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玩家gl》黎和里

16、第 16 章

　　林快然掐掉老邢打来的第三十二通电话，从理事长办公室走出来。
　　她家给第九中学捐了栋宿舍楼，说希望林快然在九中能过得好点。宿舍配置都是按顶配算的，双人间，独卫，每层楼有独立自习室和公共浴室洗手间。
　　全天热水供应，空调自由。
　　要不是林快然至死抵抗，她不知道她爸会不会开小灶搞出一个豪华单人间。
　　林快然被理事长逮着寒暄了半天，从那里走出来之后才发现老邢给她打了第三十二个电话。

　　啧。
　　林快然有些不爽。
　　高中也不让人安生。

　　林宴其实不太管她——这么说都是抬举那个满腹黑水的商人，自从林简成年之后，这个做爸爸的就更加放肆，把企业扔了一部分给林简管理，心大地放了权后就开始一头扑进人工智能这条不归路，誓要不撞南墙不回头。
　　林家有很多地皮，林老爷子虽说希望林家能跟上时代发展好好发展，但也不希望是这个跟法。
　　林宴摩拳擦掌，和狐朋狗友透露了一点他“天马行空”的想法——

　　他想“创造世界”。

　　林快然嗤之以鼻，虽然外人都说林宴有魄力，但林快然比其他人都清楚，这个老男人不过是金庸中毒，早年练轻功不成想曲线救国罢了。
　　哪怕在梦里他也想飞起来。
　　多么感天动地的“魄力”。

　　不同于林宴，林简简直是个理想的家族继承人。
　　他早早地完成了学业，去年从国外进修回来，在老宅举办了一场圈内最豪华的成人礼，与林家交好的，能赶来的人几乎都来了，不能来也托人带了礼，隔着时空亲自祝贺。
　　林简接手公司之后就展现了令人惊叹的商业天赋，游走于浸染商场几十年的老狐狸们中也不见怯缩。林快然远远地看着他，自豪也羡慕。

　　林快然作为林家唯二的孩子之一，在她亲哥近乎天才的头衔下受了十几年的期待和试探，所有人都想知道林家能不能出了第二个天才，他们害怕林家再添一助力，一边又想趁早巴结上心智尚未成熟的二小姐。
　　万一能逮着一个，不赚翻了。

　　林快然对他们心里的小九九们清楚极了，她从小生长在那样的环境里，什么都见过，那些人掀开眼皮，心思暴露无遗。
　　但很遗憾。
　　林快然把拆了马尾，以指为梳，理了理头发。
　　她注定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什么天才，什么世家。
　　都滚一边去吧。
　　林快然厌恶极了趋利避害的臭虫。

　　身家好的人尚且那样，更别说像理事长这样不上不下的人。一个年过半百的人，想要拉着她的手讲几句话，以表亲近。说出的话不过是连带她家里的，例如她有教养，一定有很好的父母；在那种环境下生长，一定十分优秀。
　　这老头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自己吊儿郎当地站着，满脸不耐，就这样也能被他啰嗦半小时。

　　她不想接受什么“嘉奖”，不想听老师夸她什么好教养。
　　林快然在小卖部买了罐可乐，想找个地方贪凉，刚才理事长那一摊话说得她脑壳发热，现在不想思考。
　　她在理事长办公室无聊的时候看到块儿监控死角，在学校修建的一片阴影里，隐蔽性还不错，是个躲闲贪凉的好去处——
　　林快然觉得那里挺适合喝可乐。

　　林快然绕过那片灰暗的墙角，避着刺目的烈阳，还没走到位置，就听见树林阴翳里传来一片拳脚交替的声音，她顿了一下，朝后撤了一步。
　　那个人“啧”了一声，好像又踩了谁几脚，那踩的人痛呼几声，骂了一两句，声音骤然小下去。
　　林快然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也不太明白自己要干嘛。
　　她刚决定走，脚还没抬，那边拐角走出来个人。

　　眼神阴沉，满脸是伤，衣服上沾了血，没穿校服，锁骨上戴着串黑链。
　　林快然一瞬间没看清他是男是女，那家伙的头发相比于男生来说有些长，但对于女生来说又有点短。
　　那人抬眼，脸皮扯动一下：“劝架？”
　　虽然嗓音很细，但林快然还是听出来了，这是个男生。
　　哑着的，也怪好听。

　　林快然不知为何心里松了一下，她捏着易拉罐，手插在兜里，仍旧吊儿郎当着。
　　“不是，”她想了想，总算找了个不那么离谱的理由，“逃课。”
　　喝可乐更扯，不如逃课。

　　那人本来想走，一听这话，站直了看她。
　　“你，逃课？”他说，“你高几的？”

　　不对啊。
　　林快然喝了口可乐。
　　这人怎么还查起学籍信息来了。
　　林快然咋舌道：“跟你没什么关系。”
　　那人呵了一声，很拽得认同了她的说法。

　　林快然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也没太当回事。
　　直到第二天开学落座，她好歹给老师了个面子，没有踩线到校，但有人不是。

