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旅途中》潞鸣

5、第5章

　　“爸爸，猜猜看我们的房子有哪里不一样？”

　　“我想……是多了些熏衣草？”

　　“très bien ! 是我自己布置的唷，爸爸喜欢吗？”

　　“当然。”

　　“嘿嘿……”

　　莉莉安与年长巫师的喁喁细语从楼下模糊地传来，明明应该是父女重逢的温情场面，哈利却只觉得如遭雷击，双脚彷如被钉在原地般动弹不得。于是他只能继续站在女孩房里，听她像只聒噪的小麻雀那样，唧唧喳喳地向父亲报告几天来的生活琐事。

　　但不可能啊！那家伙明明已经成为过去式了！

　　“……然后蒙当特爷爷就把小鸡都抓走了。爸爸，小鸡真的会长到那么大吗？我可不可以也养一只？”

　　“是的，还有不行，妳不能养。”

　　“怎么这样……”

　　“容我提醒，这位喋喋不休的小姐，妳被规定睡觉的时间似乎恰好就是几分钟以前。”

　　“嗄？爸爸，可是你才刚回来欸……”

　　那有点像在听一场广播剧，哈利发现自己分神地想。女孩继续软着声音撒娇，而年长的巫师却丝毫不为所动……他稳住呼吸，拖着沉重脚步艰难地走出房门，正好看见男人抱着莉莉安踏上阶梯的黑色身影。

　　“明天我们会有很多空闲可以聊天，亲爱的，但为了睡觉时间讨价还价显然不是淑女该有的行为。”莉莉安的父亲边走边说，“现在我们先去看看妳说的那个旅行者，哈──” 然后巫师抬头……哈利知道两人视线相接的剎那，对方的震惊完全和他不相上下。那位‘故人’张开嘴巴，接着又很快闭上，有段时间他们沉默而僵直地望着彼此，好像有整整一世纪那么久，哈利所有的感知只剩下自己太快太响亮的心跳，以及无法停止颤抖的双手。

　　“你们怎么啦，爸爸？”莉莉安疑惑地轻拉她父亲领口，然后年长的巫师像是忽然找回了镇定，抿唇投给哈利冷冰冰地一眼，“……波特。”

　　──毫无改变的声音、毫无改变的视线。

　　哈利不知道自己该做何反应，他狂喜却又恼怒、感谢梅林的同时却也感觉被欺骗，其它还有怀疑、羞愧、紧张、不可置信、迷惑……各种相互矛盾的情绪狂涌而出将他淹没，最后他听见自己气息不稳地说，“你应该已经死了，斯内普……教授。”

　　啊哈，真好的开场白，完全能体现你绝佳的幽默感，显然。

　　空气里再度出现几秒钟的凝滞，然后，三年前就被英国魔法部官方认定为已亡故的魔药大师挑眉，慢条斯理扯出一抹假笑道；“同感遗憾，波特。我从没指望过自己有一天会和黄金男孩在地狱里重逢。”

　　尽管早已习惯在各种场合中独当一面，哈利发现自己依然会被眼前的男人轻易挑起怒火。他几乎可以听到理智断裂的声音在耳际响起，“你明明──”然而斯内普没给他任何把话说完的机会，前食死人现任慈父抱着女儿大步越过暴跳的格兰芬多，冷淡地瞪他一眼之后就狠狠关上女孩房门，厚重的橡木门板还差点打到哈利可怜的鼻尖。

　　──于是输家只好下楼，把自己丢进壁炉前的长沙发里反刍挫败的滋味。

　　※

　　 “拜托你，西佛勒斯。”

　　他想出声，喉咙却干哑得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巫师们对峙着，然后天上落下一道响雷，要冲上前已经来不及了，老人枯瘦的身体如同断线木偶般，被一道魔咒高高抛出城堡塔楼。

　　不不不不不───

　　哈利猛地坐起身，一时间搞不清楚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室内没开灯，唯一的光源是他身侧的壁炉，火星在木柴上跳跃着发出轻微的劈啪声……对了，这里是莉莉安家，几分钟(或几小时？)之前，自己刚发现那女孩一口一个爸爸叫着的对象，居然是所有人都以为死了的斯内普。
　　“Shit。”他低声诅咒，胡乱用手抹了把脸，刚把脚从沙发扶手上放下，客厅另一头就传来那道曾令自己恨之入骨的说话声。

　　“怎么，英国魔法部的希望之星找不着回家的路吗？”

　　哈利抬头，只见他的前魔药课教授正双手环胸坐在暗处另一张单人沙发里，讥讽刻薄的表情一如既往。

　　“你欺骗了大家，斯内普，你欺骗了所有人。”

　　“喔，我是吗？”魔药大师回以假笑，“假设你没忘记自己当下的处境，波特先生，我想我才是那个该为现状感到不满的人。”

　　“说得好像我自己愿意似的，”再度被激怒，哈利语气也不禁尖刻了起来，“我刚刚才知道这是你家！我旅行了一个多月，却在几个小时前才知道自己暂住的地方居然是一个他妈的早就被认为死掉的人的家！”他激动得必需紧抓沙发扶手，才能阻止自己冲上前掐住魔药大师万年不变的漆黑长袍领子，“战后德拉科在废墟里发疯似的寻找你的遗体、赫敏敦促魔法部洗清你的罪名，麦格教授他们甚至为你和邓布利多在重建的霍格沃茨石墙上刻了块纪念碑！去他的纪念碑，你的名字根本就没资格与那个伟大的巫师并列！”

　　“注意你的态度，波特。”

　　“解释这一切！斯内普！”

　　眼见两人又陷入对峙僵局，面对着紧抿嘴角表情淡漠的斯内普，哈利却有瞬间恍然。
　　那个原本以为死了的人……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再见面的人……现在却活生生站在这里，言语讽刺、深不见底的眸光紧盯着自己。
　　哈利忽然想起最后那夜，在他凝视下逐渐失焦的双眼。

　　可回来的为什么不是邓布利多，又为什么不是小天狼星呢？
　　为什么偏偏是斯内普？

　　“给我一个理由……”再也无法直视对方，哈利弯身把脸埋进手掌里，语气充满连他自己也没察觉的疲惫，“我需要一个理由，斯内普，”他重复道：“为什么？”

　　“…………”

　　沉默良久，直到哈利认为自己永远也得不到答案的时候，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魔药大师终于轻声开口说，“……邓布利多的灵魂魔法，波特。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这就是多年来我为他卖命的代价。”

　　然后他起身上楼，临走前深深望了还蜷缩在沙发上的青年一眼，

　　“我已经不欠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