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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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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把我放这儿,先回家去吧。”
车开了一段路,罗金宝对前座的司机说:“我喝两杯再回家。”
司机为难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可是老板他说要少爷您回家,他有话要对您说。”
“他能说什么?”
罗金宝嗤笑一声:“无非要我注意言辞举止,别给他丢脸。可是他这么一把年纪,还在乎丢不丢脸吗?”
司机支支吾吾地还想劝他:“少爷,老板他也是为了......”
“少废话。”
罗金宝的声音骤然拔高了几个调子:“让你停你就停,轮得到你管我?”
兴许是他恶名远扬,司机也不太敢触他霉头,依着他的话将车在路边停了。
罗金宝毫无少爷形象地蹲在马路便,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叼在嘴里,将烟点燃了。
太阳慢慢落了下去,夜幕降临,街边的灯却要一会儿才能亮起来,他这点橘红色的光便在一片模糊的黑蓝色中闪闪烁烁,像一簇泥沼中枯萎的花。
他想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号码:“是我,今晚在BLUE见一面吧,有事和你说。”
对面的人似乎说了些什么,但罗金宝却一个字也没听,似乎命令般地将这句话说完了,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看着通话结束的页面,慢慢捏着将那根烟抽完了。
一只飞虫落在旁边的石墩子上,罗金宝看了它半晌,倏然将烟头碾在了飞虫的身上。
悄无声息地就死了。
很脆弱。
他弄死这只飞虫很简单,就像用财力将那些自己看不顺眼的人碾死一样。
罗金宝深吸了一口气,撑着膝盖缓缓站起身,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
BLUE今晚的客人比之前多,卡座里坐满了人。歌手抱着老旧的吉他坐在舞台上,用伤感忧郁的声音唱着一首R&B。
罗金宝径直向酒吧角落走去,在一个孤零零的座位上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人。
那是个身材矮小的女人,一半头发染成了红色,正全神贯注地用涂了指甲油的手指将桌上的东西挨个儿摆齐。
罗金宝打眼看去,就看见五个高脚杯被放在了同一水平线上,而女人甚至还在锲而不舍地观察着它们,似乎不相信自己已经将这些酒杯摆整齐了一样。
他重重咳了一声,那女人才从刚刚仿佛魔怔了一样的状态中抽离出来,抬眼愣愣地看着他,半晌后轻声道:“你来了。”
罗金宝在她对面坐下,向四周望去,果不其然发现她选的这个地方周围都被遮挡住了,其他人应该不会发现他们。
“你喊我来做什么?”女人小声问道,“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就先......”
“你不能走,听我把话说完。”
罗金宝眸中沉着黯色:“你听说那两件事了吗?”
女人身子抖了下,轻轻点了点头。
“我们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罗金宝拧着眉:“你觉得和当年的事有关吗?”
“......怎么会有关呢?”
女人勉强牵着唇角笑了下,不知道在宽慰自己还是宽慰对方:“我觉得是巧合吧,你看陆杰和小师都在邮政局工作,说不定是得罪了什么人......”
“在邮政局工作,就算得罪了什么人能沾上命案吗?”
罗金宝的声音刚开始高了几分,似乎意识到自己说的话题过于敏感,又生生将声音压了下去:“你自己琢磨琢磨,这不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吗?现在死了两个人,下一个是谁?是你还是我?”
“......不是还有一个吗?”
女人怯怯地看了他一眼,神经质地捋着自己的一小撮头发:“万一是他呢?”
“是他也不行!”
罗金宝的声音中多了几分咬牙切齿:“谁死都不行,你还想看见有人死吗?”
“我......”
“当年的事确实是我们做错了。”
罗金宝放在桌上的手猝然蜷紧,手背上青筋跳着,似乎在忍着什么积蓄已久的悔恨和怒意:“如果我们没有只做旁观者,或者我们做了些什么,是不是今天就不会有人死了?”
“那是你的想法,和我没有关系。”
女人好像很焦虑,无意识地咬着自己的指甲,目光在半空中游移:“你觉得愧疚,我不觉得。这个世界上每天都在死人,我们又不能每个人都救!”
“可我们当时能救她。”
“当时能救她?”
女人冷笑了一声,面上先前的焦虑消失了几分:“罗金宝,不用你在这儿装好人,当时数你跑得最快,你怎么一句话也不提?真以为现在装模作样做做慈善,捐捐款,就能抵消之前犯的错吗?”
罗金宝似乎被她说中了痛处,猛地站起身:“你会后悔的。”
“我无所谓后不后悔。”
女人牵了牵唇角:“我只知道如果真的和那件事有关,我们谁也逃不掉,这是我们欠下的债。”
***
BLUE里忧郁的灯光和蓝调被罗金宝甩在身后,他烦躁地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匆匆穿过酒吧一条街,走到了后巷的河边。
那个女人凭什么指责自己?
他做公益,捐款,这不都是为了赎罪吗?怎么到她嘴里就是假好心,装好人呢?
罗金宝颤抖着手拢住烟头,几次按着打火机,却总有风吹过,让那烟始终点也点不着。
他拧着眉含糊咒骂了一声,刚要再试一次,忽地被路过的人撞了下肩。
“靠,你不会看路啊?”
他正在气头上,脱口而出:“等着投胎是不是啊?”
对方没有说话,罗金宝不由得抬眸,却看见一道反着霓虹灯与月光的银色一闪而过。
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挡,只觉得胳膊上倏然一阵剧痛,接着当胸一道大力袭来,将他狠狠地往后推去。
“噗通”一声,重物坠落进水中,激荡起一圈圈涟漪。
那人静静地站在河边半晌,直到水面上的涟漪散去,只余下一串串气泡后,才似乎彻底放心了一样,口中低低哼着不知名的歌向远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