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尊始终在追妻》日落阳关

4、罗氏裁缝

　　林墨谦心想自己不说是在樊楼，就是王公清贵云集的宝津楼也都是花魁、素姬、艳倌们争相巴结献媚的对象，怎么这女子就没听过？

　　“那第一皇商的名号总归管用吧，这院子本是我母亲住的院子，我们也是顾及姑娘清誉才想了这个法子邀你过来。绝没有半点轻慢之意。”

　　他不得已给自己加了码，随着贸易量加大林氏商贸早已吞吐不了日常流水，为了掩人耳目保护林家。他需要成为皇商，以联合商号的方式将交易量分担出去。

　　罗绮对这些不感兴趣，她本打算过来量个身量尺寸记下女装款式便走，她还要去趟黑市找周阿财。“你说吧，我听着。你到底要我干什么。”

　　“姑娘是个爽快人。”林墨谦坐到她对面，“我弟弟觉得自己倾慕姑娘，这当然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他的错。只是他没认清自己的感情，所以我们得帮他认识到这不是真正的爱慕！”

　　罗绮觉着眼前男人太啰嗦：“那日我见着林二公子不像痴傻的人啊。直接说吧，你到底要我干什么，要叫他觉得错看我了，我配不上他的喜欢。对吧！”

　　“聪明！”

　　罗绮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暗含不屑：“这样戏耍家人有意思吗？你弟弟看上去不傻啊，直接跟他说我不嫁不行？”

　　“原本可以。但小孩子情窦初开，我不想让他因此受到伤害。他即将面对他人生之中的第一场挑战，我希望他能赢得这场挑战而非因感情之事怀疑自己，以至于抱憾终身。直说吧，我宁愿他在错看佳人的遗憾中清醒，也不想他因情受伤丢掉自信。虽然这样会委屈了姑娘，但为了避免他日纠缠还是希望罗姑娘成全。”

　　罗绮挑挑眉眸色一亮，像是赞许。“你想让我怎么做？”

　　林墨谦在十五岁靠着一条商船打开林氏商号名声，到十四年后的今天，因有太子支持。林氏以及背后的商贸联盟基本垄断了帝国全部的港口贸易。经历了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谈判，唯有这次他感到眼前的对手既通透却又难以把控。

　　林墨谦忽然想起林母要他娶罗氏的提议，原本的计划忽而改变：“很简单，让他知道你已经成婚并且很幸福就可以了。你家里欠债两万银钱，你为了筹钱还债，甚至把房契抵给了房屋伢记。可按现在行情，百花巷里一楼一底临街小院也只能卖一万两银子。如果让我弟弟死心，我除了帮你母亲治病另赠十万两银子作为酬谢。”

　　见她沉默不语没有丝毫表情的看着自己，林墨谦以为自己说的不够明白：“不用你做太多的事情，只需要配合我演场戏就行了，到时候表现得爱财一点，我弟弟不喜欢贪财的女人！”

　　罗绮用力捏了下面前的水杯深吸了口气，举起来盯着他顿了下又将水喝了下去。林墨谦觉得她是想把水泼到自己脸上。

　　“告辞！”她起身欲走。

　　“三十万！三十万...黄金为报酬！”他追加价码，说着他对阿炳使了个眼色。

　　阿炳上前从袖袋里掏出本羊皮软抄，打开里面是厚厚的一沓大额银票。他将银票放好，又退了下去。阿炳心里无端的鄙视了下自己的主子兼养大自己的大哥哥，真没半点人格魅力只能靠这些身外之物给自己加码。

　　“我不会为钱出卖自己。”她淡漠的说道：“我又无婚配凭什么为了个陌生男子就谎称自己成婚，我还要不要嫁人了？”

　　“这当然不是让你出卖自己！姑娘这是在救人性命。”林墨谦听到她还未婚配，心情豁然开朗：“我之所以明码标价是想告诉姑娘这只是个交易，你不用为此抱有负担。此事仅限我们几人知道，你放心绝对不会传到百花巷，污损姑娘清誉。”

　　罗绮犹豫了，堪堪坐下。想到母亲的偏枯之怔再拖下去就只有看着她灯油熬尽。她的确需要钱，更需要能得良医救治的机会。

　　她眸色一沉，叹了口气说道：“不用三十万那么多，两万银子算我无息借贷。你只要能把我娘送医便好。”

