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客栈》麟隐于野

105、缘分三生定

　　院子里的雪还堆的厚厚的，只是里面凝结成冰。走在上面不小心就会滑倒。
　　看着马车慢慢驶入院子，高伯乾从车上跳下唤少年一同整理着东西三三两两。最后那一麻袋的竹简少年与高伯乾二人抬着方才弄下车来。林瑜晏就坐在院子里盯着忙碌的二人开心的笑。
　　虽然笑的不像样子，还带着几分恐怖。
　　高伯乾冲着林瑜晏摆摆手，林瑜晏豁然起身，手心里的白石已经暖热。他最后一次再将石头放在阳光下去瞧。
　　“这东西放到哪里？”少年拎着麻袋站在院子里冲高伯乾喊。高伯乾摆摆手什么也不管朝着林瑜晏就走去。从怀里摸出一包点心：“尝尝，我如今没什么好东西了。”林瑜晏垂下手臂，拿过一块抿唇放入口中，香香的还带着梅花的涩涩之感。
　　“哇啊！”整理东西的少年惊呼一声，抱着一样东西举得老高仔细的瞧着，不禁惊呼：“你还有这么好个东西。”
　　说着抱着那东西朝高伯乾和林瑜晏跑来，兴奋的将一大块整玉举到林瑜晏面前，挑拨离间道：“他明明有这么好的东西，也不说卖了给你置办件新衣裳！”
　　那整玉雕琢着精美的花纹，镶着金子。光是这么一块玉要多值钱。少年想着，将东西转个身，竟见一颗硕大的东珠，不禁兴奋，“瞧着珠子，半辈子了还头一回见！”
　　“你才多大，也敢冒充半辈子。”手中整玉叫高伯乾抱了去，边教训少年道：“不是什么都能拿去换钱的。这是……高家留给我最后的念想。”
　　“你这石头要是用着玉石雕出来，那可就是极品了。”少年人小鬼大，觉得气氛不妙，赶忙岔开话语。指指林瑜晏手心的里石头冲着高伯乾说道：“这块破石头是切割过得，然后重新嵌在一块，用黑木裹着。”
　　听着少年的话，林瑜晏伸手将石头递给了高伯乾。高伯乾稍有迟疑接过石头，左右的捧在手心里看。始终不觉得奇。低头笑笑又还给林瑜晏，可林瑜晏没接着，而是推拒着塞在高伯乾手心，摇头示意高伯乾不要了。
　　不知道什么意思，林瑜晏弯腰在地上用手指在雪里写下：新年之礼。
　　“那我便……收下了。”高伯乾想这石头是瑜晏的第一对父母送给他的生辰之礼。如今被林瑜晏执拗的转送给自己。可说实话，高伯乾至今也不知道林瑜晏的生辰，就连林瑜晏自己也不知道。
　　将东西揣在怀里，高伯乾笑道：“总而言之，我的即是你的。你可以随时拿回去。”
　　认真的盯着高伯乾，林瑜晏摇摇头，很认真。
　　笑纳此物，高伯乾转身将怀里的玉放到房中的一个柜子里。跟少年两人又合力将那一麻袋的竹简搬到房中。找个角落安放着。
　　心中无故想起方夫人的那句：日后等他去了，你便烧给他吧，好叫他在那里有个念想，不寂寞。
　　大过节的，说这些话真的很不吉利，高伯乾不太高兴，给心里平添一堵实在难受。
　　看着院子里静坐着的林瑜晏伸手感受着屋檐冰柱融化时滴落的水珠。
　　高伯乾很庆幸林瑜晏还能活到这个年，这是他两人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平平稳稳过个了年。
　　这节热热闹闹过了好多天，高伯乾辞了工陪在林瑜晏身边直到元宵过。
　　“你不知道我从前多喜欢你，你前世是个了不起的人。”高伯乾哄着怀里的林瑜晏睡着了，自己则依靠着榻前自言自语：“你也不会知道，这辈子我多爱你。确也是糊涂了半辈子。”
　　“世人都说缘分是三生三世的，真好。”高伯乾自顾自的眯着眼笑，从心底开怀的笑：“能知道自己下辈子爱这谁。”
　　颤抖而枯老的手指轻轻晃动着，与林瑜晏的脸颊保持着距离，慢慢在指尖勾画描摹出林瑜晏的侧颜。容颜故易失，□□纵易乏，唯爱乃深入七魂六魄之事。
　　纵然世事变幻，轮回转世。也总能在尘世中辗转找到爱人的魂魄。
　　真好，缘分至少是三生三世的，能知道自己下辈子爱着谁。

