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死鱼眼》杨西陵

5、005

　　“长谷川先生，”夏诺在等红绿灯的间隙里问道，“我们大概还有多久能到目的地？”

　　长谷川久仁，也就是上午接送夏诺去墓园的那位司机，查看了导航回答道：“正值下班高峰期，道路拥堵严重，二位可能要在车上多待一会了。”

　　“没事。”夏诺回答。
　　她偏头去看身边的人。

　　坂田银时正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风景。
　　华灯初上，灯火璀璨，暗影浮动。
　　东京真是，繁华迷人眼。

　　他看得仔细又专注，每一栋高楼、每一间商铺、每一条人行道都不放过，像是不曾见过这样的热闹，哪哪瞧着都好奇。

　　夏诺的目光落在坂田银时清瘦凌厉的下颌线上。

　　车厢里没开灯，全借着外面的路灯和霓虹灯的光打进来才不至于漆黑一片。
　　在这样的晦暗里，坂田银时成了一道剪影，朦朦胧胧地，瞧着不甚真切。

　　“叮咚！”
　　手机的提示音响了。

　　夏诺解锁手机，划到之前的聊天页面。

　　【诺亚方舟：堵在路上。我带了一个人。】
　　【自杀狂魔：很期待登势女士今天的和服呢。】
　　【诺亚方舟：不是婆婆，我带了其他人。】
　　【自杀狂魔：哎呀，那可真稀奇，让我猜猜，是你美丽的舅妈，那位神秘的四枫院家的巫女吗？】
　　【诺亚方舟：是一位男伴，不是我舅舅，你们都没见过。】
　　【自杀狂魔：............】

　　夏诺望着屏幕上太宰治发来的一长串省略号，陷入了沉思——
　　我到底是怎样脑子抽筋，才会带坂田银时过来的？

　　时间线拨回到两个小时前。

　　万事屋公寓里，主卧房门口，夏诺正动作迟缓又僵硬地把领带从坂田银时颈间绕圈，尽管已经很注意了，但指腹还是不可避免地碰上他的皮肤。
　　触电一般的酥麻。

　　在第三次肌肤相触后，夏诺忍无可忍：“这么大人了是有多动症吗？一直晃来晃去地害我没法好好给你系领带！”

　　朽木家的继承人已经完完全全忘记了往日里的仪态和修养，心性变得和孩童一样阴晴不定、敏感矫情。
　　......可惜她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倏然间的改变。

　　天降一口大锅，坂田银时简直冤枉死了：“我没动，我连眼睛都没眨！”

　　“可你呼吸了！”夏诺眉心一蹙，“你的呼吸打乱了我的节奏。”

　　“你......我......”坂田银时被夏诺的蛮不讲理气得卡了壳，舌头都捋不直了。
　　他看着夏诺怒气冲冲地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咪，又马上气不起来，还有点儿想笑。

　　这个女孩太可爱了。

　　“那怎么办？”他无奈地耸耸肩，“为了系个领带窒息而死，那我死得也太冤枉了。”

　　坂田银时话里的调侃到了夏诺的耳朵里就成了嘲讽：“你连领带都系不好，还甩锅到我身上！”

　　虽说一个合格的家族继承人要临危不乱，要心如止水，可夏诺自打在墓园里把坂田银时捡回来开始，她整个人就在水面上飘着——一小捋微风、一小颗石子，都能叫她生起绵绵不断的涟漪，久久不能平静。

　　于是乎，她也不过脑子，开口就道：“对啊，我没用，那就带你去见有用的人！一会带你去见太宰治，那家伙对领带绷带等等所有的带子都很有研究，打个响指的工夫就能搞定它。”

　　“它”自然指的是坂田银时的领带。
　　夏诺把它往他手里一塞：“拿着，宴会上叫他来弄。”

　　“你要带我去参加宴会？”坂田银时两边的嘴角都高高扬起，“宴会上有吃的吗？巧克力芭菲、草莓牛奶，是不是都无限供应、随意享用？”

　　夏诺一时语塞：“......”
　　她刚刚只是借太宰治结束掉这场系领带的拉锯战，并没有真的打算带坂田银时参加宴会。
　　毕竟，她还不想早早让“武装侦探株式会社”的人见到坂田银时......不，她是不想让任何人见到坂田银时。

　　只要带他露面，肯定会有一拨拨的人跑过来问：“这位是？”
　　夏诺总不能说：“他是我捡来的，是我的生机哦！”

　　你看，这说的虽然是大实话，可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信的。
　　再者，坂田银时还有仇家，太大张旗鼓，叫他被仇家找到就麻烦了。

　　“不是，我......”她刚要否认，就看见坂田银时嘴角的笑意延伸到了眉眼间。

　　“啊啦，”他摸着下巴在盘算，“我准备把巧克力芭菲捣碎了加在草莓牛奶里面，味道应该会很惊艳，或者往草莓牛奶里加巧克力酱，肯定也不错。”

　　听着坂田银时言语间掩饰不住的兴奋和憧憬，夏诺硬生生咽掉了后面的话，改口道：“你喜欢吃巧克力芭菲、喝草莓牛奶？”

　　“它们是我的最爱，”坂田银时眼里都是光，一双死鱼眼炯炯有神，“一天喝八杯草莓牛奶是我的终极梦想。”

　　“那桌上的寿司你少吃两块，”夏诺如同金鱼附身，只有七秒的记性，迅速就把刚刚的顾虑抛之脑后，“晚上的宴会你就能多喝点草莓牛奶。”

　　就这样，两人就这么双双出门了。

　　啊，麻烦。
　　夏诺烦躁地靠在椅背上。

　　我好像捡了个大麻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