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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十、置予于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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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置予于怀
习习谷风,维风及颓。将恐将惧,置予于怀。
外边的动静闹得颇大,方洪恨恨地收回手,又不死心地在孟子飞脸颊上摸了两把,这才甩门出去了。孟子飞暗暗松了口气,耐下性子慢慢运气,试图对抗体内麻药的药性,可惜收效甚微,小半个时辰之后才勉强能坐起身来。
这当儿门外的动静已渐渐小了下去,有人在嚷着什么“贼走了!”,又有人嚷着“虚惊一场”之类的话。眼见风波将息,方洪等人随时可能回来,他心中焦急愈盛,气息也有了几丝紊乱,强行运功之下,一时竟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却已然受了内伤。
孟子飞也顾不得许多,扶着床栏慢慢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往外挪去。刚走到门口,就听得楼下一阵喧哗之声,许多人纷乱地跑来跑去,还听见方胖子的声音,极谄媚地说着“三爷”如何如何。孟子飞心下一惊,知道是吴歆到了,忙咬牙提起一口气,跌跌撞撞地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踉跄走去。
好容易挪过拐角,他倚在栏杆边才喘口气,不远处一间厢房的门忽然打开了。孟子飞抬眼看去,就见一个黄衣女子愣愣地站在门口看他,面容隐约有几分熟悉。他犹豫片刻,还未决定如何是好,身体已不听使唤地软倒在地。那黄衣女子吓了一跳,忙过来扶他,又柔声问道,“你没事吧?”
孟子飞额上满是冷汗,一张俊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只无力地指了指房间,示意她将自己带进去。黄衣女子倒也爽快,什么都没问便将他扶到房里的小桌边坐下,又急急忙忙地关好门,倒了一杯水给他。
“多谢。”孟子飞低声向她道谢,抬头见她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一时也不知要如何向她解释自己此刻的处境,只得闷声喝水,边暗自留意着外边的情形。
倒是那黄衣女子认真打量了孟子飞几眼之后,忽地笑开了,“孟公子,你怎的扮成个大姑娘模样,还到了这里?”
孟子飞一惊,一手撑住桌沿猛地立起身来,看着她的眼里不由多了几分防备。
那女子摆摆手,依旧笑吟吟地看他,“你不记得我啦?那晚你跟吴三爷一起在百芳苑喝酒,我也在的。”
孟子飞愣了一愣,又仔细瞧了瞧她,这才恍然,“你是那位……琴师?”
黄衣女子点点头,“我叫秋水。”
她忽然一拍手,小小地“呀”了一声,“听刘叔说,方爷今儿得了一位绝世佳人准备送给吴三爷,莫非说的就是你?”
瞧见秋水眼里毫不掩饰的揶揄和笑意,孟子飞不由有些赧然,正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外边方洪气急败坏地嚷开了,“人呢?人呢?快去给我找回来,一间间搜!”
孟子飞正在惶急的当儿,秋水已当机立断,一把将他拉到床边,掀开床帘推了进去,随即自己亦翻身上床,极快地脱了外衣,扯过被子将目瞪口呆的孟子飞蒙头盖住,自己也佯作睡下。
片刻之后,就听得咚咚几下敲门声,随即有人粗鲁地踹开门闯了进来。秋水立时尖叫一声,拉过被子裹在身上,气势汹汹地对那几个下人一顿责骂,直骂得他们灰头土脸,胡乱扫视了一眼,发现房内并无人影,便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秋水披了外衣跳下床,跑到门边将门关好,又趴在门口听了听动静,确认他们都走了之后,这才掀开被子,将闷了半天的孟子飞扶出来。
孟子飞一张脸早已涨得通红,磕磕巴巴地含混说着,“抱歉,我……我……”
秋水瞧见这人窘迫的样子,早笑得打跌,拍拍他的肩膀道,“别放在心上,事出紧急,我不会要你负责的!”
她这豪爽性情跟周筠甚是相似,孟子飞一时倒觉得与她亲近了几分,便也不再多言,转头看了看窗子,心下思忖着要如何从此处脱身。适才情急尚不觉得,此刻微微松了一口气,孟子飞才发现自己胸腹间隐隐作痛,忍不住又咳出一口血来。
秋水惊了一跳,忙将手中丝帕递与孟子飞,边关切地问道,“孟公子,你受伤了?”
