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廿四味

18、方法

　　干戈化去，江怀世和苏大叔还没等得及江凝碧配来便又急匆匆地下山了。因为宫里送来的花名策还有江怀世之前的打点，现在都得尽快处理的好。

　　江凝碧本来可能只是想要上来找西门寂帮忙劝她爹不要让她去参加皇上的选妃，如今，选妃的事儿终于如她的愿解决了，可是她的下山之日却变得遥遥无期了。真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

　　“西门寂，你要不要请人下山去找黄二娘上来替你说个亲？”

　　“凝碧，你，你没事吧？”听到江凝碧虚弱却又不着边际的话，一直守在床边的西门寂愣了愣，有些僵硬地问道。

　　然后屋内又是一阵沉静。

　　西门寂舒了口气：“谢天谢地，你的脉像终于平稳下来了！”

　　“我还不至于狠得让你娶个牌位回家。”江凝碧虚弱地笑说着。

　　“凝碧，我是认真的。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叫天生煎药。天——”

　　“我也是认真的！西门寂，我喜欢你。我是真心实意的想你娶我。或许，我有点自私，要你娶一个身有顽疾的人，但是我并没有开玩笑。”江凝碧打断西门寂的话。

　　“凝碧，你才刚醒来，不要说那么多话，先让身体休息一下。这些事，我们以后再谈吧。”西门寂的话依旧僵硬。

　　“不要敷衍我！”江凝碧声音虽小，可是却有种让人不可抗拒力量，“西门寂，你到底有什么魔力？你只不过是一个行医几年的大夫，只是既懂医人也懂医心，就这样而已。至于让我毫无道理地为你着迷吗？不过，我不会在乎什么的，我就是喜欢你，即便要自己开口，也还是想你娶我为妻，也想你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

　　江凝碧的话越说越小声，但却坚定无比。我听得一字不漏，心里随着她的话泛起一阵酸楚。这什么回事？

　　之后似乎是江凝碧握着西门寂的手的声音，紧得几乎连那骨节间发出的卡卡声我也能够听清。

　　“凝碧，你说的话，我会认真地对待的。但是，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关于男女之事。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应你。”

　　“西门寂，你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我听到江凝碧轻轻地笑着。

　　“来，好好休息，我去替你煎药。”

　　“嗯。”

　　月亮姐姐，你今天晚上是怎么了？明明今天是月圆之夜，怎么你看起来是那样的奇怪，似乎，并不是很圆呢？还是你也像我这样闷闷不乐心底除了酸就是涩，所以，即使是月圆夜也就圆那么一大部分，敷衍一下我们这些苦苦等着月圆的花儿？

　　哼！我为什么那么笨去闷闷不乐，现在只不过是西门寂被那个江凝碧逼婚了，这与我何干？可是为什么我就是那样不争气？心里似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一般，压得自己连把地下的水吸上来也如此辛苦，就算现在我从花身中离开，但是我还是清楚感觉到身体把水吸上来以后那种酸涩竟让我的心揪在了一起，很不舒服。

　　以往遇上这样的情况，我只要晒几下月光就没事了。但是，今晚的月亮姐姐也半圆不圆的，让我很是没沮丧。

　　我想让自己好好地透透气，一连在这几间小木屋周围转了好几圈，可是心头却越转越堵，尤其是转到江凝碧住的房子听到里面发出轻轻的呼吸声的时候更是明显。于是我又飘到山下的村庄里去，绕着村子依法转了几圈，还飘到隐龙山顶上去。可是，欲穷千里目就要更上一层楼，而我只是想要透一透气，显然，上到隐龙山顶也是无补于事的，反而把自己早早就弄得累极了。

　　我有多久没有这么累了？也有好几年了吧！时间还不算长嘛。唉，我这朵只知道累的花儿如今又坐在西门寂的房里翻着那已经看了好几年的《诗经》。

　　西门寂到隔壁找他师父商讨江凝碧的病情的事了。毫不费劲地，我就可以清晰地听着他们的谈话。

　　“师父，凝碧终于都醒了，可是，她的脉象太虚弱了，只要稍不留神，她可能就要魂归天国了。”