　　林墨谦暗爽：“我现在就派人送令堂去南山堂。你再等等，我叫官媒来此，我们签个婚书。”说罢向阿炳使了个眼色。

　　罗绮闻言不由地冷笑了下，想到儿时兄长一提到东京城，就满眼鄙夷地说：东京城里疯子多，越有钱越疯。

　　今日她算是见识到了。

　　“林大公子，需要去南山堂的人不是我母亲而是你自己吧。签婚书，你怎么不让我签卖身契呢？”

　　“你是良家子，逼你签卖身契，我还怕你到官府告我逼良为奴啊。”林墨谦想着之前她的话笑道。

　　罗绮知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可她不想如此交易：“林大公子，我不会拿自己的婚书当交易的筹码。或许在你眼里我是个不识好歹的，无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告辞了！”

　　见她想走，林墨谦有点慌，急道：“我弟弟不是那么好骗的！我这样只不过是让戏更真而已。这件事成了，你便是对林府施了大恩，今后有需要林家的地方尽管开口。”

　　罗绮起身道：“签婚书的话免谈。你不想你弟弟因情伤而耽误终生，我也不应该拿自己的未来开玩笑。”

　　“婚书、和离书一起签！而且我保证任何人，不管他家世如何在官媒都查不到你我的婚书档案！”林墨谦急道。

　　“你我？！”罗绮蹙眉，这人果然是个疯子。

　　“对，就是你和我签婚书！前日来你店上的妇人是家母，如果你嫁给我她是很乐意的。但是，你放心这些都是假的。做完戏你便是林府恩人，今后在东京城不敢说能让姑娘为所欲为，但保罗府全家平安顺遂绝对没有问题。我就这么一个弟弟，拜托姑娘了！”说完他再次躬身行了大礼。

　　罗绮闻言恍惚一瞬，记忆中兄长也曾这般为了她不顾身份、颜面对人哀哀苦求。

　　见她表情缓和，林墨谦再次晓之以情：“不瞒罗姑娘，我弟弟出生之时，家父便已离世。我比他大十二岁，本应长兄如父留在他身边，可因生计所累我与他也是聚少离多。如今见他荒唐，怎能不想尽办法拉他一把？！”

　　罗绮想到与自己兄长也已分离十年，不知道今生还有没有再见一面的机会。眼前的男人让她想到了自己的哥哥，亲生的哥哥。

　　“如此的话，我便陪你演场戏好了。”她轻声说道。

　　林墨谦怕她反悔立刻让阿炳通知官媒带着文书过来。

　　官媒是个干练的妇人，见过世面的她听完林墨谦的要求后开始准备文书。

　　罗绮见她那副水波不兴的样子，想必这种婚书、和离书同签的情况他们定然不是第一例，东京城里果然疯子多。

　　罗绮看到眼前这位男子的资料，居然已经二十九岁，真是够老的。

　　而林墨谦在察觉到她的异样再看向她的资料，呵呵，也不小，过了今冬便是二十岁了。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忽略年龄这一项。

　　等二人签好文书官媒拓印存档，将林墨谦签好的《通婚书》交给罗绮，将罗绮签好的《答婚书》交给林墨谦。才取出和离书说道：“林大少爷，这和离书的日期留白。等需要之时，您二位签好就生效。”说罢便收拾东西离开了。

　　“劳烦！”林墨谦说罢将和离书交给阿炳收好，亲自送了那官媒几步，官媒连连作礼回辞。

　　罗绮问道：“不给我和离书吗？”

　　林墨谦道：“等我弟弟了断这个心结了自然会给你的。现在估计已经有人在送令堂去南山堂了。你马上和我回林府。”

　　罗绮惊道：“我总要和我娘交代下，帮她收拾下东西啊。”

　　“我的人办事比官府都可靠，今天这事儿了结我马上送你去南山堂。别墨迹，我弟弟要是进了祠堂非得被打到半死不可！”林墨谦不容她反驳，一手插到她腋下拉起她胳膊就走。

　　“你快放手！”罗绮身量娇小，这样被人拎着走就像是只待宰的鸡仔。

　　林墨谦也省下了彬彬有礼，手不松兀自疾步朝前：“现在你是我媳妇你要适应这点，免得在我弟弟面前露出破绽。”说话间林墨谦已经带着她到了大门口，罗绮看到门口的马车，她怕林墨谦再拽自己便抢先上了车，掖着裙摆紧紧的靠着窗边坐下。