孟子飞勉强笑了一笑,“这麻药好生厉害,我运功愈急,愈没法将它逼出来。”
“这是方爷从海外得来的特别药物,必得独门解药才能解除,任意运功只会徒增内伤。”秋水皱着眉头将孟子飞扶到桌边,想了一想,便要起身出去,“我去求求刘叔,看他可有办法弄到解药!”
才走两步,她又返过身来细细叮嘱孟子飞,“切不可妄动真气,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孟子飞只得点头应好,盏茶功夫过后,便见秋水匆匆进来,将一颗乌色的药丸放进水杯里递与他,“快喝了吧,这是解药。”
“这……”孟子飞有些诧异,不知秋水如何这般轻易便得了解药,一时倒有些迟疑。
“放心吧,若要害你,适才我就不会牺牲‘清白’救你了!”秋水一句话说得他脸又红了大半,不由有些好笑——这位公子的脸皮当真太薄,真想捏捏看是什么做的。
“我虽是百芳苑的琴师,却并未签下卖身契。” 秋水知道在解释清楚之前,孟子飞必是不肯喝这解药的,便细细说与他听。
“其实我娘原是奉京有名的琴姬,只因样貌出众,为朝中权贵看中,硬要强掳去做小妾,我爹气愤难平,前去抗议,竟被活活打死,我娘只得带着我逃出京城,流落至此,被方府老太爷收留认作义女。几年之后我娘去世,我承了她的遗志,仍旧做了琴师。因此如今老太爷虽不在了,我在这府中却也不完全算是个下人。”
秋水淡淡地笑了笑,“刘叔是方府的老管家,待我极好,这解药便是我求他得来的。”
“原来姑娘的身世竟是这般曲折。”孟子飞有些感叹,想起方才秋水舍身相救的举动,亦觉得自己此刻的怀疑与她的坦诚相形见绌,便一仰脖喝了那杯水,片刻功夫之后,原本流失殆尽的气力就慢慢回转了。他试着慢慢运气,只觉得虽仍有些阻塞之感,但比之刚刚已是天壤之别,不由又惊又喜,抱拳向秋水道谢。
秋水支起手肘托着下巴看他晶亮晶亮的眼睛,忍不住就笑了,“没想到你扮女装这么好看,真真连我都惊艳了。”
孟子飞这才想起自己如今仍是一副女子妆扮,更觉尴尬,只是窘迫之余却也有点好奇,“秋水姑娘如何一眼便认出我了?”
“因为这个啊……”秋水佯作神秘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能看透人心呢!”
孟子飞微微睁大眼,有些讶异地看她,却见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笑而已,我哪有那般神通。”
她笑得够了,方才认真答道,“其实真的是因为眼睛。”
秋水打开妆台上的匣子,取出一面菱花暗纹铜镜,拉着孟子飞让他看自己的眼睛,“这世上美丽的脸有很多,美丽的眼睛也很多,但是很少有一双眼睛,能在它注视着你的时候,让人觉得安然却不迷乱,温柔却不怯懦。”
孟子飞有些茫然地看向镜中的自己,就听秋水迟疑了片刻,方才慢慢思忖着说完,“那种感觉……像透过一面镜子看见了自己。真与假、善与恶,一切都无所遁形。”
“这样干净的一双眼,如何能不让人印象深刻呢?”秋水收了镜子,有些没奈何地瞧他,“你一看就不是擅长骗人的人。如果不能连自己都骗过,那么再巧妙的伪装也会被人轻易看穿。”
孟子飞抬眼看她,心中不期然浮起几分疑惑——若连自己都骗过了,那到底算作真心还是假意?
他摇摇头,决定不再讨论这个话题,只正了脸色问她,“秋水姑娘,你可知百芳苑是否与流匪勾结,拐卖弱女、逼良为娼?方洪又是否参与其中?”