　　“寂儿，在她还没醒的那段时间里，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要不然，她绝对会就此长睡不起了。”

　　“但是——”西门寂话中尽是担忧。

　　“是的，之前我有跟你说过如果她的病在二八之前没有根治那么可能就会命不久已了。但是寂儿，这段时间里我观察江凝碧的病情我知道这一次算是塞翁失马了。她的病因为这次试用的疗法而发生了些微变化。如今她只是身体虚弱了些，并无性命之谀。不过也就只能挨到三十年华。”

　　“既然我们还有些时间，那我们还可以再找办法医治凝碧。”西门寂又打起精神来了。

　　“如今就只剩下这两个办法了。”余大夫话音刚落，我就听见纸张摩擦桌面发出的声音。

　　过了一下，西门寂又说话了：“师父，既然师伯想到的方法没有错，那你为何不对他直言？”

　　“你也知道我时至今日还没有找到如何摘花和炼花的方法。”

　　西门寂轻轻地应了声。

　　“这就是我没有告诉师兄的原因。师兄救女心切，而凝碧本身又比较脆弱。若是让他们知道了有希望，然后又告诉他们药我虽然找到了，但是炼药方法却无从得知。这，你让他们如何是好？而且如今离开花之日越来越近了，那煎心的急躁会让人更难以接受。尤其是凝碧。”

　　“是的，这样不利于她的病。但是，何不让师伯知道呢？这样，我们可以多派人手去找寻。”

　　“寂儿，你忘记了我们刚上山时跟你说过的话了吗？莫要说整个世上，就是大宋之内，就已经有不少人在找寻灵花。本来可能是好事的事情，如果来摘花的人多了，那后果，可不是你我可以承受得来的。到时候就不是能治百病能让人重长骨肉的千年灵花了，而是让生灵荼炭让人自相残杀的祸害根源了。”

　　“师父，其实我的腿，我已经习惯了。这药，就用来救凝碧吧。”

　　“寂儿，打你出生之后就一直跟着我为你的腿奔波。我明白你的救人之心，但是，你必须要先照顾好自己，不然，何来的能力去救人？这世上有病的人不是都在隐龙山，不是都在桑植，更不是都在湖南。即使只是以你如今的能力，只要你能走出去，你能救的人，绝对是你行医三年来的好几倍。寂儿，听我说。”

　　“那，朵花能同时救我和凝碧吗？”

　　“这个你不用担心。”

　　“真的？”

　　“师父什么时候骗你了？不过寂儿，还是要辛苦你了。江凝碧的身体再稳定些没有那么虚弱的时候，我又要上路了。”

　　“这个当然的。”

　　“寂儿，为师能有你这个徒儿真是几世修来的福份。这几年你的医术又进步了许多。我这次带回来的书和手记你一定要好好研读。以后你遇到些奇难杂症也不至于束手无策。还有——”

　　“记得温故而知新，多写手记。师父，你的教诲徒儿都会谨记于心。劳师父你操心了。”

　　“你知道就好了。”余大夫笑笑。

　　“师父——”

　　“还有什么事吗？”

　　“哦，没有，没有。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我回去了。”
　　西门寂欲言又止地从余大夫房里出来，一阵轮椅碾过地板声音跟着便响起来了。

　　“盈月，怎么坐在那里嘟着嘴呢？什么事想不明白啊？我来帮你想想吧。”

　　“你好好想想你自己的事吧？你那一大堆事情还没有解决呢！”哼，没事找事的西门寂！要不是你，我何用那么烦。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笨，会受他的事情影响。不过听着他跟余大夫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心头那种郁结似乎没有先前的强烈了。

　　“盈月，别提这个，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凝碧她说的事，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这十几年来，我所想的，就只有如何读书和如何治病救人。”西门寂脸上再不是以往那样的云淡风轻，而是略带忧愁。

