参加到救火行动中忙碌到天亮。火灭之后街道司抬来些吃食犒劳街坊,洪老板才有机会领着人离开。
“老大,有刚出炉的烧饼和热腾腾的肉汤。为什么不吃了再走!”
“吃个屁,你去领餐,街道司就会登记咱们的家住地址。”
“为什么不能登记?”
“为什么!为什么!”洪老板再度掏出面罩扇在为什么脸上:“我们住城东,后半夜不回家往城西跑什么?你还带个面套被铺兵瞧见了,嫌自己不够扎眼,要不要给你发个牌牌,写清楚我是坏人啊!”
为什么挡着脸问道:“为什么不能报个假地址?那肉汤闻着真香!”其实不怪他,街坊见几人长得壮,运水的事全交给他们了。运水半宿早已饥肠辘辘。
洪老板气的跳脚,手劲也大了些:“瞎报你能说清楚所在街道司的负责人的名号吗?吃吃吃,老子差你吃的了?”
“老大,铺兵在不正好报官抓姓罗的小裁缝吗?她把我们兄弟弄死了,就该报官抓她!”
洪老板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手下,他真想把自己这张同意收这厮的嘴切掉。
“万万没想到,你他妈的还是个良民啊!”
在洪老板教训手下的同时,北望斋的林墨谦也起床了。
待他穿戴洗漱完毕推门而出就瞧见阿炳在院中等候。
“罗姑娘约到了午后到家。本来应该上午来的,可百花巷昨日失火,火势很大烧了半条街。虽未殃及裁缝铺但街道司也要登记清点,会耽误半天时间。”阿炳说道。
林墨谦点点头。心想不说她足不出户的吗,许是阿炳多给钱了,哼!这女人还是见钱眼开啊。
阿炳又道:“顾妈妈准备好了早饭!”
顾妈妈是林墨谦的奶妈子,年纪大腿脚不好。平日养在郊外庄子里由其女儿女婿照顾生活。
“顾妈妈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有事支会小厮来传个话,你给办了呀。”
“不是要邀罗姑娘来吗,我把顾妈妈请来正好有个由头!我说家中老妈妈腿脚不便,实在出不了门人家罗姑娘才答应来的。也的确需要做夏衣了,趁这机会让罗姑娘给顾妈妈多做几套。”
原来是让人家来做衣服,还多做几套?!林墨谦白了他一眼:“你倒是会使唤人!”
使唤人?使唤谁?!阿炳心里纳闷:“顾妈妈听说要给她做衣服挺高兴的。”
林墨谦失笑,他指的当然是罗裁缝。
待到了餐厅,顾妈妈满眼的笑意,忙着摆弄餐碗筷碟。
三人闲话了些庄子上的事情,林墨谦让阿炳备了医治腿痛的药和几匹布料一并送回去。
其实农户人家平日里做衣服都是自己缝制,不会去找专门的裁缝来。顾妈妈自然知道接自己进城另有缘由,阿炳也担心林墨谦为难罗姑娘。便将事情经过都说与顾妈妈听了,想等会子人来了有顾妈妈在场林墨谦也不至于太为难她。
顾妈妈不平地道:“到底不是亲娘!自己看不上就推给你。谦哥儿这事你个大男人不好说,等会儿让我来跟她说清楚。”
想想林书翰的态度,林墨谦还真不放心别人来谈这事儿,便没有同意。
吃过早饭,林墨谦带着阿炳外出办事,两人走进一处未悬挂匾额的院落。紧闭的乌黑大门在阿炳轻叩几声被人打开,待二人进去又关得严丝合缝。
“人都到齐了,我们放在城东的外线来报,黑市的一个叫周阿财的掮客昨天死在家里。他算是黑市的万金油,平日里做些放高利贷和中间客的营生。仇人估计不少,可疑之处便是我们外线查到他之前曾花了一万两银子向人买情报。”
“一万两买什么情报?卖家是何人?”
“卖家信息我们还在确认,但周阿财向刑部的外线透露过是关于京城近期的大事件。”
林墨谦眸色忽暗未在多言,京城近期最大的事件不就是太子大婚吗!