秋水犹豫了一瞬,才慢慢答道,“百芳苑里的确有些不干不净的事,具体情况我也不了解,只听说常常有年轻女孩子被送到百芳苑后院的地窖里,再由老鸨翠娘选择品貌俱佳的细细TIAO教,之后要么送与各路达官贵人做妾做奴,要么就留在百芳苑挂牌接客替他们赚银子,总之都是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至于第二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她顿了顿,抬眼直直对上孟子飞的目光,忽而微微一笑,原本只算清隽的面容顿时绽放出几丝明艳的色泽来,“抱歉,方府毕竟于我有恩,我不能做对不起方老太爷的事。”
秋水虽未明说,但言辞之中显然已经委婉承认了方府的确有一些不轨之举。孟子飞点点头,亦是了然一笑,“姑娘仁心高义,在下感佩之至。”
正交谈间,就听得外面传来一阵重重的脚步声,接着有人“咚咚”地敲门,边高声问着,“秋水,你睡了吗?是我,刘叔。”
秋水忙对着窗子指了指,向门外喊道,“刘叔你等会儿,我换身衣服!”
孟子飞会意,闪身跃到了窗外的露台上,对着秋水微一抱拳,便要离去。
秋水点点头,又似想起什么一般,踮着脚尖奔到窗边,在他耳边极快地说道,“拐过小楼就是厨房,厨房右边有个角门,直通东二巷口,平常很少有人走。百芳苑后院的地窖入口很隐秘,没有把握别轻易去闯,以免打草惊蛇。”
说完这几句,秋水向他嫣然一笑,便合上窗开门去了。
孟子飞心里蓦然涌上一丝暖意,又深深看了几眼,随即收敛心神,按照秋水的示意,顺利出了方府。
到得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孟子飞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正想扯掉身上的女子衣装,就听见前面忽然传来一个极为熟悉的、懒洋洋又不正经的声音,“哟,美人儿,这大半夜的一个人走,也不怕遇上流氓么?”
孟子飞身形一滞,暗暗在心里哀叹了一声——这不就遇上了么!
他正在迟疑间,吴歆已经从前边的一条小巷子里现出身,好整以暇地踱着步走来,手里的折扇微微摇动,俨然一副青年才俊的模样。孟子飞忙侧过身,低着头想避开吴歆直接绕过去,哪知那家伙偏偏不识趣,死皮赖脸地挡住孟子飞去路,笑嘻嘻地说道,“三爷今夜也做一回护花之人,送美人回家去,如何?”
孟子飞暗暗磨牙,摇摇头也不吭声,只加快了脚步想摆脱吴歆的纠缠。
吴歆却也并不强留于他,待孟子飞走出几步之后,方才对着他的背影慢悠悠地说了句,“美人儿,你身上的香味很特别啊……我好像在哪里闻过似的,究竟在哪里呢?”
话音方落,他满意地看见孟子飞蓦然停了脚步,正想走上前去,却见不远处匆匆跑来一对年青男女,似是与孟子飞相识,打了个照面便径直奔他而去。
“子……子君!”那绿衫女子正是周筠,此刻见到子飞安然无恙,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心情激荡之下差点脱口而出子飞的名字,幸得一出口便意识到旁边尚有闲人,忙拐了个弯将话圆回来,“傻妹子,怎的如此贪玩,忘了归家的时间?姨母早急得团团转了,埋怨我没把人看紧,待你家去,一顿唠叨是免不得了!”
倒是她身旁那位蓝衣男子笑着替子飞开脱,“阿筠,莫要再责怪子君妹子了,想是她初来县城不认得路,走岔了道,才耽搁了些时辰。如今既找到人了,便快些回去罢,也好安了老夫人的心。”
孟子飞喏喏几声算是应了,心里也长出一口气,正想随两人一同离去,谁知后头吴歆仍不肯罢休,轻咳了两声之后,竟笑眯眯地抢先开口唤道,“这不是周姑娘么?吴某几日之内与姑娘数度巧遇,倒也算是极有缘分了!”