　　那只脚踩着钟声踏进来，在门口停了一瞬，紧接着朝后面走去。
　　班主任敲敲桌子，叫他回来。
　　“迟到了，”班主任皱眉，“高中开学第一天，非要踩着点到。”
　　那人脚尖一转，林快然本来没看那儿，这一茬一出，她不得不抬头望了一眼。
　　这一望不得了，她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散乱的头发，脖子上都没愈合的红痕上搭了条黑色的链子。
　　气质阴郁，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不好惹。
　　林快然就看了个背影，直觉告诉她不妙。
　　谎言该拆穿了，昨天不上课，哪儿能逃课。
　　不过她也就竖了一瞬的汗毛，林二小姐没什么怕的，这人真要找茬，还不知道是谁揍谁。

　　那个人站在原地，语气恹恹道：“铃声没响完。”
　　班主任眉毛一竖：“没响完就不算迟到了？！”
　　林快然见他抬手揉揉脖子，以为这人要妥协一下。
　　没想到，他点了头：“是啊。”

　　全班寂静。
　　班主任气得胸口不住起伏。
　　林快然啧啧称奇。
　　不愧是你。
　　开学前一天打架，第二天迟到，还公然顶撞老师。
　　林快然简直想让林简来看看，比她过分的人多的是。
　　这就是人类的物种多样性，百看不厌。

　　那人没管班主任和其他人的脸色，径直朝后走来。
　　全班就剩林快然后面有座，那人走过来，路过林快然时脚步一顿。
　　全班的视线都集中在这里，就连班主任的脸都皱起来。
　　林快然能猜到是校方和老师说了什么，但她没兴趣知道。左右不那几句要好好照顾她之类的轱辘话。
　　那人在她这儿停了一会儿，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好像突然失了兴趣，自己走到后面去坐下了。
　　全班都松了口气。
　　林快然眨眨眼，低低地“切”了一声，有点遗憾。

　　正转着笔，口袋里手机一震。
　　是林简的消息。
　　【林大少】：没闯祸吧？
　　林快然嗤笑一声。
　　她懒洋洋地打字回复：没有。
　　【林大少】：没有就好。
　　【林大少】：不许带着人打架，不许带着人出去喝酒，不许公然旷课。
　　【林本二小姐】：意思是不公然就可以？
　　【林本二小姐】：还是别人带着我就可以？
　　【林大少】：都不可以。

　　林快然嘴皮一扯。
　　快乐消失了。

　　林快然靠着椅背，林简没再回消息，估计是处理公务去了。
　　她有些无聊，讲台上班主任正自我介绍着。

　　“我姓柳，叫柳文全”他写完名字，理了理花名册，视线在台下的学生里转了一圈，“教你们数学，以后的三年我们就要一起度过了……
　　“或许你们其中的一部分，会选择文科，在高二和我们分离，到时候我们可能不会有那么多机会见面，不过要是想和我聊天，或者讨论数学，我都很欢迎。”

　　柳文全这名字看上去文邹邹的，实际上是个完全的理科男，他不可避免地有些死板，又在奇怪的地方幽默。
　　林快然的直觉告诉她，这是个好老师。
　　柳文全本来打算让他们做自我介绍，结果目光触及教室后方的时候，诡异地顿了一下。

　　被他看了一眼的林快然：？
　　林快然反应了一秒，突然意识到柳文全是在看她身后的那个人。
　　她转过头，看到一个乱糟糟的脑袋。

　　林快然：？
　　这个人趴在桌子上，开学第一天，顶撞了老师之后，在睡觉。
　　林快然叹息一声，有些佩服道：“猛啊兄弟。”
　　她当然也看到了对方身上还未愈合的伤口，裂开的血痂下露出淋淋的伤口。他校服下的衣服洗得很白，项链很廉价，伤口也没有包扎全。
　　林快然不太同情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也不知道这道伤是新添的还是裂开的旧伤。
　　他看上去家境不太好，或许。
　　林快然不会去问，这是人家的私事，她既没权力也没义务，更没好心。

　　柳文全开始点名。
　　“秋姜……”
　　“到！”
　　“蒋柏宇。”
　　“到。”
　　……
　　“……林快然。”

　　林快然收回放在窗外的视线，懒洋洋地拉长嗓子应：“到——。”
　　柳文全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继续点名。
　　他念过一个个名字，声音停在最后一个上。
　　林快然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偏了偏头看身后。

　　柳文全收回心里那点波澜，“奚染。”

　　林快然身后的人一动不动。
　　柳文全又叫了一声：“奚染。”
　　全班的视线再次集中过来。
　　林快然：……
　　她靠过去，把转的那支笔拿过来，用笔盖那段轻轻戳了下补眠的黑脑袋。

　　“醒醒。”戳戳。
　　一动不动。
　　“欸。”戳戳。
　　没有反应。

　　林快然木着脸，柳文全没有再喊奚染的名字，也没有继续下一个安排。
　　林快然觉得昨天的霉运延续到了今天，她收了笔，用手指去推。
　　“醒醒——奚染——？”
　　她不明白新同学的名字是哪两个字，只学着柳文全的念法去叫。
　　尾音黏黏糊糊的，拖了很远。

　　黑脑袋终于动了下，他慢慢地撑起来，林快然透过他额前的发丝看见他半睁开的深黑的眼睛。

　　“……吵死了。”

　　林快然微笑着，啪地重重拍了下桌子。
　　前排和右边的人均是一抖，惊恐地看向她。
　　林快然舔舔嘴唇，她的脾气不好，本来想第一天收敛一点，没想到硬是被气到。
　　“这位……同学。”她笑着，眼睛弯弯的，“老师叫你。”

　　他抬了下眼，与林快然对视了一会儿。
　　他垂下眼，不情不愿地答了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