阿炳继续道:“周阿财也在接触刑部的人,想要把手里的情报待价而沽。我们的人还没入到人家的法眼,所以只能通过这几个月接触过他的人逐个筛查。”
林墨谦说道:“等明年我们开衙之后,便不用这么低调查案了!”
两人走向庭院深处,进入一间三开间的大屋子。屋子里除了盛放卷宗档案的陈列架便是一张大木桌,上面放着公函文书等物件。
下属交给阿炳一个文件袋,里面便是他们重点筛选出的接触人员资料。
下属报告:“初步筛选出四个人,分别是拳手罗彪,收债人张天河,老鸨洪大姑和一个茶庄老板。周阿财死前曾找到收债的张天河帮自己要账,对象就是罗彪,他说放了一万两银子给罗彪。洪大姑是刑部的黑市眼线,而这位茶庄老板是想出售茶山,周阿财找他也只是谈了买茶山的事。”
阿炳听到罗彪二字便警觉起来,他打开袋子,看着调查资料。
林墨谦敢肯定事情与南召有关,帝国在北疆与柔然苦战十年,参战士兵大多是南召雇佣军。为参加太子大婚,本在北疆前线的南召世子风厉威也已抵达东京城。事关战事不能轻心。他又说道:“周阿财到底拿没拿到情报这个是关键。茶庄老板的经营范围包括贩卖南茶吗?”
属下答道:“茶庄老板的茶山在江南,在京城开的茶庄只经营自家产出的茶叶。其经营范围远未涉及南域。他之所以典卖江南的资产,是因为其子任京畿道长宁县知县,他想随儿子定居京城。这几个人除了失踪的罗彪而外,我们都有派人近前接触。还有一个细节便是,罗彪家所在的百花东巷昨夜遭遇大火,起先火势不大居民在捕兵来之前已经自救控制住了火势,可没多久失火复燃且延绵左邻右舍。至于失火原因。军巡捕还在调查,估计下午能出报告。”
林墨谦思忖呢喃:“百花东巷?失火点离罗彪家有多远?”
“最先起火点距离罗家大约百米。如果是想烧家灭口不可能从那么远的位置开始烧!”
“谁说得清了,罗家在西巷,东巷烧过去不那么扎眼啊!”
属下惊诧:“您才回京城怎么知道罗家在百花西巷?”
“嗯,昨天路过。”林墨谦答道。
属下旋即说道:“罗家是十年前从儋州迁往京城,罗彪与母亲妹妹共同生活。家里开销由其妹的裁缝店支撑。”
林墨谦闻言望向阿炳道:“看样子,我们真该接触下这位罗姑娘了。”
属下道:“可我们并未调查出罗家有什么异常,唯有罗彪欠了两万两外债。那个罗彪怎么看,都不像能卖出万两情报的人。”
“隐者不显,显者不隐。偌大的东京城,龙蛇混杂,还真不能凭户籍司的资料就相信这些人底细!”
“是!”
随后,属下再次向林墨谦和阿炳通报了案件调查方向,他们预判周阿财还未收到情报便被人发现灭口。林墨谦遂让他们继续调查。
午后忙完事情的林墨谦刚回家,门人就来报说罗姑娘来了。
林墨谦命其领去书房,待他换身衣服再过去。他换好身衣服刚等走近房门还没看见人便听见一声轻柔女声:“这位妈妈,我是女装裁缝!不做男装!干嘛见你家大爷?要是这样我这就回去,上门费用也不用给了。”
林墨谦停下脚步,这个顾妈妈可真是心急,不是不让她来讲这事吗。
“姑娘莫要误会,其实也不是我们大少爷有什么事。是因为有别的事儿。”顾妈妈也没解释清楚。
“别人的事?你家大少爷姓什么?”
“我们家大少爷姓林。”
“林书翰,林公子是他什么人?”