　　林墨谦知道自己也坐进去怕她更难受，便骑上匹马跟在了车后。

　　队伍后面的阿炳看着包里的《通婚书》和《和离书》感到自己真是开眼见了。以眼神探究林墨谦的意图，起先他以为林墨谦是因黑市情报案才想将罗绮留在身边以便能得到罗彪的线索。可印象中的林墨谦应该不是这种为了工作能做到如此牺牲的人。他未得到林墨谦的回应，只觉这日艳阳高照，天光刺目。恍惚迷离之间林墨谦难得笑意轻快。

　　车马快而稳，不多时便上到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罗绮很少出门只觉整条大街都是鳞次栉比的高门豪户。家家门楣高叠，其中不乏敕造等代表无上荣光的字样。果然非富即贵的朱雀大街啊！她不由地感叹。

　　马车在朱雀大街中段稳稳地停了下来，出乎罗绮意料的是，林府的门庭没有一路看到的那么奢华开阔，黑瓦白墙的普通对开大门与在百花巷的民居大门无异，在周围豪户之间显得有些局促。若非那代表祖上曾经为官的门楣还在的话，罗绮差点以为林家也就是小户罢了。

　　正想着，瞧见一只大手探在了帘子外，透过珠帘罗绮冷冷地睨着大手的主人林墨谦。

　　林墨谦见她愣着小声道：“丫头都在看我们，快点下来。”

　　“方才可没说还要牵手。”她咬牙低语。

　　“你我新婚，娘子下车不叫为夫牵着吗！”说罢林墨谦握着她的手不由分说地拉起了她，那只手很纤细十指指腹却不是很细润，尤其是拇指和手掌甚至带着薄茧。林墨谦知道这些年这个小裁缝真的是用这双手撑起了罗家。这双做事的手也让他想起了自己的亲生母亲，眼神越发温柔。

　　当手被他牵起的那刻罗绮直接懵了，脚却不受控制地跟着他走。

　　穿过大门的一瞬，林墨谦说道：“林家门庭至皇都重建之时便是如此，百年未变！”

　　罗绮这才知道这个男人估计是看到自己面对门庭时的疑惑，在做解释了。

　　帝国有两座东京城，一座新城，一座旧城。

　　旧城弃于百年前，新城建于百年前两城南北相隔虽只有二十余里路程，但旧城却是帝国禁忌不允许百姓进入。

　　走进不大的院门，罗绮才看到内里乾坤，曲径通幽之地花繁锦簇，屋舍楼宇之间精巧绝伦。

　　一众仆人退避旁道，对两人躬身行礼。颇有大家风范。

　　走到最深处的祠堂，远远便听得肃穆的堂内传来阵阵拍打和叫喊声。

　　“果然还是打板子了！”林墨谦叹了口气，还未走近，便瞧见宋珍珍急慌慌地跑来嚷道：“大哥哥，大哥哥，你快进去劝下姑母，不要再打二哥哥了。”说话间瞧见跟着他的罗绮，布衣荆钗平平无奇，不觉轻蔑一句：“这就是那女裁缝啊，我还以为长得跟天仙一样了！”

　　罗绮看着眼前的丽人没有言语，却听林墨谦正色说道：“没规矩，叫大嫂！”

　　宋珍珍闻言一震，又看到两人牵着的手方才领悟过来，对林墨谦竖大拇指低声道：“大哥哥好办法，好计谋。快进去吧，二哥哥被打了好多下。”

　　“今日之事，我等会再找你算账！”林墨谦以为是宋珍珍漏的嘴，让林书翰知道林母想让自己娶罗绮。丢下一句话便牵着罗绮走了。

　　宋珍珍风中凌乱：“找我算账，我又干什么事了？我今天除了吃了点东西什么也没干啊！凭什么那小裁缝可以进林家祠堂啊，我都没有资格进！”她还未与林书翰成亲，外姓不能入祠堂。

　　罗绮跟着林墨谦到了林家祠堂，堂内香烟缭绕，墙上挂着祖先画像，堂上摆着列列牌位。

　　林书翰穿着白色儒衫跪在祠堂中央，背上有几道淡红的痕迹，他嘴里哼哼像在忍着痛，却跪得挺拔，听到身后的动静方才转头直勾勾地看着二人牵着的手。他年纪不大，十六已过十七未至，那眸色却透着让罗绮难安的锐利。

　　坐着的林母见了来人便将持棍的小厮唤了下去。

　　林墨谦对着林母躬身行礼道：“母亲大人，孩儿得遇佳人情难自禁。已与罗姑娘结红叶之盟，盟鸳鸯之誓。望母亲原谅孩儿擅自做主，允许孩儿将婚书放在祠堂告慰列祖列宗。”

