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廿四味

16、两难

　　“你想要怎么样帮她？”

　　“盈月，你细细想想，违反圣旨这样的大事，有什么样的办法才能保得住凝碧和她尚书府一家？”百无聊赖的时候，我又想起了昨晚西门寂跟我说过的事。

　　是啊，有什么样的办法才能保得住那么多的人命？在西门寂口中，违抗圣旨可是要死的。如果说那江凝碧早已视生死于度外，但是尚书府里上上下下好几百口人可不会就那么想要寻死吧。即使是我这样活了不知几个年头的花也不想轻易就放弃自己的生命，还有很多东西我仍然想要去试一试。曾经活得也有点腻了，可是自从西门寂走入我的生命里出现了西门寂之后，似乎自己也开始有那么点贪心，想要活得再长久一些，想要与他一起的日子能够再长一些，即使只是那样坐在他的窗台上看美丽依旧的月亮姐姐。

　　西门寂，你就只会替人治治病，顺便鼓励一下那些为生活和病魔折磨的人们，让他们继续珍惜生命，好好地活下去。这有什么值得出名的？为什么在这几年里面，你的名气由桑植传了出去，整个澧水的人都知道桑植隐龙山有位年少的神医——西门寂。如今还更厉害，你的一句话关系着好几百口人的性命。

　　唉，山下又传来了脚步声，又一群人要上来了，西门寂现在可真是越来越烦了。

　　余大夫，你什么时候会回来呢？虽然余大夫对我没有很好，可是，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特别挂念他，他到底去了哪里？西门寂说余大夫是去了西域又说去了天竺。听说这两个地方与大宋相距都非常的远，西门寂还说其实，三年，去这两个地方除去一路找药的时间，其实需得日夜兼程才能到达。

　　一如西门寂的估计，那个江尚书今天果真就来找他了。或许在他眼里，他的宝贝女儿只有这里可去，所以也就轻易让她出来？不过如果是这样，现在又何以那么辛苦一脸风尘仆仆的样子赶来？
　　第一个上来的苏大叔进了小木屋里去找西门寂了。不一会，西门寂便与苏大叔一同出来迎接还在小晒场上喘气的江怀世。

　　西门寂向江怀世拜了拜：“师伯，你辛苦了，先进来休息一下吧。外面太阳猛。”

　　“哦，寂儿，我们好久不见了。好好，进里面再说。不要晒着了。”

　　众人随着江怀世一起进了西门寂的小木屋。有时真的很想不明白西门寂，如今的他虽然还是没有多少闲钱的人，但是，要请几个山下的农夫猎户还有樵夫来帮个忙把他那小木屋改建成大木屋也绝不是什么难事，而且可能村民们会不一个钱也不收他的。怎么他却不去想想改建小屋呢？隔三差五的，他的木屋里就挤满了人，即使他自己早已习惯那局促的环境也得替别人想想吧。

　　一阵寒暄之后，江怀世也就直奔主题：“寂儿，你说碧儿是不是太任性了？那可是皇上的圣恩呢，有多少人盼几生也盼不来这么一回，而她却说什么也不愿意上临安。”

　　“师伯，可能凝碧自己也有些想法吧，她有没有跟你提过？”

　　“想法？父母之命就是最好的想法了。更何况是皇上意旨，更是几生才修到的福份。想我江家世代为官，却从来还没有哪一位小姐得皇上恩宠，入宫为妃。这碧儿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对了，寂儿，想如今碧儿和平常人根本无异，就是不能晒日光，而且，万山也已经修书跟你我都说了他不日就会回来。到时，可能有法子能将碧儿的病根治，那样入宫面圣，甚至日后为妃以及日常生活就不再是什么问题了。日前，我已经请靳公公帮忙打点一下了。”

　　唉，我不禁为西门寂又再叹气，原来这个忙可不是那么好帮的。人家尚书大人可是什么事都已经想得很周到，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他却要把这东风带走，这怎么行？或许，反过来请东风回来可能更实际吧。

　　“寂儿，你和碧儿毕竟年纪相仿，也曾在她最脆弱的时候陪伴了她颇长一段时间，你来跟她说几句，我想，她一定肯听的。”

　　“师伯，凝碧的性格你比我更为了解，而你对她一直都是爱护有嘉，经历了那件事之后，她虽然也成长了不少，但是，有些事情恐怕不是我能改变的。不如，让我请她来跟你直接说说可好？”

