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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明帝本纪第八章01 ...

  •   江山曲•桃花词
      之明帝本纪
      第八章01

      那陌生人偎在地上,吓得缩成一团,久久不语。见景煜要唤进卫士,那人才呜咽了一声:“陛、陛下赎罪……”
      细细的声音,分明是女子。
      “你是谁?”景煜又问。
      “奴、奴婢是新入宫的婢女,陛下怎生忘记,皇子生辰那日,饶、饶恕奴婢之事?”
      那日景煜微醉,宫女一事虽有些印象,却也模模糊糊。他将信将疑,依旧用剑指着她,命她掌了灯,于灯下细看她的容貌,还是认不得——他那日根本没看到她的容貌。
      那宫女知皇帝不认得她,又跪到在地,低声道:“陛下若心疑,可将叶公公唤进一问。不、不过让叶公公知道奴婢惊驾,定要罚奴婢板子,倒时还请陛下饶、饶奴婢一命……”
      景煜听罢,打消了疑虑,将剑如鞘,问她:“朕不曾唤你等,你进来做什么?”
      婢女叩了个头:“奴婢不忘陛下那日的恩典,时时思虑报答,但、但奴婢身份卑微,无缘见驾。适逢今昔值夜,特冒死来谢陛下活命之恩!”说罢又连叩三个头。
      景煜笑了笑,让她起身。烛光下,复将她细细打量,虽不甚美,然眉目间的病恹与凄楚之态,竟与佑贤有几分相似。景煜微微动了心,牵起她的手,轻声问:“你叫什么?”
      婢女满面绯红,低了头,细如蚊声:“回陛下,奴、奴名如绢……”
      “如绢?”景煜低低念着,淡淡一笑,“姓什么?”
      婢女摇摇头:“一介女流,没有姓。”
      景煜知她不愿说,或羞涩之意,亦不多问,领她走到御榻前:“今夜,你来陪朕吧?”便在龙榻上先坐下来。
      如绢惊得定定盯着景煜,良久,惶惶地摇头:“奴婢没有这意思!陛下切莫误会!”
      景煜与她凝视,依旧淡淡一笑,未语。眉宇顾盼间,帝王尊贵且端丽的姿容,让那下手的女子再次红了脸。
      景煜默默将她拉过来,见她紧张又不敢反抗,不由得笑了两声,在她的红唇上点了个安慰似的吻,搂着她躺下了。
      她害怕得紧紧闭起眼睛,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皇帝仅仅是搂着她,细腻的额头微微抵着她脸,轻轻的气息稳稳地扑着她的脖颈。
      烛渐息,夜阑无声。
      景煜想象着与之同榻的人是佑贤,并且告诉自己那就是佑贤,可他终究无法相信这自欺的谎言。因身边的人太温暖了,全不似佑贤的寒,甚至让他碰触到的肌肤有些发烫。
      到底是男女有别!他太息地想着,越发搂紧了臂膀中的人。
      次日,从梦中醒来时,天未亮,昨夜的婢女早已不知去向。
      景煜模模糊糊地回忆了一会子,见叶良已侯在软帐外,不再深究,命更衣,倦倦地上朝去了。
      连续几日,景煜一看到佑贤,便被对方逃也似地跑得无影无踪,仿佛是轻翩翩的蝴蝶,于花底展一展翅,既融进花蕊中的阴影。
      “阿贤?阿贤?”
      每一次呼喊,也总得不到回应,却于重重泛青的花间、草间,隐隐约约听到那摩挲人心的声音:
      “.…..这是咱们的秘密,万万不可叫人知道……”又或是一阵浅浅的笑声。
      即便见面,也是深夜之时,佑贤已然睡熟。景煜很想问问他,为什么总故意躲着自己,可又怕惹他生气,不敢问、不敢以皇帝的身份宣召。
      到了实在一个人寂寞难挨的时候,景煜只好去后宫厮混,可心里那种异样的空虚,总也无法弥补。即使宫里时时有人陪着他,即使耳边笑语不断,但身边只少了那一个人,他还是觉得诺大的宫阙中,只有他自己。
      朝来暮去,燕子双归。
      已是可以换下冬衣的时节,然佑贤还穿着层层的衣衫。他依偎在长廊的靠椅上,衣襟重重叠叠地垂下,逶迤了一地。他若有所往,痴痴望着青色树枝掩映着的一道宫墙。
      这宫墙里,是御书房。
      清风过,飞檐角下的铜铃一阵长长的感喟。
      每天,景璘入学未归时,佑贤都要在这位置坐上半晌,看着那道宫墙,或檐下的铜铃,发呆。有时候,他能在这个位置上听到景煜从含元殿走来的脚步声、听到景煜同随行朝臣的谈话声。
      不知几时候起,他开始害怕见到景煜。每每见到对方,他总会不自觉地想起寒夜中那暖人的热度;他怕他会不顾一切地朝着景煜靠过去,索取对方身上的温暖;他怕他会不顾廉耻地央求对方抱住他、捂暖他。
      不行!不能有这么危险的想法!他反复告诉自己:我是男人!是男人!我的妻子是盈月!我只有她……然而听到宫墙那边隐隐传出景煜的声音时,他还是会断绝心中所有念头,敛息倾听景煜的声音——沉稳的、高贵的声音。仿佛这声音里也有着能让他顿时温暖起来的热度。
      他陷在沉思里,忽然觉得腿上热热的,兀自怔了一怔,心狂乱地跳起来。待他转过脸一看,不过是景璘扑到他身上撒娇。
      “皇叔,我叫了你好半天,因何不理我?”
