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蝉梦鲸记》少城时雨

96、黄沙庇佑之地

　　“你确定要宰吗？”一位满脸络腮胡的中年大叔举着刀，皱着眉盯着俱罗罗。大叔穿着沙庇国的传统服饰，头上裹着厚厚的头巾，身子看起来很是壮硕。
　　“唉……”俱罗罗用手抚着额头，摇头叹气道：“尽管我们是好朋友……可是现在却也不得不让奎热尔大叔你下刀了……我实在不忍心看，等我背过身你再下手吧！”
　　“好咧！”大叔倒是满不在乎，似乎对这面前的将死之物毫无眷恋。
　　手起刀落，血溅了满地。
　　“其实……”一旁的梦鲸摇头叹息道，“你真的没必要……这样……”
　　“哈哈，没关系！”俱罗罗爽朗地大笑着拍了拍梦鲸的肩膀，“卡卡虽然是我养大的，到底本来就是准备宰来吃的嘛！再说，我现在反正也有你们这些新朋友了嘛！你们初到沙庇国，我自然要以最高礼节欢迎你们。”
　　然后俱罗罗又转过头来一脸期待地望着云蝉：“而且……到时候这也一并算到向导费里吧……”
　　云蝉皱了皱眉头，不屑回应道：“为了几个钱，你就把你这亲自养大的朋友给宰了？真有你的……”
　　一边的奎热尔大叔大笑起来：“我说俱罗罗难得这么大方，连这唯一的私人财产都赔上了招待你们，原来你们是金主啊！”
　　梦鲸不解问道：“唯一的……私人财产？”
　　奎热尔大叔笑着说道：“他一直寄宿在我的客栈里，靠他那暗地里当沙匪的收入，还不够付房租的，想要吃饭平日里还得给我打扫客栈或者当跑腿小工呢，就连被褥都是我客栈的，卡卡可不是他唯一的私人财产吗？”
　　云蝉鄙夷说道：“你这沙匪……混得可真是惨到极致啊……”
　　俱罗罗一脸得意的表情，叉腰说道：“所以你们该知道我对朋友有多好了吧！”
　　云蝉和梦鲸一起摇了摇头：这是值得得意的事吗？
　　奎热尔大叔又问道：“那是做烤全羊还是手抓羊肉？烤的话，我们沙庇特产的一种罗勒，特别适合，相当好吃……”
　　奎热尔大叔还未说完，梦鲸用力吸了吸鼻子：“什么东西烧起来了？”
　　众人安静下来仔细一闻，果真有一股浓浓的烧焦味道，然后便听见从后厨传来阿依木的叫声。
　　奎热尔大叔转过脸，一脸凝重的表情问俱罗罗：“那丫头……是不是不会做饭？”
　　“啊？”俱罗罗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啊……”
　　“完蛋！”奎热尔大叔放下手里羊，一溜烟就向着后厨跑去。
　　云蝉和梦鲸也急忙跟着奎热尔大叔跑去后厨救火。
　　“这蠢丫头！不是就让她烧锅开水吗？”俱罗罗一脸嫌弃地边骂边跟着去救火。
　　如此这般一番折腾，入夜后，早已过了饭点，罗勒烤全羊才总算做好。
　　云蝉、梦鲸，俱罗罗、阿依木，还有奎热尔大叔，五个人围坐在客栈后院的篝火边，篝火上的卡卡已经烤得焦黄，浓郁的香味冲着众人滚滚袭来，让人无法按捺住那躁动的口腹欲望。
　　头顶是沙域的圆月，在这清朗的夜空里显得尤为清晰，漫天繁星不住闪烁，仿若无数碎裂的宝石喷洒到了天穹之上。
　　奎热尔大叔又抱出来几桶酒，端出了好些沙域特产的果脯。
　　“那个……”俱罗罗有些怯怯地说道：“我可没钱付这些酒钱……”
　　奎热尔大叔大笑道：“你这平日里抠死了的人都舍得宰了卡卡，这些酒就当我请客吧！”
　　“太好了！”俱罗罗激动地拍起手来。
　　云蝉在一旁一边摇头一边鄙夷说道：“真的是……世间怎么有如此这般寒酸的人……”
　　许是太久没有喝过酒的缘故，俱罗罗吵吵闹闹地一边讲着怎么在城外绿洲里偶遇了云蝉梦鲸二人，一边狂饮着美酒，不多时便醉得不省人事。一旁的阿依木则更为夸张，摆出一副豪气模样，结果只是一杯下肚，便立刻栽倒沉沉睡去。
　　云蝉又摇了摇头：“这二人……从某些方面来讲还真的是般配啊……”
　　云蝉将酒倒入半透明的夜光杯中，那深红的酒液在杯子里轻轻摇荡，仿若一块流动的红宝石般，被满月的光辉和身旁的篝火映射出璀璨的光芒，透过杯子渗出虹光，于是整只杯子便也犹如漫舞林间的莹虫般开始散发迷人的光辉，让人未尝酒味，先已迷醉。
　　“这杯子竟真能发光……”梦鲸被这夜光杯散发的光辉迷住，忍不住赞叹。
　　奎热尔大叔在一旁笑道：“主要还是因为我的葡萄酒好，哈哈。”