　　林母听了心里欢喜的不能自持：“我儿旷居多年，遇此良缘实乃天大的喜事！为母方以后也有脸去见泉下老爷。来啊，把二少爷扶到一边，不要耽误大少爷，大少奶奶拜祖先！”

　　林书翰闻言冷冷一笑，这对母子之间有一种没有血缘却超越血缘的默契。

　　其实林母也没说假话，这些年不是没有给林墨谦相姑娘，可林墨谦跟那太子走的近连带自己名声也不怎么样。高不成低不就，左右不济就耽误下来了。

　　林书翰被人架起移到一旁，看着那二人跪在堂中央，阿炳将婚书放在牌位前，那红澄澄的绢帛婚书在一室肃穆中显得旖旎又温柔。

　　他看见罗绮跟着林墨谦在牌位前起誓时右手小指一直伸得笔直，这个手势，是南诏风氏女子使用的手势密语，代表誓言无效。加上庙会上她躲避那帮混混所使用的遁逃步伐，是南诏风氏特有的武功路数。这两样更加笃定林书翰心中的猜测，这个人是南诏细作。

　　这些年林墨谦打着经商的旗号暗地里为太子办了不少事。能瞒过所有人，唯独瞒不了终日浸淫/书斋的林书翰，这场聘妻闹剧为的就是将罗绮引入林墨谦和阿炳的视线，可如今却是弄巧成拙！想到此，他突然冷言讽笑：“罗姑娘怎么就答应嫁给我大哥了？”

　　被他打断的誓言林墨谦也没有恼怒，反倒是林母呵责道：“你怎么能胡乱插话，你大哥都二十九了，为了林家，为了你任劳任怨，耽误了多少年。你应该祝福大哥大嫂恩爱白头绵延子嗣！”

　　“罗姑娘不敢回答我吗，莫非有人强迫你？”林书翰盯着罗绮问道，他咄咄逼人的眼神里没有半点爱慕之情。

　　林墨谦迟疑了下，他明明记得昨日弟弟提起这位罗姑娘那目如春风的模样，难道因爱生恨了？

　　罗绮跪直身子，侧头望向林书翰：“林郎有钱有势长得帅，叫我如何不心动？小叔子！”

　　林墨谦对这个答案倒是颇为满意。

　　“哼，那我只能恭喜你得偿所愿！”林书翰盯着她的右手又笑了笑，对着扶自己的小厮说：“扶我回房，换身衣服。晚上我要好好陪大哥大嫂吃个饭。”

　　晚上？什么晚上，不是演唱戏就可以走了吗。罗绮瞪着林墨谦，后者低声安抚道：“就一顿饭，一顿饭而已！”

　　罗绮想要起身却被他死死拽着，见她又要炸毛林墨谦又低声道：“我弟弟可还没走远，母亲也还在这里，这个誓言必须说完！”

　　罗绮没有办法只能跟着他在祖宗牌位前盟誓，只是本想缩回去的右手小指最终还是伸了出来。

　　林书翰在外面隔着窗花若有所思的看着罗绮，忽地被一阵低泣打断了思绪。

　　“二哥哥，你都被打成这样了，还在看那个小裁缝啊！”

　　宋珍珍眼角挂着泪，满脸委屈，她虽不能进屋但也在窗外看着。她的二哥哥为了这种女人挨了顿打真不值得，大哥哥为了林家牺牲也挺大。

　　宋珍珍想到此，越发哭得委屈：“那个女裁缝有那么好吗？”

　　林书翰望着她无奈地笑了笑，向她伸了伸手道：“瞎说什么了，我背好痛！来扶我回房。”

　　宋珍珍挤出了个笑，开心地过去搀着他手臂，二人朝院内走去。

　　“红枣糕好吃吗？”

　　“好吃。”

　　“那还不开心点。”

　　“我背不了老师要我背的诗，也不喜欢读那些书。”

　　“背不了就不背，不喜欢就不看。咱们林家三小姐，怎么高兴怎么过，谁还指望你考女状元吗？！”

　　“嘻~二哥哥你真好！”

　　“知道二哥哥好，就不要在大哥哥面前乱说话啊~不要害我被骂啊……要乖啊……”

　　林母见那二人絮絮叨叨地边说边走，又看看堂内跪着的一对男女，末了对着丈夫的牌位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