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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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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不知道鱼还可以感冒的,啊不对,我现在应该是属于妖怪吧,为什么吹半天海风就能冻感冒了呢?
我吸了吸鼻子,看着桌上的药碗,陷入了深思。
“别看了,你在等什么呢,再看也是要把它喝掉的,赶紧喝了吧。”正在擦桌子的红袍童子奶声奶气地说道。
这……
这不等一等我实在是喝不下去啊!
这么烫的药叫我怎么喝下去,喝下去不就是鱼肉焯水吗!
“我觉得这确实要等等……”我瓮声瓮气地说道,“这么烫的药我喝下去,待会屋子里就会有一股鱼肉香味儿。”
沈垂华又恢复了那种早出晚归的生活,有时候只有在睡觉前才能看见他一身狼狈地回来,但是看起来他心情不错。
因为我生病的缘故,沈垂华特意在房内修了一个更大的水晶缸,因此他的博古架不得不让出位置来,大部分家私都满满当当地摆着,来打扫卫生的童子时常抱怨留出的缝隙都不够他们钻过去。
“你看这样子,喜欢吗?”沈垂华摆好最后一个小小的螺壳屋,那是他在长街上买来的,想给变成蛤蜊大小的砗磲住的。
“我……挺喜欢的。”就是不知道砗磲会不会喜欢它的“房子”。
“你喜欢就好。”沈垂华从缸里跳出来,因为年纪不大尚未束发,他还留着额发,忙活了半天,他出了些汗,额发都黏在他的脸上。
颇有种稚气未消的感觉。
不过我相信他真的稚气未消,因为愈大人只不准他摘流花堂的紫薇,他便利诱了一番同立、同析,骗这两个第一次来百草堂的师侄给他摘了满满一屋的紫薇,不惜把博古架上的各色宝物全都收走,把紫薇放了满满几个架子。
传说中不好相处的愈大人不知道回来会不会选择把沈垂华给打一顿。
我摸了摸头上的紫薇花冠,这是沈垂华亲手做的,不知道这位愈大人生起气来,会不会把我扔进海里。
那可太棒了。
沈垂华忙活完他的工程之后,就把养在小缸里的砗磲倒出来,太久没有变回原样的砗磲看起来非常激动,一张一合的大嘴往外掀了不少水,我眼看着眼前的中药变成了一碗海水,心底窃喜不已。
我一直坚持认为我变成鱼之后感冒就会变好了,毕竟郁水鲛人那简直就是海底战士,血条够厚皮够硬。
但沈垂华执意不肯。
我只能苦兮兮地喝中药,所以此刻我看见又浑身湿哒哒的沈垂华,简直大喜过望。
正在擦桌子的红袍童子“嗖”一下就不见了影子,也就是这位小童,时常抱怨那些家具摆得过密,让他总是被卡住。
沈垂华看了砗磲许久,无奈地呼了口气,状似恶狠狠的样子,“再掀,吃了你。”
他的威胁没什么力度,毕竟砗磲神志未开,虽然是半个精怪,基本是凭着自己的本性活动,还是能发觉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我刚想让红袍童子去把 同立、同析随便请一个回来,但红袍童子早就跑了,看来是最近指使太多,童子都受不住,跑了。
百草堂的范围其实很大,沈垂华有时会变得特别难说话,所以高衔岳一行人都住得离沈垂华远远的,住到了药园子去了,药园子孤零零地在百草堂的最角落,但是那里也是最靠近镇上的,对于短腿们的童子来说,这段路程尤为遥远,所以他们都不爱去,小绿袍已经不愿意到望海楼来了,在前个夜晚,被我又一次指使出去找同立、同析之后,他就再也不回来了,干脆住在了药园子。
我望着外边黑漆漆的走廊,总觉得会从哪儿又冒出海里的鬼童子,虽然知晓了他们的过去,觉得他们很可怜,我也很同情他们,但是……大晚上见鬼,我也很害怕好嘛!