　　云蝉瞟了一眼歪倒在桌旁的俱罗罗和阿依木，“这两个家伙看来今晚是尝不到卡卡的滋味了。”
　　奎热尔大叔笑了笑，脸上不自觉浮现出一丝落寞表情。
　　梦鲸察觉到奎热尔大叔的表情变化，于是问道：“大叔，怎么了？”
　　“唉……”奎热尔大叔长叹了一口气，“只是想着这些酒喝完就再也没有了……于是不免有些伤心了……”
　　梦鲸不解问道：“这是为何？”
　　奎热尔大叔的表情越发的落寞，声音也变得低沉起来：“沙域里这些个国家，名字大多是本国居民的世代土话音译而来，但沙庇国的名字其实却是源于你们中土……”
　　“黄沙庇佑之地。”奎热尔大叔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脸上浮现出既悲伤又幸福的表情，“你们中土的人是这么叫的，后来便渐渐叫成了沙庇国……”
　　“我们倒是听俱罗罗讲起过……”梦鲸接话道，“那时候的沙庇国缺水得很，是一个很弱小的国家……”
　　“是啊……”奎热尔大叔点了点头，“能让沙庇国存在下去的原因，不过是沙域到中土需要这么一处落脚点罢了……不过那时候的沙庇国，也并不是糟糕到一无是处，比如葡萄……”
　　云蝉和梦鲸异口同声地问道：“葡萄？”
　　“是的。”奎热尔大叔笑着点了点头，微笑里潜藏着悲伤情绪，“那时候什么树木都难以在沙庇国生长，唯独一种味道极好的葡萄在这里生长极好，即便遭遇再干旱的年岁，也总能年年丰收，后来沙庇国的国民便开始用这些葡萄酿酒，酿出来的酒冠绝沙域，被称为沙域中的流动的红宝石……”
　　梦鲸问道：“那后来呢？”
　　奎热尔大叔长叹了一口气：“后来啊……人们还是极度渴求水源，渴求同沙域的其他国家一样变得强大起来，于是便想方设法去寻找水源……然后莫名的，奇迹便发生了，神泉突然降临，将沙庇国国内变成沙域里的密林奇景……人们在这繁花绿树的世界里生活变得越来越惬意自在，于是再没人去种葡萄……”
　　云蝉点了点头：“难怪……我们进城以后见到了许多奇异的花草树木，却几乎没看到过看似普通的葡萄藤蔓……”
　　“人们都爱这些沙域里见不到的奇花异草，生活也越来越好，葡萄树却越来越少……”奎热尔大叔苦笑端起手里的酒杯，继续说道：“后来，葡萄树便在沙庇国绝迹了……我这几桶葡萄酒，也是十多年前酿造的了，喝完便没了……”说完，猛地一仰头，将杯里的葡萄酒一饮而下。
　　梦鲸想起俱罗罗讲起过的昔日寻水之事，于是问道：“俱罗罗……他的父母……”
　　“那时候城主发动大家一起去寻找水源。”奎热尔大叔继续讲道，“这小家伙的达达原是沙庇国极有威望的一族的族长，因有旅人带来沙漠中出现了神奇水源的传闻，于是他达达和他阿帕一起，带领着族里的青少壮年去沙漠寻水，结果全都没有回来……而那些失去了家人的族人便将罪过全都怪罪到了那时候同样失去了至亲，不过才三岁的他身上，将他逐出了家族……他一人流落街头差点饿死，我觉得他可怜，便把他收养到了客栈里，做个帮手……”
　　“难怪……”梦鲸看了一眼正趴在一旁酒醉酣睡的俱罗罗，“他说他早就想去中土了……原来在这沙庇国里，有他太过悲伤的记忆。”
　　“这孩子……”奎热尔大叔苦笑着摇了摇头，“真是又傻又善良，一面说着要努力找钱凑足盘缠，离开这里去中土，一面却又见不得城里的孤儿寡老，好不容易存的钱总是不自觉就拿去救济别人，到头来十多年了也没存够钱，每天在我客栈蹭吃蹭住……唉……所幸我也早把他当我半个儿子了……他真真和他那一腔热血的达达很像啊……”
　　梦鲸看了一眼身边的云蝉，他刚好正盯着酣睡的俱罗罗叹了口气。
　　梦鲸调笑道：“看吧……他也并不真是个可恶的沙匪强盗。”
　　“我怎会不知道他不是个坏人。”云蝉歪嘴一笑，“不过是和他性格不合，偏生爱和他斗嘴罢了。”
　　云蝉忽又转过头望着奎热尔大叔：“关于神泉，大叔你还知道些什么吗？”
　　奎热尔大叔摇了摇头，“这神泉原本是突然出现，一夜之间沙庇国便变成密林绿洲，大伙儿都不知道它是怎么来的……反正只要生活过得好，其他的也不用太关心。”
　　“那……”云蝉略一沉吟，问道：“神泉的源头呢？大叔可知道在哪里？”
　　奎热尔大叔点了点：“就在沙庇王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