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廿四味

17、救治

　　“啊——啊——”一阵阵凄惨的尖叫声响彻隐龙山，那叫声中的痛苦让人不住地颤抖。

　　平常会在这里走动的小动物全都不知躲到不知何处了。而我这种不能随意走动的小花小草自然就是呆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事情的发展了。

　　“苏莫，都已经三天了，怎么他们还不出来的呢？我家碧儿已经三天三夜滴水不沾粒米未进了。你说，碧儿到底怎么了？碧儿会不会有事？”已经将小木屋前的晒场上每一颗沙粒都踏遍的江怀世终于忍不住第二百三四次问站在旁边的苏大叔。

　　看着眼底布满暗黑的江怀世，苏大叔说：“小姐她不会有事的，我相信余大夫师徒的医术，大人请放心。大人，你都几天没有合眼了，先进屋里休息可好？”

　　“不了，我不累。苏莫，你陪着几天没有休息过了，你进屋里休息吧，下山后，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忙的。”

　　苏大叔顶着黑黑的眼圈说：“小姐一天不出来，我又怎么放心去休息呢？我跟大人再等一等吧。”

　　“啊——”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天生，天生，给我两桶热水！”西门寂急急的声音在房里响起。

　　“公子，水来了。”十二个时辰一直在外面候命的伶俐的天生一左一右地提着两桶热水站在小木屋外。吱的一声，门打开了一条缝，西门寂提了一桶进去，很快又再折回来把第二桶水也提了进去。然后，又把木门关得紧紧的。

　　这三天来，这样的场面循环地上演着，一刻也没有停歇。

　　开始试这种疗法的时候，屋里弥漫着浓浓的药味，江凝碧也只哼哼咛咛的，并没有多少痛苦的样儿。可是，到了那天的下午，有一阵子木屋里静得几乎没有人在里面一般，连呼吸声也不曾听到。之后，江凝碧的尖叫声就如平地惊雷一般响了起来，直到现在她喊得声音沙哑却还是不曾停歇。

　　然后，木屋里不时端出带着血腥味的一桶又一桶的药汁，继而是一桶又一桶的热水往里面提。江凝碧的叫喊却始终如一恐怖凄厉。

　　突然之间，小木屋里又再飘起一阵血腥味。浓黑的药汁从木屋的门缝里渗了出来。黑漆漆的让人不寒而栗漫得木屋外面的小晒场也满是漆黑。

　　“不行，我要进去看看！”看到地上漫着那难闻气味的药汁，江怀世再也忍不住了。

　　“大人，大人，请等等。余大夫吩咐过我们不能进去的。”苏大叔双手拽着江怀世的胳膊，不让他上前去。

　　“放肆！”

　　爱女在屋内尖叫不断，而且又已经有那么长的时日了，此是此刻，纵是千军万马也难阻江怀世进去的决心。一甩手，苏大叔便被他甩到几尺开外，狼狈不堪。

　　当江怀世的手正好碰到小屋的门把时，木门从里面打开了。脸色早已不再苍白的西门寂一脸苍白地从里面出来，眼睛满布血丝，小声地说：“师伯，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请先进来看看凝碧吧。”

　　江怀世哪里还等得及，左手一拨衣服前襟，右脚一跨，人早已把西门寂丢在门外进了小屋里去。

　　“万山，这是什么回事！”屋内传出江怀世的声音，完全是怒吼。

　　“师兄，是我不小心了，没有想到此治疗之法反噬作用如此厉害。”余大夫第一次没有语带讥讽地跟江怀世说话。

　　“不小心！万山，我也曾跟师父学过医，知道那些道听途说的偏方疗法总有其凶险之处，我明白你的救人心切，可是，如今岂不成了弄巧反拙！摆在你面前的是活生生的人命，不是儿戏！”江怀世还是在怒吼。

　　“师伯，这件事，我也是很有责任的，师父之前就已来信说过要注意的细节，我想是我准备不周才弄到现在的田地的。如今，凝碧她刚脱离危险，我们还是先出去让她好好休息吧。”

　　“寂儿，你不用替你师父说话。而且，既然你自知准备不周你还有脸替你师父求情？哼！苏莫！发话下去，我们现在就带小姐回府里去，我自己再找名医。”