      佑贤强笑了笑,不答,反问:“今天这么早回来?”
      景璘道:“每年春时,外邦使节都来朝贡,太傅说要入朝忙礼仪,近日会放得早些。”看佑贤神情恍悟,景璘拽着他的袖子晃了晃,“皇叔近日总坐在这里发呆,难道侄儿惹你不高兴了么?”
      佑贤想到这孩子一向心眼多,忙哄他:“我是在这里等你,你如何猜不到呢?”领他到别处去玩了。
      是夜,淅淅沥沥地落下春雨。
      佑贤睡得很轻,转醒,向垂帐外望一望,灰蒙蒙地,除了夜,便是雨。
      雨间缱绻着残冬的寒意,渗透门、窗、墙壁,一点点侵到屋子里。因景璘怕热,昭阳宫的夹壁与地热早停了,只烧着火盆。佑贤闷闷坐起来,觉得有点冷,抱紧了身体,再次往垂帐外望一望,依旧无所收获。
      佑贤忽然觉得失落,又有些委屈,竟忍不住想哭。他把脸埋到膝盖里,恨着景煜为什么偏是今夜不来,让他一个人挨着冰凉的夜雨。
      “皇叔?”
      身旁细嫩的声音搅乱佑贤的思路,他慌乱地抹净脸,强笑着向景璘看去:“怎么醒了?要小解么?”
      景璘揉揉睡眼:“我听到外面下雨,好大声。”说话间,突然抱住了佑贤。
      佑贤吓一跳:“你抱住我做什么?”
      景璘讶异地看看他:“我知道你最怕下雨。”
      “这孩子,又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景璘更抱紧佑贤,把脸埋到他背上、紧贴着他柔顺的发,闷声闷气道,“去年雨时,我看见你吓哭了,父皇一抱住你,你就变得很乖,一点也不害怕了。此时父皇不在,我抱住你,也是一样的。”
      闻言,佑贤愣住。他知道,那一定是他听到雷声,发了疯病,恰给景璘看去。因又忧虑起来,彻夜无眠。
      翌日,佑贤没去老地方看那道红墙,一心一意等着景璘回来,陪他玩,连他在学里的情况也不细问了。
      两人到御花园折了吐芽的柳条,假装是抽打着春牛,噼噼啪啪地打着脚边的石头、石子。慢慢地,游戏变成了只抽打石子。两人比着抽石子,看谁能用柳条把石子抽得更远,连随行的内侍也看得紧张阵阵,不时地在后面小声欢呼。
      景璘追着被自己抽得滚远的小石子,穿出园门,向宣政殿后面的小园子跑了过去。佑贤紧紧跟着,生怕他闹到御书房里的景煜。
      然而景璘没有进宣政殿,只在对面廊下,远远望着。佑贤寻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见一片浅金色的阳光下,一个青春婢女正坐在一块大青石上专注地穿花环。
      她不时从鬓发间拔出结了绣线的花针,将兜在石榴裙上的报春花、海棠,一朵一朵整齐地穿起来、结成环,神情专注得仿佛世间只有她一个人。
      她生得并不算美,但她的侧影看起来娴静而雅致,别是一番风情。
      景璘望着他,扯一扯佑贤:“皇叔,她为什么把花都穿起来?”
      “女孩子都喜欢这样。我们走吧,免得打搅打到你父皇……”佑贤拉起景璘的手,但景璘没有动。佑贤低头看看他,他则依旧专注于那名婢女,与佑贤道:“我也想穿花。”
      佑贤笑笑:“穿花是女孩子玩的,有什么意思?怪闷人!”
      “可她玩得很高兴呢!”