　　立春后的冬季就变得湿冷起来，雪在万丈阳光中点点滴滴融化掉。
　　冰始终是能被温暖捂化的。
　　立在院子里的少年长高了不少。穿着青衫长袍清扫着满院的雪。树上冰晶闪闪发光，在阳光照射下时不时发出刺眼的光。
　　那只黑猫消失了很久又出现了，刚跳到树上冲着树下少年喵喵叫。少年本想将它赶走，却意外看见猫儿的肚子臃肿。
　　“原来是个母的。”自言自语一句，少年回身至灶房取了些吃的悄悄放在树下一个角落，转身离得远远的。
　　猫儿犹犹豫豫沿着树干跳到地上。爪子上沾湿了，时不时拎起来抖上一抖，样子滑稽极了。
　　院子大而清冷，门扉腐朽沉闷的声音异常刺耳。少年转身，见高伯乾从屋中整理着衣裳徐徐而来，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诶，你抱着这个干甚？也不怕叫人看见偷了去。”少年指指高伯乾怀里抱着的精致的玉盒，上面那颗东珠可比太阳还刺眼。
　　拉扯住少年的手腕，高伯乾将人拽到一处僻静的地方，低声说道：“这东西，你代我保管。日后有合适的时候你再给他。”
　　这个他，一定是林瑜晏。少年皮笑肉不笑，怀抱过高伯乾递来的东西，玩笑道：“你也不怕我偷了去。”
　　“偷便偷吧，记得把里边的东西留下就成。”瞧着高伯乾一脸无谓的模样，少年撇撇嘴：“那就是说我能打开看咯？”
　　“看归看，你别跟他说。”高伯乾倒是大方至极毫不避讳。少年狐疑着佯装着打开要看。见高伯乾不阻拦，索性的就真的打开来。一边摆弄，一边说：“真难弄。”
　　“这里有个机关，哪能用蛮力。”说着，高伯乾动手按上东珠。只听嘭的一声，东珠凹下去，玉镶金的盒子便打开来了。
　　“咦！”少年一个激灵，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都是什么啊。搞得神神秘秘。”
　　盒子里说不上是些什么，脏乎乎一片。少年将盖子扣上，还时不时在衣裳上擦擦手。
　　清风之中，高伯乾立在长廊之上，面露温和笑意。少年与他同立在长廊之上嘀嘀咕咕。没料想林瑜晏竟下床开门来，正站在不远处的门边瞧着他俩。
　　院子里真安静，高伯乾在长廊这头，林瑜晏在那头。风吹起林瑜晏散漫的青丝，轻轻缠绕在他的脸颊。恍然间，少年好像看见林瑜晏笑了。有一个梨涡浅浅的便在脸上荡漾开来。
　　“我……”少年拉住高伯乾，心中有个疑问一直很想问他，于是磕磕绊绊道：“你为什么会爱上一个男人？瑜晏那半边脸难道你不觉得害怕吗？”
　　风吹过来，屋顶上的雪花飘洒下来，落在发上。少年看着高伯乾发间生出的白发，摸摸自己的头发，又看着清冷的林瑜晏。
　　高伯乾张嘴说话的时候，雪花飘入他的口中一瞬间就融化了：“许是因前世我便爱着他了。”
　　“前世？”少年嘴巴大张，表情夸张：“你是说？前世吗？”
　　沉默着点头，高伯乾朝着林瑜晏走去。少年站在原地抱紧怀里的东西，冲高伯乾喊：“这东西我先收着了，若是丢了你可不能怪我！”
　　近日来，林瑜晏的身体莫名就好了起来，所以常常喜欢坐在院子里。身上裹着一层又一层的衣裳，痴痴呆呆的看着明亮蔚蓝的天空。
　　跪坐在对面的少年无奈的仰头看着刚从屋子里忙碌而来的高伯乾，冲他说道：“瑜晏如今连棋也不会下了。”
　　扔下手中的棋子，少年凝视着跪坐在对面，手中还握着棋子却看着天空发呆的林瑜晏。长舒一口气站起身将林瑜晏身上的大氅又裹了一裹。
　　今年一开春，少年就主动要求外出务工，叫高伯乾留在家里陪着林瑜晏。于是高伯乾给他寻了一处好地方做短工。今日回来的早了些，便想陪着瑜晏下下棋，谁知道，如今的林瑜晏连棋子也不认识了。
　　院子里放置着一堆屋里的东西，高伯乾将那些搬出来在太阳下晒一晒，还有林瑜晏一柜子的漂亮衣裳。五颜六色的搭在院子里，在风里呼呼的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