　　“师兄，你不能现在带凝碧走的。”听着江怀世那近乎疯狂无理的责难，余大夫很冷静地说道。

　　“是的，师伯，凝碧刚刚才从鬼门关捡回性命，她现在需要的是多休息，舟车劳顿，对她有百害而无一利。”

　　“凭什么让我信你们的话？”我想江怀世是疯了。

　　“大人，现在小姐好不容易脱险了，我们还是先让小姐好好休息吧。其它的事，我们迟些再说吧。我相信余大夫他们也只是救人心切，绝不会有草菅人命之意。”

　　“哼！”江怀世一挥衣袖，怒气冲冲地从小木屋里走了出来，去到旁边的小木屋内。

　　然后，余大夫和西门寂也从小木屋里走出来了，脸上全都写满了疲惫憔悴，他们回到西门寂的房间里，却没有休息，而是又再沉溺于书海之中，寻找更好的调理之法。

　　刘嫂在西门寂的吩咐下，过去替江凝碧净身擦手，照料妥当后，西门寂便回到江凝碧房内一直守着江凝碧。

　　屋内表静得仿佛什么人没有。

　　“万山，你把碧儿现在的身体调理到三天前的样子就算了。其它的事，你都不用再操心了。我自会找人解决。”晚上，江怀世找到余大夫，开门见山地说。

　　“师兄，对不起。”

　　“你以为道歉有用吗？”这一下，轮到江怀世对余大夫冷嘲热讽的。

　　“没用。而且，我要道歉的也不是这个。”

　　“万山，你我师兄弟好歹也十几二十年，有话你就尽说！”

　　“现在令千金的身骨子已经虚弱不堪，我能做的也只能是尽量调理好她的身体了，而且，这不是一时三刻就能做好的事。她什么时候才能回复三天前那样的状态，我不能确定。”

　　“万山，你今次如此儿戏，将我女儿的命玩弄于鼓掌之间，难道是你储心积累的么？”江怀世的话突然尖锐起来，“你回答我呀！你以为坐在那里默不作声事情就没有发生过吗？难怪师父说你太过执着，事情一进了心里就再也没有办法拿出来。当年你钟情于玄青，而玄青后来成为了江家媳妇，那可是玄青的选择，怨不得谁。再后来玄青红杏出墙也是证据确凿的事儿。你还怪我么？”

　　余大夫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有可能不怪吗？！玄青对你一心一意，而你却有负于她，还污蔑她与别人有染！害她含恨而终。你说，那孩儿有哪里像是外人了？他不就是跟玄青同一模子刻出来一般。”

　　“是啊，他就只是长得跟一模一样。”

　　“玄青可没有过目不忘之能！”

　　余大夫那话一出，屋内所有的争辩立马消失了，仿如跌入无尽的死寂中。

　　“余大夫，余大夫，不好了，不好了——”天养慌失失地冲进小屋。

　　“何事慌张？”余大夫明显带着不悦。

　　“西门，西门公子他，他在江小姐房内晕倒了。”

　　“什么？寂儿晕倒了？他现在在哪？快带我去看看！”江怀世从来没有如此急切地说着。
　　下一刻就是挪动桌椅的声音。三个身影从木屋里出来，转眼就赶到了江凝碧的房内。
　　我抬头看看挂于天上的下弦月，缺了一角的月亮姐姐有种说不出的阴暗，躲于云中忽隐忽现。冷意不停地往我身上袭来，即使我现在还是迎着那幽暗的月光，但却无法驱赶四面八方如潮水般向我涌来的寒冷。立于山腰的我，只能这样遥遥地看着小晒场上的木屋，任由寒冷与黑暗包围我。

　　“寂儿到底怎样了？”

　　强打着精神，我还是细心倾听木屋内所有的声响。发话的人还是江怀世，声音里尽是担忧。

　　“喂，万山，你好歹说句话啊！”

　　仿佛过了一万年那么久，余大夫才发话：“天生，你和天养把公子扶回他房里去，让他好好休息。天养，你等下过来，拿药去煎。”

