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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秦时月,汉时关 ...

  •   高昌丽与北虞合作,走了一步好棋,调虎离山之计使得恰到好处,只是千算万算,没算到沈即月会跑来辎重营等顾乔野。
      二十年前,北虞长刀入境,就是先小面积进攻南部草场,再从东侧绕行,越过溱水河突袭北野辎重营。顾乔野后来把东侧往溱水河的桥给断了,可是水路却是断不了。
      “北虞长刀二十年前来过这里,让溱水河一线浮尸遍野,他们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若是夜袭,必会打我们个措手不及。”马匹在原地踏蹄,沈即月拽着缰绳,迎着夜风遥望这条外海支流。水流平静,潺潺而过,但当年,北虞长刀就是踏过了这宁静碧波,让中都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又让多少将士血染沙场。
      顾蛮与丹实都勒着缰绳,亦步亦趋,没敢远离。皎辉映着沈即月微显霜白的脸,脸上明灭着哀伤,他是在为当年枉死的几十万中都百姓而伤感吗?
      “公子,北虞突袭南野真的是调虎离山吗?可是他们不是准备与大商和亲吗?”
      “是高昌丽突袭南野,”沈即月说:“高昌丽与北虞合作,想共同吞掉大商这块肥肉。和亲…,只是想让昌顺帝放松戒备而已。”
      顾蛮试着问:“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琢宁既然建了瓮城,我们这回便好好用上一番,把探哨都放出去,明日日落前,点燃所有望楼狼烟,若是边淮不敌,至少能让北境与南境第一时间得到消息。”沈即月说:“不能再让二十年前的历史重演,就算琢宁不在,我也要替他守住边淮。”
      丹实担心道:“公子,辎重营只有六千人马。”
      “那也要战!”
      翌日的北野无风,边淮的旗帜飘不起来,城墙上增加了三倍兵力,床子弩与弓手待命伺机而动。北虞果然不负重望,在斜阳映霞时突袭北野辎重营。
      顾蛮跨刀立在沈即月身旁,竖着耳朵听着远处极细的马踏之声:“公子,来了!”
      沈即月今日着了身束袖白衫,他扬手抬刀:“众将听令,死守城防。”
      辎重营的兵力都被调派去了南野,现在仅留了六千重骑,与北虞长刀几万大军相比悬殊甚大,但这里有最坚实的墩防城墙,以及满腔热血的边淮将士,他们势死守卫自己的家园,悍不畏死,哪怕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也不会退缩一分一毫。
      夕阳落尽,城防上的弓箭手整齐拉弦,屏住呼吸注视着城防外的草野尽头。
      那里尘灰满天,北虞长刀的战鼓随隆隆马蹄之声而来,撞破黑夜,这是冲锋的前奏,格拉昔烈立在最前方,用不标准的大商话吼道:“战还是降!”
      降?怎么可能降?
      顾蛮用行动告诉他,中都的儿郎,没有不战而降,他当即扬刀,吼道:“预备!”
      鼓声抑扬,高潮将歇时,战马们呼哧着热气,猛的奔涌前冲。
      “放箭!”
      前奔的北虞骑兵忽而分侧两翼,举盾步兵勇猛冲锋上前,顶着箭雨意图急速进攻城门。
      沈即月命人早早撤掉了战壕通行板。北虞的战马过不了壕,盾兵便迅速往前突进,填壕车被掩护上前,车中碎石粗沙被一并迅速倒入壕沟中。单梢砲就位,密集的砲轰砸而来,沈即月往城头上跑,刚跑到半中央,当头而来的重石飞屑让他不得不捂着耳朵停下来。
      “丹实,”沈即月吼道:“开闸,别让他们填壕。”
      “开闸!”丹实听着声音往闸口方向跑,呛着灰尘喊道:“开闸……”
      战壕两侧的蓄水闸猛然抬高,洪水狂拍而出,刚填进去的沙石被席卷一空。丈宽的战濠盛住浑浊的洪水,在城门前与北虞骑兵划出一条滚动战线。
      北虞的砲轰砸到了天际放明,却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顾蛮蹲在墙根边,顶着砲声对沈即月说:“公子,再这么轰下去,边淮的城墙再厚也要受不住了。”
      “格拉昔烈入夜前肯定会冲锋,”沈即月把防盾掀开一条缝往外看:“他不敢久等,他怕将军回营。”
      “但若是哈布力的援军到了,我们岂不是腹背受敌?”
      “北虞即与高昌丽合作,那南野的战场他势必要亲征,一时半会儿来不了。”沈即月说:“况且,这么好的立功机会,格拉昔烈怎会轻易放过。”
      “公子,”顾蛮舔了舔唇:“北虞有七万大军,我们只有六千人。”
      沈即月没答话,只仰头看天边那抹绚红的朝霞缓缓爬出天穹,溱水河犹如一条入云蛟龙,倒映着一碧千里的长原山脉,翻滚着白涛涌入外海。
      沈即月眼中透出锋芒:谢重英,你当年是否亦是如此,愿用生命守护这片故土。
      金乌还未跳出浓云,沈即月手边的墙壁轰然一震。倒塌一片。
      丹实吼道:“公子,北虞要冲锋了!”