吴歆既已认出自己,周筠也不好再装作没瞧见,只得转过身对他微微一礼,笑道,“吴三爷,原来是你。”
她并不知孟子飞被绑去之后的遭遇,自然更不知吴歆便是今晚那方胖子殷情款待的主角,只是下意识地觉得不该让他看见孟子飞此刻的模样,便稍稍挪过身子,挡住了吴歆投向孟子飞的视线。
吴歆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听周姑娘所言,这位姑娘原来是你家妹子。适才我见她独个儿夜行,唯恐有歹人起不轨之念,吴某便想着要做件好事,送她回家。只是大概言语之间有些唐突,倒叫人把吴某当成个登徒浪子了,实在抱歉……”
孟子飞忍不住暗暗嗤笑了一声,心想吴歆这话倒是说得漂亮自然,半分儿忸怩尴尬也无,想是早已习惯了这种场面,所以才这般驾轻就熟、顺水推舟。
周筠听了吴歆此话倒不觉有异,只顺口回道,“多谢吴三爷美意。舍妹性子腼腆,最不喜与生人接近,还请吴三爷莫怪。”
“不打紧,吴某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吴歆哈哈一笑,合了折扇,目光转向那位蓝衣青年,“这位是……?”
他一眼瞧去,只觉得这人身形挺拔、面目英朗,自有一种不凡气度,显然亦是一位俊品人物。
“在下雷少安,吴三爷幸会。”蓝衣青年坦然自若地朝他一拱手,边也不动声色地暗中打量着吴歆。
两人客套几句之后,吴歆显然看出周筠和雷少安都是心不在焉地应付着他,一心只想早点脱身而去。偏偏他装作初识新朋兴奋异常,索性与他们结伴而行,一路上口若悬河谈天说地,直急得三人暗暗皱眉,磨牙不已。这其中最别扭的自然数孟子飞无疑,他正暗地里咬牙念叨,耳边猛听得吴歆稳稳当当地来了句,“不知子君姑娘芳龄几何,可曾许了人家?”
这话一出,三人一时都有些发愣——吴歆问这话是甚么意思?
吴歆一双眼珠转了两转,瞧见他们颇为怪异的神色,更带出几分暧昧的笑意来,“吴某自觉与几位极是投缘,所以也不绕圈子,直说了罢——我有位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人品才干都是出类拔萃的,如今正是当婚的年纪,吴某一直想为他谋一门亲事。今夜有幸得遇子君姑娘,虽是初识,却可见姑娘品貌一流、举止端方,与我那兄弟极是相配,若能玉成此事,必是天作之合、圆满非常啊!”
他转脸看向周筠,笑得很是纯良,“周姑娘也见过阿奇的,是个好人对吧?”
周筠怔了怔,心里忽然觉得有些毛毛躁躁的,说不出的难受。她支吾了几声便不再言语,竟自顾自地发起呆来。
一旁雷少安早瞧出不对劲,忙替孟子飞挡过话头,“可惜可惜,子君妹子虽未成婚,却早已定了婚约,只待年岁一到便即过门。吴三爷这话说得迟了……”
吴歆叹了口气,很是惋惜地摆手笑道,“如此却是我那兄弟没这福气了。”
正说着,就觉得脖子后边阴风阵阵的有些发凉,吴歆心里一乐,知道阿奇要跳脚了,索性再下一剂猛药,“我瞧着周姑娘与雷兄郎才女貌、亲厚无间,也是极般配的,莫非你二人……?”
两人立时连连摇头、矢口否认,周筠虽然素来豪爽,听见吴歆这般直白无忌的话语,倒也红了脸有些尴尬。雷少安正了脸色对吴歆道,“我待阿筠如自家小妹,并无半分私情,还请吴三爷谨言慎行,切勿拿女儿家的名节作玩笑之语。”
吴歆立马笑吟吟地跟周筠赔礼道歉、自认不是,倒叫她没甚话说,只得一笑了之。众人见他不再纠缠于此类私事,也稍稍松了口气,却都没有留意吴歆悄悄将手背在身后,得意洋洋地冲后边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暗中跟随的阿奇见了,也只得无奈地摇摇头——这位爷实在太让人无语了……
到了路口,吴歆爽快地别过众人,溜溜达达地往西边去了。只是才走几步,他忽然回过头来对孟子飞摆了摆手,“内伤不比外伤,一时半会或许无事,却可能伤及经脉脏腑,埋下病根,万不可怠慢。以后记着,别一个人傻兮兮地乱闯了,碰上三爷这样的好人倒罢了,若碰上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你可吃亏定了!”