　　“寂儿到底怎样了？”江怀世这回放轻了语气来问。

　　“他是我的徒儿，他的身体我自会料理。劳尚书大人费心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一下子，我听到似乎是江怀世揪着余大夫的衣领，把他从椅子中拽了起来。

　　“字面上的意思。师兄与寂儿之间不过几年师伯与师侄的关系，不用劳烦你过分操心。”

　　“我就是喜欢操心，你余万山凭什么来干涉？”江怀世一放手，我听到了有人跌坐加椅子的声音。

　　“那就适随尊便吧。”整理衣服的声音响起。

　　这两个大男人怎么那么幼稚？仿佛是两个闹别扭的小朋友一般，比起江凝碧与西门寂斗气时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话语也狠得多。或许，大人之间的斗气免不了会是这样吧，那持续时间也很长呢，一般江凝碧生西门寂的气，有时不到一天就已经化干戈为玉帛了，最长的时候也不过一天时间。可那两位师兄弟呢？他们可整整闹也三天别扭了，到现在还没有要和解的迹象。

　　“万山，你告诉我，这世上是不是有种千年奇花，能够让骨肉重新生长，能治百病的？”这日，江怀世没有守在江凝碧床前，而是一早就拉下脸来找余大夫说话去了。看来，这别扭是要结束了吧。

　　“传说是这么说的。”

　　“传说？是这本异世奇药上面记载的吧！既然是有记载的，那就是我们有可能找到它，只要找到它，那碧儿就一定有救了！”

　　“师兄，难道你没有读下面的内容吗？‘此花长于聚天地灵气之地，常藏深山老林之内，隐于百草丛生之处……千年始长一叶。三千年……叶长成，花即开。’三千年？我们这样一般的凡夫俗子怎耐它的三千年？有谁会那么幸运在它刚好成材的时候找到它？要找这样的事物，除了天时地利，更多是机遇与运气。更何况这只是异志上的记载，没有人见过是否有其花。”余大夫狠狠地往热得一头烟的江怀世泼了盆冰冷的水。

　　“没有？怎么会没有？那你这十几年来四处奔波为的又是什么？还不是那一朵异志上的花儿！我相信这世上一定有此事物，要不你为什么找了十几年也不放弃？”

　　“江怀世！你这十几年来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我就只不过在朝堂当我的吏部尚书，为皇上效力，为民劳心。你以为我可以像有些人那样游手好闲，四处游山玩水，美其名曰行医济世，事实上见死不救！”

　　“我不想寂儿放弃自己，所以我一直在找，即使只是江湖异志，甚至是道听途说，我也会去找的，我不能放弃寂儿，他很需要我这个师父来支持的。可是，世事并不是只要你想就做得到的。有些事，你只能努力，却改变其结果。”余大夫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似是怕西门寂会听到他们的话。

　　“怎么寂儿会天生残疾？”江怀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也跟着小了下去。

　　“这个你难道会不明白么？”余大夫的声音我几乎听不真不切。
　　很快，他又用平常的音量对江怀世说：“找那种灵花的事你不用操心，如你所言，我一直都在找，只是，我不知道在我有生之年，能否找得到这样事物。”

　　“如果能找到了，这花儿是要救寂儿还是救碧儿？”江怀世的声音的听起来很是为难。

　　“虽然这世上两全的事很难做得到，但是，若真的找到那花儿，我会想个两全法。”

　　“万山，谢谢你。”

　　“如你所说，我们师兄弟情份都已经二十几年了，你现在来跟我说这个？”

　　“万山，对不起。”这位朝堂上显赫的尚书大人又收起了他这几天来气势，又用以往对余大夫一贯的客气说话。

　　“师兄，我当然明白，这段时间来你为了你的碧儿已经烦恼忧心至极。人都是有脾气的，这个我很明白，而且我也有不对的地方，要不也不会让碧儿受那么多的苦了。”呵呵，这回连余大夫也对他客气起来了，如果有一天他也对我那么客气我可否会吓得转头就跑？算了，他现在对我也没有不坏，也就够了。

　　“你好好地处理你朝堂上的事情吧，我一定会好好地照顾凝碧的。我是她的大夫，把她的病治好是我的责任。”

　　我听到手拍着肩膀的“啪啪”响，然后两个男人爽朗的笑声在小木屋内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