　　“寂儿，难道你也想要跟着那丫头一起疯吗？这可是堂堂的圣旨！而且入宫了，碧儿的病也不用再担心，皇上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师伯，凝碧如果被逼急了，会做出些什么事来，你比我更清楚。她一直苦苦地与病魔斗争，靠的是什么你也清楚。如果连她最值得信任的爱的人也不顾她的感受，她还是会走回以住的老路。师伯，请恕西门寂说话过份了，但是，西门不鼓励凝碧入宫。况且进了宫是不是就等于能得圣宠师伯你自然比西门明白。”

　　“寂儿，你是跟那丫头商量好了的吗？要挟我的话你也能说出来，还是以碧儿的性命！这是谁的主意？”被西门寂无礼的话一气，江怀世也没有了刚才商量的口气，想必，也快要怒发冲冠了。

　　“师伯，凝碧只是跟我说过她不想入宫，其他的都是我自己的主意，我觉得她真的不适合入宫。既是因为她现在的病情，更是因为凝碧本身的性格关系。而且师父寄给我的信上已经有提到了，他找到了几个不同的方法，但是是这些都只是前人记下来的偏方，没有人亲眼看过是否能根治病人的病，而且，如果在凝碧十六岁的时候还不能治好她的病的，师伯你恐怕真的要白头人送黑头人。这个时期如此关键的时刻，我只想凝碧可以好好地安心治病，不为其它事所扰。”

　　“好啊！好一个不为其它事所扰！但是你能保证万山他这一次就能根治碧儿的病了吗？碧儿天生丽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言谈举止完全是大家风范，简直就是天生的皇妃命，要不是那一场无妄之灾，今天的她可能已经是皇上身边的爱妃，何虽受现在病疼折磨得颠倒日夜，不见天日？”

　　“师伯，你又何必一直执着于凝碧入宫的事呢？即使我们退一万步来想，凝碧身无怪病而且也愿意入宫，可是，没有人能保证得了凝碧就会深得圣宠，抵挡得住宫中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最后母仪天下。更何况，凝碧她虽为官家小姐，拥有大家风范，但是却不会死守世俗礼教，有自己的主见和想法，不会盲从别人，一向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这样的她，是否会如师伯之意入宫，我想师伯真的要好好考虑其可能性。”

　　“哈哈，哈哈！好，好啊！寂儿，没有想到你只不过与碧儿相处了半年光景，对她的脾性倒是摸得这么透。既然你都说了那么一大堆，老夫若是再坚持送碧儿去临安，岂不是非常不讲情理？寂儿，既然你对碧儿的事如此上心，那你好好地跟她谈一谈吧，我就不再要她去临安了，至于那花名贴的事，我自会解决。”

　　“谢谢师伯！西门今天得罪了。”

　　“哪里哪里，没这样的事。对了，万山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会回到隐龙山？”

　　“没有，不过我收到他的信的时候已经在大宋国境之内，应该也就是这几天就会到了。”

　　“那好，我也就在这里稍等几天。也好哄哄我那任性的碧儿。”

　　夜深，我在小草丛中看着还没有圆的月亮，几声蛙鸣在山下的田间响着，显得有点冷冷清清。山的深处传来了急急的脚步声和衣衫与荒草相擦的声音。咦？这个时候居然会有人从山里走出来？
　　我仔细听那有力均匀的脚步声，这声音不是，这声音不就是余大夫的的吗？是！是他的，稳健有力，步步均匀，不疾不徐！只是，为什么余大夫会从山中走回来而且不是从山下的呢？莫非走山路还省些时日？

　　“师父？”小木屋里的的西门寂推门而出。这么晚了，他还没有睡！

　　“师父！你回来了！”

　　“寂儿？你又挑灯夜读？我都已经多次提醒你，救人是很要紧，可是如果连自己也照顾不好，哪来的能力救人！”

　　“寂儿知道。师父的话寂儿一直都谨记于心的。只是今夜不知道为何一觉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刚想看看书，就听到你脚步听，我便出来看看。师父，你终于回来了！”

　　“是的，寂儿，我回来了。我们，三年没有见了，你可长大了不少！我从来也没有试过离开你这么久的。你一切安好，真是好了。这些年辛苦你了。”

　　“师父，哪里话。你也是，一切无恙，真好。我们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再来看看如何治凝碧的病。”说着西门寂便引风尘仆仆的余大夫进屋。