      “她不知道,用针刺那些花,花也会痛……”
      正说话间,一条影子从宣政殿后面蜿蜒过来。
      “是父皇!”
      景璘指着来人,要跑过去行礼。佑贤见是景煜,忙捂住景璘的嘴,带他在就近的廊柱后面躲了起来。
      景煜本想出来散散心,见园子里有人坐在大青石上,暗自一惊。
      叶良正要喝斥那婢女,被景煜无声地制止。
      景煜悄悄走到那专注的婢女背后,看着她穿花,看了好一会儿,发觉她正是那日夜间陪他的如绢。
      他故意轻咳一声,吓得如绢一哆嗦,针戳破了手指,花环稀稀落落掉到地上。
      她见是皇帝,也不敢捡那些花环,慌慌张张扑倒:“奴婢不知圣上驾到……”
      “起来吧。”景煜笑着扶起她,牵着她的指头看了看,“疼不疼?”又亲自替她拾起花环,串到她手臂上。
      如绢登时红了脸,抽出自己的手便走。
      景煜拉住她:“那一夜,多谢你了。”
      她低头不语。
      景煜继续道:“虽然没有什么,你毕竟是陪了朕一夜。按例,该册封于你。谁想天未亮,你先走了,你……你不怪朕吧?”
      她不敢言语,只是摇头。
      景煜放了心似地复微微一笑:“既如此,你今日搬去袭芳院,做昭仪吧?”
      这边,将景煜言词听得清清楚楚的佑贤,比如绢更震惊。心上扭拧地疼了一下,双眼立刻红了一圈。他咬紧嘴唇,才不至于流下泪来。
      景璘见状,忙拽着佑贤快步离开,且道:“我不要穿花了!皇叔你不要难过!”
      “我、我没有难过……”佑贤想笑一笑,却怎么也笑不出,反而不争气地泪流满面。他抬手抹一抹湿润的眼底,颤着声音与景璘道:“是、是风吹了眼睛……”
      走出很远,佑贤已然坚持不住,顿下步子,无声地哭起来。景璘追来,扑上去抱住他,宽慰似地道:“我最喜欢你了,你不要难过!”
      佑贤冷笑了笑,抹着泪:“若你知道我是很坏很坏的人,一定也不会喜欢我,就像你父皇……”
      “你才不是坏人!”景璘认真得憋红了脸,“你不让太傅打我,还跟我玩,是好人!我最喜欢你!父皇也喜欢你!”
      佑贤只是叹息了两声,再没有说话。
      华灯初张时,佑贤回了紫薇宫。
      不久,景煜归来,见佑贤坐在内寝窗前,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梦,兀自呆立了好一会儿,方知不是梦,喜得迎过去:“阿贤!”
      佑贤沉着脸,倏然起身,翩展着逃过景煜的怀抱。
      “怎么又不高兴?”景煜扶着他的肩问,怕惹他生气,又怕他一时逃掉,“是不是璘儿吵到你?”
      佑贤不说话。
      景煜又问:“那、那是怨朕近日不曾召见你之故?”
      佑贤冷哼了两声,冷冷道:“我不过是卑贱之人,怎敢怨陛下?”
      景煜不明白佑贤为什么突然来跟他撒气,也委屈起来,驳道:“朕难得能见你一面,好端端的,又闹什么?”
      佑贤听那傲慢的语气,一时激起性子,回身把镜台上的桩盒、镜子、烛台,统统扫到地上,连瓷瓶也摔得粉碎。他指定景煜的鼻子,含了泪怒道:“你这人面兽心的东西!你一直骗我,把我害成这样不算,今日还要骗我!?”
      “朕、朕何曾骗你!?”
      “既然晚上有了人陪你,还对我说那些混账话做什么!还不是转脸就去册封新妃!”
      “什么新妃?朕几时……”难道阿贤撞见朕和如绢……景煜恍悟,笑了笑,搂住佑贤的肩,在他脸上亲一亲,见他没有抗拒的意思,又大胆地吻上他的唇。他马上推却起景煜,低声而恨恨地骂。景煜反而愈高兴:“还不是你的错?让朕望眼欲穿……”
      听罢景煜解释,佑贤自知误会了对方,却是倔强得不肯认错,闷闷不语。景煜还道他没有消气,轻声问他:“你是为了这件事才回来同朕吵……”
      话语淹没在突如其来的吻中,景煜被佑贤抱住、吻住,吓了一跳:“……贤……”
      “不要说话。”佑贤喃喃着,再度吻住景煜。
      狂乱的吻不容景煜多想,很快淹没了他的理智。
      碧罗帐下,春意浓,只见蝴蝶翩然起舞,繁花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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