上次半夜起来吃鱼,看到鬼童子站在我窗前,我直接吓到摔下床,擦破了脸,现在都还没好,脸上糊着膏药,还要喝苦兮兮的中药,我合理怀疑我不是吹海风感冒的,而是被吓感冒的。
“这个也不是法术造成的,你自己洗个澡吧。”我把眼前的中药推开,诚信建议道。
沈垂华看了我一眼,“我刚沐身。”
“那刚好,童子还没倒水。”我把嘴角努力朝下,感觉心里的喜悦就要冲破封印到达脸上了。
沈垂华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正当我觉得有些毛毛的,他又妥协了,转身就往屏山后面去。
我走到水晶缸——我真的不觉得这是缸,这都小半个屋子大了,跟缸里伸出斧足把小水晶屋推来推去的砗磲轻轻对了个拳。
等我感冒好不容易好了些,沈垂华终于松口,让我在海里钻一会儿。
在这个月光透亮,海水下也有幽光的时候,我跟海鬼面对面了。它们不是我跟着沈垂华见过的一个个成体,而是在水里漂浮的、时而成团、时而成雾的黑影。
原来这是我上岸第一夜看到的那些阴冷的黑雾,这时我才明白。
它们飘荡的长条黑影,随着暗涌轻轻摸向我的脸庞,我的脸上顿时就传来了一阵彻骨阴冷。
黑影打散了,又轻轻围绕着我。
虽然这只是一团黑影,但我总觉得它们对我有种好奇的感觉。
其中有一小团黑影嗖一下钻进了我脖颈上的金项圈里,我慌忙去去扯金项圈,这些可都是死物,谁知道会不会把我害死。
我裂开尖牙,朝着它们“哈嘶”几下,试图把它们吓跑。
这时我能明确感受到它们的情绪,它们在嘲笑我,黑影在水中荡得完全失去了形状。
我闭上了嘴,毕竟这群祖先比我还好斗,就着鲨鱼牙,能吓到谁呢?
它们也并没有离开我的意思,我缓慢地在海里游着,它们就静静地陪伴着我,几团小小的黑影会好奇地追着水里的鱼,不时拨动一下海底躺尸的螃蟹,在它们要远离的时候,黑影就会伸出一条触手,把它们拉回来放进黑影里。
今晚的兴致不是很高,游远了,金项圈会轻微发烫,提醒我要回去了。
我握了下金项圈,浮出水面,黑影不舍地围着我转了几圈,缠住我的鱼尾,在月光跟海水的双重加持下,我的鱼尾泛着一层细腻的光,看起来很温柔,但是就看起来而已。
我心动了,我伸手去摸了摸它。
然后就发现,我错了。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手心上新的一道伤口,虽然很容易愈合,但是不代表划破的时候会不痛,为什么我不能对自己的鱼鳞免疫?
尾部的鳞片比我手心的要锋利很多,一个不注意就划穿手心的鱼鳞,割破里边的肉。
要是鱼有蛇那样退皮的习惯一样退鳞,我一定要拿几张护身。
我觉得……或许……可以……
唔……
虽然诱惑很大,但是拔自己的鳞片听起来就很变态,还是算了。
我感觉到黑影有一瞬的静滞,然后就随着新涌起来的浪花“嗖”一下消失在海里。
沈垂华就在岸上等我。
我看了看远方的深海,朝着他游了过去。
打不过,打不过。
病好了之后,我们在郁水没有停留多久,沈垂华几乎把所有东西都打包了,包括那些已经有些枯萎的紫薇。
我一直觉得他是知道自己闯了祸,怕归无定期的愈大人说回来就立刻回来了,不然高衔岳天天找个角落哭天喊地是为了什么?
沈垂华一直不肯回去,直到把整个流花堂都祸害完了才舍得离开。
两个童子也不肯留下,露出一张哭兮兮的脏猫脸,但是他们本来就是郁水的孩子,不能离开郁水。
“真的没办法把我们都带走吗?”
“我们一定会被你连累的!”
两个童子一前一后包围着正在收拾博古架的的沈垂华,后者时不时掀开交领查看一下。
“你不要再看乾坤袋了,你看看我们!”红袍童子摇着沈垂华的裤腿,“你得想办法把我们带走啊!”
我看着红袍童子一脑袋的紫薇花,真的很难同情他们,这两个小家伙虽然个子小小的,但是祸害起流花堂来丝毫不输沈垂华。
沈垂华毫不在意地晃晃腿,试图把两个童子晃走,“你们变成雾不就行了,他眼神不好,抓不到你们的。”
“我又不傻,我总不能一直是雾吧,我变成了雾吃不着饭,我很饿……”
绿袍童子比较乖巧,他后来大部分时间都在药园子跟高衔岳待着,只是最后没忍住,摘了一朵花。
同立双手抱着胳膊,说道:“等愈大人回来,看见流花堂跟药园子,恐怕天都山都要被削了峰顶。”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同立就识趣道:“他说药园子是他照料的,不让师父跟我们碰,大半夜出去给药园子淋水,第二天药园子的花草就死完了,所以师父才不拦着师伯的,师伯祸害完了愈大人心爱的花草,就该跑路了。”
我看着已经背好行囊的师徒三人,特别是一脸紧张的高衔岳。
我问道:“小渔娘愿意跟你离开?”
保持着帅气脸庞的高衔岳露出了一个憨憨笑容,“她说她愿意跟我走,我想带她离开郁水,这片地方对生灵还是太不好了。”
我想起了那些时常在夜里弥漫的雾,确实,百草堂他们都可以随意进入,更何况一座小镇,一条渔村呢?
到底不是活物,活人接触多了,不好。
此时沈垂华终于决定放弃部分家当。
“看来应该找人要个更大的乾坤袋。”他说道。
此刻高衔岳下意识般捂住了自己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