　　一番扰攘，小木屋里便安静下来。

　　第二天，清晨的第一声鸡鸣才刚过，西门寂和余大夫便已经起来。厨房里炊烟阵阵，朦胧中我还可以听到一大锅水烧开了的响声。

　　“半夏四两，血竭二钱……”西门寂一路念着一些药材的名称，继而我就听到“扑咚扑咚”的声音，似是什么东西落在水里了。没过多久一种我从来没有闻过的浓郁的药味便由厨房里飘过来了。

　　“寂儿，怎么一大早就忙里忙外的？”太阳升起来了，那个江尚书来到闻腾了一个时辰的厨房里，有些不解。

　　“师伯，早啊！在为治凝碧的病做些准备。”

　　“来，抹抹额上的汗吧。”

　　“谢谢师伯，我用袖子擦就好了。”

　　“这个——”江尚书似是有些尴尬：“万山？万山！你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

　　不过发现余大夫回来了应该让他把刚才的尴尬统统抛掉了。

　　“昨晚的事。现在什么时辰了？”

　　“晨时两刻。”西门寂答道。

　　“师兄，麻烦你请碧儿梳洗吧，不要用膳，半个时辰后药汤好了后我就要对碧儿进行施药了。”

　　“这么快？”江尚书有些难以置信。

　　“师伯，可能这么快就要和凝碧治疗会让她一下子没有时间接受得来，但是，师父带回来的几个方法都需要花很多时间去试的，而且，有些药又有其时效性，所以，请师伯见谅。”

　　“哪里哪里。治疗早好。何况碧儿的病也拖了三年多了，如今真不应该多耽搁一刻。”

　　“寂儿，你再往药汤里加多些斑蟊。这一锅煮好了，就开始煮第二锅。不要停歇。”
　　不一会，天生天养两个小厮推着一个大圆木桶到江小姐住的小木屋里去了。然后又抬着一桶又一桶的药汤往屋里去。

　　“万山，这几年来，你可真是什么奇闻异事你都接触过了吧，这样的方法也会有。”

　　“师兄，碧儿身的病本来就是奇异怪病，也就只有这非常之法能治之。之前我有打听到一个办法是将患者的血强行息数放出，然后再注入嫡亲之血，以此来排出体内异毒，重获新生。”

　　“竟有此法？恐怕会是非常凶险吧。”

　　“没错，而且，此法只能在刚被异兽咬了之后三个时辰内施行，否则，一切皆是空话。”

　　“爹，真的要这样吗？”江凝碧的话听起来羞羞涩涩的。

　　“碧儿，不同担心，我们会回避的。”江怀世语气温柔得像是哄三岁小孩吃饭一般。

　　“可是……”江凝碧还是犹豫。

　　“万山和寂儿是大夫，他们是必须在场的。不然，谁来照料你？”
　　正在江凝碧犹豫之际，天生天养又从厨房里搬来另一个大木桶，蹬蹬蹬的回去厨房里烧水去了。

　　“西门寂！”沉默了良久，江凝碧终于再开口。

　　“江小姐，西门在。”

　　“碧儿，你怎么如此无礼？”

　　“爹——”江凝碧的声音软得让人心痛。

　　“好好好，且听你说。”江怀世无奈。

　　“西门寂，半月前黄二娘为你说亲你推却。本小姐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是想些什么，像你这样的年纪，娶妻生子都是理所当然的事。虽然今天是为了治病之故，但是再怎么说你也算是毁我清白之人。现在我要你在大家面前起誓，他日若我无法出阁，又或者我未嫁早逝，你必须娶我为妻，以保我清白之名，否则，你就医术完废，从此庸人一个，此生郁郁不得志。”

　　“碧儿，你这是为何？病治好了，你要嫁谁都可以！只怕世间有几个男子能高攀得起我们岳阳吏部尚书的千金吧。”江怀世有些哭笑不得地说。

　　“爹，你莫要管我，否则，我就死了也不让这两师徒治疗我！”

　　“凝碧，我都依你的，你说什么我照做就是了。”

　　“好，那你快点起誓。”

　　“皇天在上，今天我西门寂在此起誓……”

　　有黄花闺女逼一个大男子娶自己的吗？不知道呢！这我也是头一次碰到。不过万事救人要紧，这千金小姐想要天上的月亮恐怕这地上的三个男人也得想办法把月亮姐姐给摘下来，更何况现在只是那么小小一个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