周筠显然没有听懂他话中的意味,倒是雷少安脸色微微一变,拉过孟子飞的手腕就去探他脉息,果然觉出他内息不稳、脉象虚浮,看向他的目光中不由带上几分焦急无奈。孟子飞笑得有些尴尬,再转过头时,就见前边已不见了吴歆的身影。
此刻夜已深了,两人便直接送孟子飞回了孟家班,周筠自去与三娘同睡,雷少安却也留了下来,虎着脸要替孟子飞运功疗伤。只是他武艺虽精,对于医术却知之甚少,只得一点点地过些真气与他,慢慢将孟子飞体内混乱的内息一一导引归位,余者也只好待明日韦师父来了再做打算。
这一番折腾下来,天际已隐隐发白了。
孟子飞见雷少安费了这般心思替自己疗伤,背上衣衫大半已被汗水浸透,不由又是感动又是愧疚,讷讷道,“雷大哥,我……”
雷少安摆摆手,止住孟子飞未说的话语,微微一笑,“你我兄弟之间,何须多言!”
他将孟子飞扶到床边坐下,自去打水绞了把帕子,递与孟子飞擦汗,见他脸色逐渐好转,这才坐到桌旁的竹椅上,用着一种极不赞成却带着满满关怀的语气说道,“事情经过我都听阿筠说了,只是阿筠没轻重也就罢了,你怎的也学她这般胡闹!”
孟子飞张了张口,有些委屈地看他,“我们只想早些救出巧儿……谁知道那群人这般无赖,我一时不察,才中了麻药……”
雷少安揉揉额角,声音里多了几分明显的无奈,“你倒跟我说说,就算没中麻药,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要如何从虎狼窝中救出人来?”
孟子飞哑然,讪讪地转开了视线,“话说回来,今次倒是托那一阵风的福,我才得以脱身……”
一想起方胖子那满脸猥琐的表情,孟子飞就不由得一阵恶寒,眉头皱成了山。
“哪有那么巧的事。”雷少安摇摇头,从腰包里拿出套夜行衣来,“这个‘一阵风’是我假扮的。只是当时围追的人太多,我只能先行将他们引开,过后再潜入方府。不过那时候你已不在府中了。”
“再者说来,若是真的一阵风,必不会如此大张旗鼓地暴露踪迹,又徒劳无功地空手而归。我听爹提过,一阵风武艺之高,在年轻一辈中实属罕见。何况他虽为盗,却有一副侠义心肠,比那些鱼肉百姓的贪官酷吏不知好过多少。若能与他结识一番、切磋武艺,倒也不失为一件乐事。”他朗朗一笑,提起“一阵风”时丝毫不掩饰语气中的神往之情。
孟子飞轻轻叹了口气,“到底是我无用,除了唱戏什么都不会,还总连累旁人为我操心。”
“谁说的,其实大哥最佩服的人就是你。”雷少安伸手揉了揉他脑袋,认真道,“侠不在武而在心,子飞你自小就能够舍己助人,如今又为救弱女奋不顾身,这份侠义心肠,比世上任何武功招式都强百倍、千倍!”
一席话说得孟子飞有些赧然,忙摆摆手把话题转开,“如今已大略可确定那方洪和百芳苑的确与匪类勾结,拐卖弱女逼良为娼,依雷大哥之见,下一步该当如何?”
他忽然想起什么,有些迟疑地又补了句,“从今儿的情形看,方洪也许只不过是听命行事,他背后似乎还有一个雷老板……”
“雷老板?”雷少安一惊,面色顿时有些难看,“他是怎样一副样貌?”
“那人高高胖胖的,三角眼、塌鼻梁,嘴角有些斜,左边脸颊上有一颗大黑痣,很显眼。”孟子飞记性很好,回想片刻便如是描述道。顿了一顿,他试探着问道,“雷大哥,莫非这人是你家的……?”
雷少安紧紧皱着眉头,半晌,方才无奈答道,“不错,他应是我的大伯——雷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