      “让他们过壕,”沈即月说:“放草垛,燃硫磺烟。”
      城防上的箭雨一停,顾蛮喊道:“硫磺烟——放!”
      城墙下云梯横断,毒雾弥漫,火光冲天,尸体层层叠叠,被再次冲锋而来的步兵践踏成泥,血水漫过壕沟,把这片碧色草野染成了夕色。
      格拉昔烈准备冲锋攻城。
      “垂死挣扎的狮子,”锋骑勒着马缰说:“哈布力不会再让他有爬起来的机会。”
      骑兵生涩的学着大商话:“他们没了顾乔野,就是纸老虎,我一人可斩十首。”
      格拉昔烈隔着灰烟迎风看城墙上那抹素白,拇指推开长刀,健硕的赤臂上文着太阳纹,那是北虞的战旗,他饶有兴趣的用北虞话说:“美人,我的。”
      “备箭——”
      弓手的动作整齐划一,井然有序。
      “放——”
      箭雨骤然袭来,盾兵起盾,并护着攻城车往前缓进。
      “重箭,准备——”
      春漠冲上城楼,气喘吁吁道:“公子,城中的百姓不愿撤,他们说,要与,要与边淮共存亡。”
      中都遭过一次屠杀,百姓都明白,若是边淮城门失守,谁又能跑得过北虞长刀的马蹄。他们都拖家带口,能往哪里跑,能跑到哪里去,百姓陆续的往城门口聚集而来,伴着投石车的轰砸之声,到处都能听到女人的呼唤,孩子的哭泣。
      “胡闹!”
      沈即月大惊失色,撩袍急急往城墙下跑,百姓挤了黑压压一片,巡逻兵横枪把百姓都拦在三丈开外,他们只认识顾乔野,也只认顾乔野,那是他们心中的神,中都的守护神。
      阴云不合时宜的铺洒开来,沿着他的白衣倾于地面,百姓见着来了个白衣公子,有人带头喊:
      “我们要见顾将军,我们要与顾将军共进退。”
      “我们也要为中都抛头颅,洒热血。”
      男人带着急躁,女人带着恐慌,孩子的哭声被淹没在逐渐爆开的情绪里,气氛仿佛被点燃了般。
      “大家听我说,”沈即月的声音在弥漫的嘈杂里根本听不见。
      旁边站了个半百老母,怀中抱着个月大点儿的孩子,在哽咽里小声说:“公子,公子,是不是又要,又要屠城了……”
      她经历过二十年前北虞长刀血洗中都,好不容易逃得条命。顾乔野入中都后,她仅剩的一个儿子才娶了房媳妇,孙子刚满了月,北虞贼子又来了,她含着泪抱紧了怀中的婴儿,怕二十年前的惨剧再次重演。
      沈即月看着人,目光温柔,他抬指轻掀了下孩子的襁褓:“不会的,有顾将军在,怎会让北虞屠城。”
      “别挤老子,老子要去杀北虞贼子。”男人从人群里挤出来,单手抱着个松散的包袱,带着乡音,粗着嗓门说:“将军,俺要随您杀贼。”
      “我也要杀北虞贼……”
      “我也要去!”
      沈即月又吼了声:“乡亲们,大伙听我说……”巡逻兵被挤得站不稳,一边拦着人,一边喊:“别挤了,别挤了。”
      “轰隆!”
      城门受攻城车轰击,微微突起,顾蛮在城墙上喊:“公子,顶不住了……”
      守兵靠着蛮力顶着城门,后方的巡逻兵喝到:“别挤了,北虞要破门了,快退回去!”
      “轰隆!!”
      城门被撞得摇晃,周遭啜泣成片,守军被撞得站不稳,背顶着城门,倏忽一股巨力袭来,接着整个城门发出“砰”一声闷响,城门栓裂了!
      这么多百姓在此处,北虞一旦破门,边淮又将血流成河,沈即月在腰间摸了须臾,指间出现一节骨哨,哨声平滑,从他唇中逸出,雪翼飞霜扬蹄从后方急奔而来,冲入人群,人群被马儿冲得四散,沈即月翻身上马,勒缰喊道:“春漠,你领着巡逻兵带百姓回撤。”他立在马上,览尽前方百姓,此时,除了连天的炮火声,众人却出奇的冷静了下来。
      城门再次发出阵阵闷响。
      沈即月高声说:“顾将军即在此,北虞贼子安敢造次?若再有聚众生事者,以通敌之罪沦处。”
      守军小旗吼道:“兄弟们,顶住啊!”
      “轰隆——”
      整个城门发出一声断响,被攻城车从外边撞破,守军被撞得弹出去老远,又爬起来,疯狂的想把破掉的城门掩回去,朝着后方的百姓吼道:“快带人撤啊!”
      “骑兵来了!”人群一开始的勇武不在,大伙儿连滚带爬的往后方跑,“北虞贼子破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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