“那是我家二少爷。”
里面约莫安静了会,林墨谦刚要叩门又听见她说:“我说什么事了,前天就有位贵妇人来为铺子瞧我,打着做衣裳的幌子问东问西。那日我被无赖纠缠幸遇林二公子出手相助,当日便已诚心致谢。你们可别以为滴水之恩必须涌泉相报,我不会答应你们任何事情。”
林墨谦有些诧异,想来林母和她谈过。
“我们能让你答应什么事?”顾妈妈反问。
“什么事我不知道,反正你们有钱人弯弯绕绕我搞不懂。那位林二公子,我对他总共说了一句话就是:谢谢相助。前天来的那位贵妇一身华服、面头首饰可以买下好几座这种小院。这里看就不是正经林府,把我骗过来干什么?有什么事情不能敞开了明说的?那位林二公子看着谦谦有礼,却明里暗里对我诸多纠缠。我是良家子,我可不会做谁家妾室,如果你们敢说做外室这种话我就敢去告官府!”
柔柔软软的声音却又有那么股铿锵之劲,林墨谦没来由地笑了笑。林书翰不该喜欢如月光般温柔的姑娘吗,这个有点刺儿,确定喜欢吗?看来阿炳这次借顾妈妈的由头来约人是走错了,这位姑娘聪明、爽直还有点小傲气,对付这种人可不该搞这种搞小把戏。
顾妈妈被罗绮好一阵呛,大脑略微卡了下便迅速捕捉到自己关心的词汇:“不做妾室,不做外室?你还真想当正房大太太啊?!”
其实顾妈妈最担心的就是林墨谦迫于林母的压力真把人给娶了,所以这话简直是脱口而出,想要表达的意思却是与初衷大相径庭。
听到这儿林墨谦便心想坏了,不敢耽误的咳嗽了声。果然门马上被人打开,那娇小的身影没有一丝迟疑的朝他走来,眸色尽是干净清澈。
罗绮打量了下眼前的男子,就知道是昨日坐在对面茶馆里看了她半天的人,又回过头看了眼顾妈妈便知道了二人身份。
直接对林墨谦道:“想必你就是林家大少爷,我的话刚才已经说清楚了。这就告辞,希望以后我们不用再见了。”说罢便直端端地朝大门走去。
后面的顾妈妈对于自己擅做主张又没把事情办好很是懊恼,不知所措的望着林墨谦。后者向她摆摆手示意没有关系。她的心意已经清楚,回去跟林书翰再好好谈谈。
正想着却见阿炳急冲冲的朝内院跑来,差点撞上罗绮,看的林墨谦在心里骂他毛躁。
“爷不好了,方才管家差人来报说二少爷不知是听谁说了爷要来找罗姑娘,嚷着就要正式下聘非她不娶。气老夫人把他押在祠堂要请家法了!”阿炳急道,声音吼得老高,连快出门廊的罗绮听见了也愣着没走。
林墨谦冷笑想家里除了那个宋珍珍谁还那么二货跑去给林书翰讲这些。
可为了这种事真要打弟弟,他觉得不值,也解决不了问题。
随即他快步走到罗绮面前,正正经经地做了个礼道:“方才我奶娘没有将事情讲清楚,冒犯了姑娘万望见谅。姑娘也听见了,我那二弟有点固执但人不坏。我们也是正经人家,今日之事当然是我们不对,但还请姑娘大度帮个小忙。”
罗绮见他态度诚恳,也想把事情说明白:“我不知道怎么就让你弟弟误会了,我可以去跟他讲清楚。实话跟你讲我母亲犯了偏枯无法言语下不得床,需我终日伺候。这三五年的我都不会考虑婚嫁,你们大可放心。”
林墨谦见她对自己没有敌意便也和颜悦色道:“罗姑娘真是孝顺,不过这个事情要换个方式对我弟弟讲他才会明白。不如你再小坐片刻也容我把事情讲清楚。我们其实可以化误会为缘分,令堂的偏枯之症要到南山堂找内经圣手曹御医估计可逢春康复,如果在南山堂住诊那就最好不过了。”
罗绮听罢心中一动,抬眼见他郑重不像诓骗,便跟着林墨谦到了前院开放的花廊坐下。小厮在圆桌上摆了些糕点茶水退到远处伺候,阿炳和顾妈妈也在远处看着。
“那南山堂可是非权贵不得入,你不要骗我。”罗绮才坐下便说道。
林墨谦笑了笑:“东京第一商贾林家算不上权贵?!”
“没听过。”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市井小民罗绮哪里听过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