　　看着西门寂难得有表情的脸，我却心有不忍：“唉，我就知道你的想法不会比我多到哪里去了。”

　　“这些事都不是轻易就能做好，只是我没有想过，还有比救人更难的事。”西门寂皱着眉，可是他的样子还是如此俊朗，如窗外的月亮姐姐一样，总是吸引着我让我移不开视线。

　　“虽然我没有经历过，但我清楚知道一直以来，我对凝碧都没有那种男女之情的感觉。有的也只是哥哥对妹妹般的关心与爱护。可是——”

　　“你不敢开口？你怕她又再寻死？”

　　“盈月，你能不能稍为不要那么了解我？或者是你即使了解也不要一语道破好不好？”
　　我被西门寂的话弄得哭笑不得，我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在对我耍小花样的男孩子。一直堵在心中的东西一下子竟消失得无影。

　　“如今她才刚醒来，身体如此虚弱，再受一点刺激可能都会把她的命给送掉。盈月，你说怎么办？”西门寂急急地看着我，眼中竟有一丝无助。

　　“你要不要跟余大夫说一说，他是过来人，可能他会有办法吧。”我给了个自己也觉得可有可无的建议。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其实，师父每次写信回来也有叮嘱我此事，我自问也做到了师父的要求，可惜……”

　　“人算不如天算，这是人们常说。西门寂，虽然你不曾说过这句话，可是，却阻止不了这样的事要发生在你身上。”我在心里替西门寂叹气。

　　“或许在我有时候真的做得不够好，以至于……”西门寂眉头皱得死紧。

　　“西门寂，现在你在这里怪自己又有何用？江凝碧她喜欢你这个已经是事实，你就好好想想你如何给她一个答复就好了，你还往回想自己做错了什么有什么用？”

　　看不惯西门寂如此自责的样子，我双手握着他的肩膀想要把他摇清醒，如今逃避和自责都显得是那么多余。可是直到我双手摇得有点生痛了，西门寂却仍旧坐在轮椅上一动也不动。

　　他什么时候长得这么结实了？五官分明俊美的脸庞稚气和苍白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沉稳淡然；眉宇间流露出一种对事物的关注与关怀的神情；薄唇轻抿更让他整个脸庞男子气息更明显了，明显得让我无法忽视；喉结立在瘦长的颈项中间诱人的滑动着；宽阔的双肩被我的又手握着，那种带着温暖的结实让我头有点晕眩；还有那结实的胸膛就在我眼前轻轻地一起一伏。

　　这个，这个真的是我认识的西门寂么？他，他不是……

　　“盈月，盈月，你没事吗？”西门寂反握着我的肩头，那熟悉的温暖马上传遍全身。

　　“呃，我，我没事啊。”我机械地回着话。

　　“没事？可是你的脸很红，而且刚才有颇长一段时间，你都定定的看着我，两眼无神，一定是有那里不舒服了吧。来，我看看。”

　　说着，西门寂便用左手握着我的双手，右手抚着我的额头，细细地察看着，“脸颊通红，额头微暖，气息急促，似是热气袭侵，但双手冰凉，身体发冷又做似是风寒入体。盈月，你真的没事？”

　　我看着西门寂，听着他替人诊病时惯有的话语，刚才那一瞬间的晕眩似乎如围绕在月亮四周的云雾一瞬间被强风吹散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没事。”可是我的话却还是那样有气无力。

　　“你还说没事！你看，你的脸又红了，但是手脚依旧冰冷。”

　　“我，我——现在不早了，我还是回去吧，不然月要落了就麻烦了。”月亮姐姐啊，快点救救我吧！我从来没有如此扭扭捏捏呢！这根本就不是我嘛！

　　“盈月，虽说我不能以平常的医理来断定你现在的情况，但是你今晚真的不太好。你，你回去时好好休息吧。过些日子再来看我。”西门寂还是非常担心，但是却不敢留我。

　　几乎是逃跑一般，我以自己最快的速度逃离了西门寂的小木屋。